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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某個人的遭遇,而停止轉動。
第二天的陽光照常亮起。
郭昕早早地便來到飯館,辛苦的打掃著。
送餐的時候她有些害怕,害怕再遇到那個男人。
不過她運氣很好,陳小飛今天沒在棋牌室。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已經是傍晚。
賣桂花糕的老板每天都會給自己留一個大的,價格還比其他的人要便宜好多。
郭昕一直在心里記著,等母親病好了,自己賺到了錢,要報答那個好心的老板。
依舊是沒有坐車,她看著逐漸落下的夕陽,心中充滿希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喂。”
有人在呼喚自己。
郭昕轉頭,發現是一個很小的孩子,只有十歲左右。
他站在一條小巷子里,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大姐姐,能不能過來一下……”
郭昕猶豫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他看起來還很小,應該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自己或許能幫得上忙。
只不過,巷子里的場景出乎了她的預料。
看到她走進來,小孩連忙跑掉了。
而陳小飛,還有他那幾個同伴,赫然就站在巷子中。
郭昕轉頭想跑。
只不過,兩個男孩已經堵住了她的退路。
“你再跑啊?”
陳小飛獰笑著走了過來。
郭昕在害怕,她捂著自己的口袋:“對不起……”
她好像只會說這一句話。
“去你娘的對不起!”
陳小飛眼里充斥著戾氣,一腳就踹了過去。
郭昕捂著自己的腹部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怎么去反擊,只能一只手捂著頭,一只手捂著自己的口袋。
感受著身上傳來的痛苦,她大哭著,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足足過去了十幾分鐘,郭昕蜷縮在地上'頭發散亂,臉上滿是血。
陳小飛掰開她的手,撕裂了口袋。
一塊桂花糕掉了出來,雖然有些癟,卻被保護的很好。
“我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破糕點有什么好的?”
他失望的罵了一句,一腳將之踩在了地面上。
幾個同伴很高興,這女孩身上搶來的七八兩,足夠他們在瀟灑好幾天了。
直到眾人走遠,郭昕才艱難的爬起來。
她看著地面上那塊被踩扁了,臟兮兮的桂花糕,豆粒大的淚珠終于滾下。
她小心翼翼的將之撿起,大致弄干凈上面的泥土。
桂花糕依然很甜。
項婕沉默著,沒有說話,就這么默默的看著女孩小心翼翼洗干凈臉上的血漬,還有衣服上沾染的泥土。
進到病房時,看著那個中年女人,郭昕再次露出笑容,就好像往常一樣。
“今天出門忘了帶錢。”
她依舊給女人按著肩膀:“沒有桂花糕了哦。”
“沒事的。”
中年女人微笑著:“正好這段時間吃的有些膩了。”
“那我明天給你買點別的糕點。”
郭昕小聲的說:“我看到一家剛開的糕點店,里面好多東西看著很好吃的樣子,而且也不貴……”
就這樣,項婕似乎忘記了自己處于夢境中。
看著郭昕每天上班,下班,去醫館。
她每次都會帶著糕點,臨走之前留下一點點錢。
有時候一貫,有時候二貫。
開刀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大夫那邊跟她說,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于是在下班之后的傍晚,郭昕從自己那老舊的出租房里,找出一個包裹。
里面是很多的錢。
她點了好幾遍,總共是十三兩四錢。
這是她所有的錢了,距離治療需要的二十兩,還差好多。
她準備帶著這筆錢,去醫院問問,能不能先給這么多。
剩下的欠著,自己可以慢慢還。
她每天可以少吃一頓飯的,這樣就能多省一點。
夕陽還剩最后的余暉,她將包裹仔細的藏在身上,走出了家門。
依舊是那條小巷子。
讓郭昕絕望的是,陳小飛,還有他那幾個同伴,就站在巷子口,好像專門在等著自己。
“我就說,她一定會經過這里的!”
陳小飛得意的大笑起來,看向同伴:“愿賭服輸,待會搶到的錢,我要拿一半,剩下的你們分。”
郭昕努力的跑起來'只不過這一次,她沒能再跑掉。
“撒手!”
陳小飛拽著包裹,他能感覺到,包裹里面裝著很多東西。
“不要....求求你別.......你……”
郭昕無助的拽著包裹一角。
“你找死!”
陳小飛氣急敗壞的一腳踹了過去。
鉆心的痛苦傳來,郭昕倒在地上,眼前發黑。
她看著陳小飛幾人拿出包裹里的錢,裝入自己的口袋,終于大哭起來。
“還給我.....求求你們還給我......”
“那是救命的錢啊!她要治病啊!醫生說要是再不做手術,她會死的啊!”
“求求你們還給我……”
但沒有人理會她,陳小飛幾人興高采烈地裝著滿口袋的錢,離開了小巷。
項婕握緊了拳頭,但她沒辦法,她在這場夢境中,只是個看客。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郭昕才勉強站起來。
她依舊在哭著,她不知道怎么再去湊那筆手術的錢。
但醫館還是要去的,母親還在等著她送去的糕點。
郭昕摸了摸口袋,糕點沒有壞掉。
醫館中總是人來人往。
病房外。
幾個女人站在一起,看著面前的女孩,她們神色糾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最終,還是和郭昕最熟悉的女人出面,看著面前的郭昕:“小昕,抱歉,你母親……已經走了!”
沒有預想中的大哭,郭昕站在原地,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出什么反應。
她迷茫的看著那幾個女人,像往常一樣推開門。
病榻上,中年女人像往常那樣躺著,只是眼睛閉起,面容恬淡,就好像睡著了。
淚水在眼眶中匯聚,她緩緩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糕點:“吶,今天的糕點……你有沒有乖乖聽醫生的話啊!”
中年女人沒有再笑,始終閉著眼睛,只是臉上帶著幾分不舍,還有擔憂與牽掛。
病榻旁邊放著一枚小小的包裹。
這枚包裹一直是被母親帶在身邊。
郭昕不止一次的好奇問過,這里面裝著什么。
母親卻一直沒有真正回答,只是溫和的笑著:“里面裝著給小昕的禮物哦,我太沒用了,沒辦法去上班,也沒有錢,只有這些東西了。”
“我只希望,如果哪一天,你拿到了這個包裹,能給你的生活帶去一點小小的幫助。”
“這是她留給你的。”
女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站在旁邊,輕聲說道:“她臨走之前囑咐我,一定要看好這個包裹,不要讓別人拿走了。”
郭昕呆呆的坐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著女人說道:“謝謝。”
這是她的自然反應,母親在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她,受到別人的幫助,一定要記得說謝謝。
女人沒有說話。
郭昕低下頭,慢慢打開包裹。
映入眼簾的,是一沓銅錢,
一貫,兩貫……
很零碎,也很熟悉。
因為這些錢,都是她給的。
母親一分都沒有用過,默默地積攢在這個小小的包裹中。
錢的下面,還放著許多衣服。
都是郭昕的。
衣服上破損的地方,都被針線細密的縫起來,手藝很好,幾乎看不到線頭。
郭昕以前和母親抱怨過,說她自己太笨手笨腳了,衣服都縫不好。
于是,母親將那些衣服都要了過來,只不過自己一直沒有來拿。
她還以為那些衣服早就被丟了,沒想到都在這里,每一件都縫好了。
衣服的最下面,是一張畫像。
畫像是三年前畫的,那時候母親還沒住院。
畫像上,中年女人牽著郭昕,站在草地上,笑容很燦爛。
病房中,終于響起了大哭聲。
尸體暫時沒有下葬,就在醫館的停尸房中。
郭昕拿著那枚小小的布包裹,走出醫館。
月光很皎潔,她一時間有些迷茫,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牽絆好像也沒有了。
布包上彌漫著淡淡的香皂味道,是母親細細的洗過的,每一件衣服都被單獨洗過。
這是已經是她能留給自己的,最好的東西了。
自己還要去打工嗎?
郭昕不知道,她現在只想回自己那棟小小的出租屋,好好睡一覺。
或許這只是一場夢。
等明天,天亮了,她再去醫院,母親依然會躺在那間病房里,沖自己微笑。
月光下,小巷子里顯出幾分陰森。
郭昕終于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她抬起頭,看著前方。
陰狠的目光在月光下很顯眼。
陳小飛笑著,幾個同伴也是雙眼放光。
一個人憤憤的說道:“我就讓你不要玩那個,十幾兩啊,都輸光了!”
“慌什么?”
陳小飛笑了起來:“咱們的財神爺,這不是已經過來了嗎?”
郭昕的身體在發抖。
她很想問,為什么會是自己?
他們為什么要盯著自己?
陳小飛幾個人已經圍了上來,郭昕一言不發,朝著巷子外面跑去。
她只能跑。
“居然還敢跑?”
陳小飛眼里露出戾氣,幾步趕上去,一把拽住了郭昕手里的包裹:“拿過來!”
上次那布包里是整整十三兩,相信這次也不會太少。
只不過,這一次。
讓陳小飛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遭到了對方的反抗。
郭昕拽著包裹根本就不松手,甚至還想用頭去撞他。
只可惜,她終究只是個體格瘦弱的女孩。
陳小飛側身躲過,一腳便再次將她踹趴在了地上。
血液沿著嘴角流淌出來,只不過這一次,女孩卻死死拽著包裹,不肯松手。
“你還真不怕死的啊?”
陳小飛眼里有暴戾的氣息在閃動。
他干脆松開包裹,從旁邊撿起了一根木棍。
清脆的響聲在巷子中回蕩。
郭昕蜷縮在地面,緊緊閉著眼睛,似乎這樣就不會太痛。
只不過,人類的身體終究是有極限的。
十幾分鐘后,陳小飛喘著粗氣,郭昕也終于沒有了力氣,宛若死尸一樣。
包裹被人一把拽走。
她努力睜著眼睛,微弱的聲音從嗓子里傳出。
“還給我啊....我只有那個了!”
“求求你們還給我……我可以去打工賺……我可以把賺來的錢都給你……”
“把包裹還給我……我除了那個包裹什么都沒有了啊!”
那一串串銅錢被拿出來,陳小飛隨意翻動,那些被疊放整齊的衣服被他扔的滿地都是。
“什么破玩意兒?幾件衣服也當成寶?”
“還特么都是縫過的,當垃圾賣也沒人要吧……”
衣服落在水坑里,畫像也飄落在上面,被污水浸透。
郭昕努力的睜大眼睛,盯著那張照片。
照片上,母親似乎還在沖她笑著,很溫柔,帶著慈愛。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突然爬了起來,一下子沖向陳小飛,死死咬住了他的脖頸。
“啊!”
劇痛傳來,陳小飛不由得慘叫出聲。
他一把推開了郭昕。
“我要是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反了是吧?”
他拿起旁邊的棍子,再次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去。
月光下,慘案在發生。
比上次挨揍更加重的痛苦傳來,但郭昕這次沒有慘叫,而是努力的睜大眼睛,盯著水坑里的照片。
母親好像也在看著她。
一個同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看向了水坑中的照片。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緩步走了過來,將那張畫像拿起,然后當著郭昕的面,慢慢撕成了碎片。
畫像紛紛揚揚的落下,宛若雪花。
她終于開始大哭起來,滾燙的淚珠劃過眼眶,混合著不斷流淌的鮮血,浸入地面。
項婕死死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眸眼中煞氣彌漫。
但她沒有辦法阻止。
她只是個看客,看著夢中發生的這一切。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周圍的場景在切換。
項婕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站在了城外的一片荒野之中。
幾個男人臉上還帶著驚慌之色,他們將一個麻袋扔在了挖好的土坑里,然后飛快的填著土。
“陳哥,你出手也太重了吧?”
“現在人都死了……咱們怎么辦啊?”
其他幾個同伴也附和著點頭。
“誰知道她就那么斷氣了!”
陳小飛憤憤的怒罵道:“靠,我也沒想到會搞成這樣,想想辦法,把這件事掩蓋下去,不然咱們幾個下半輩子可就完了!”
土坑很快被埋好,幾個男人匆匆忙忙的走出荒野,朝著城內走去。
沒有人看到,絲絲縷縷的黑色氣息在土坑處匯聚。
那是怨氣!
強烈到了極致的怨恨之氣!
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在土坑中緩緩站了起來。
鬼物!
是石林城里的那只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