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中還有幼子老娘,我不想死!”
有人丟了兵器,頹坐在地。
有老卒跪地,失聲痛哭。
“我東華未來天子,竟如此軟弱!實在是東華不幸!”
“前些天還有消息傳來,那東華太子有大帝之姿,十六年癡傻不明,成年禮上一朝元嬰,沒想到竟如此沒有骨氣!”
“天不佑我東華啊!”
帥陣中,也有人出言抱怨。
“我知那太子天資不凡,乃是我人族中最有可能登臨帝位的天驕,以道理而論,確實不該折在這里。”
“呵,實在是不肖之子,膽氣比陛下差遠了。”
“哼,太子自小不通世事,書都不一定讀過幾本,未必知道我等難處,未必了解這軍民之苦,也不一定明白這長城失守是多么嚴重的事態。”
許多人都有類似看法,卻只能嘆息。
那端坐馬上的大帥也嘆息一聲,但目光卻重新堅定。
“諸位,可愿隨我去那陰司地府走一遭?”
眾將士雖心中失望,但卻依舊出聲。
“我等愿隨!”
大帥哈哈大笑,豪情萬丈。
“傳令下去,身后便是血親族人,為了家,為了國,我等,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死戰不退!”
全軍應和,聲如雷霆,天空中有陰云聚集,遮蔽大日。
這是人發殺機,彼此意志勾連,引動天象!
若有大修行者目光能穿透云層,便可看到天邊大日已是血色。
這注定又是一場大戰了!
原本倒地在哭泣的老卒重新堅定,起身拾起兵刃,眼帶血絲,口中咆哮。
“殺!”
“萬族!死!”
這長城守軍,本是東華各處調集而來的精銳軍馬,雖然號令統一,協同調度如臂使指,可一直未能真正融合在一起。
但此時,經過這必死之心的熏陶,全軍卻隱隱有凝聚出同一個軍魂的跡象!
飛鷹族長鷹空目光如炬,他回憶過往,在兩百年前卻是也曾看過這番景象。
“人族,真是可怕!”
聞言,一旁鬢狗族長傲犬冷哼一聲:“可怕?不過是愚蠢罷了,仍然沉浸在他們氣運鼎盛時不愿醒來,可笑,可笑!”
“不錯,冥頑不靈!我等受人族之苦不知多少年,如今天道運轉,氣運在我萬族,人族如何爭鋒?這支鐵軍最終注定只能成為死軍!”
金獅族長如此說道。
“不過,飛鷹族長,你勸降的計劃失敗,眼下如何是好?”
“無妨,拖下去便可,這些人看著勇猛,但不過是困獸之斗。”
鷹空淡淡一笑,但這時,他忽然察覺聯軍軍陣邊緣,似乎有一些騷動。
他目力極佳,一眼看出是幾頭傷殘嚴重的鬢狗和金獅自陣后奔來,他眉頭一皺,心里覺得不妙。
很快,有傳令兵前來,臉色也是十分難看。
“出了何事?”
鬢狗族長與金毛獅族長已經認出,那幾個傷殘的家伙,是他們留在巢穴中的族人。
“報,報族長,那,那東華太子與朱海濤攜朱雀營襲我家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咱家,沒了啊!”
一頭斷了兩條腿的鬢狗匍匐在地,凄慘無比地哭訴。
傲犬震怒不已,但沒等他發作,金獅族長也聽到同樣報告。
“族長,我們好慘啊,您的第三百六十五子也被那人族殘忍殺害!”
兩位族長都是大驚。
尤其是金獅族長,他那三百六十五子乃是所有子嗣中天資最出眾者,修行進度極快,也是他最喜愛的兒子,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他心頭都在滴血。”
“無恥!”
“殘忍!”
“好你個東華太子,此仇不共戴天!”
“不錯!必要生撕了他才能解我心頭恨!”
兩位族長賭咒發誓,鷹空則面色陰晴不定。
這二位老巢都被襲擊,那么自家呢?
雖然家里有護山大陣,且不似它們居住平原,或許能逃過一劫。
但做事不能如此僥幸!
他氣息浮動,最終還是拍板決定。
“諸將退兵,隨我殺了那東華太子!”
長城缺口處,周衛國率領眾將士正要血拼,卻聽那老狗一聲怒吼,
“人族!爾等實在可恥!來日必屠你東華千萬人,祭奠我族死去的冤魂!”
怒吼過后,三族卻是匆忙調轉身形,極速朝著大本營的方向退去。
留下周衛國帶著一群將士,滿眼疑惑。
“他們怎么退了?”
“我們…贏了?”
“這什么情況?”
而在此時,華景一行人已來到那飛鷹族老巢。
鷹巢山。
在千年之前,此山仍屬東華皇朝之時,名為雁蕩山。
不同于鬢狗、金毛獅二族,飛鷹一族并未居于城中。
飛禽一族,尤其是飛鷹這等猛禽,喜險不喜平,因此占據山中。
山腳下,只有一座小城。
城內有大量作為奴隸血食圈養起來的人族居住在此。
華景等人,此時便攻入這里。
所見之人,卻是大多沒了神智,渾渾噩噩,不受教化,形如牲畜。
他們大多沒有衣物,連話都不會說,彼此交流也是類似獸語。
很多人甚至不會站立行走!
在類似獸欄的地方,發出野獸般的叫聲!
有些人被折磨到瘋傻,時而笑時而哭,時而歇斯底里!
更有甚者,被捆于木樁之上,胸腹有數十道創口,心肝內臟乃至眼球盡數不見。
他們此時已是一具具尸體,仍在木樁上,立于一處廣場中。
有朱雀營的老卒早已知曉緣由,述說時卻仍有血淚流下。
“這都是我東華被抓的戰俘,這狗日的飛鷹族,讓族中雛鵬能飛之時便從那雁蕩山上飛下,啄食我等袍澤!”
“二十年前,我兄長便是被飛鷹族抓了!”
他咬牙切齒,袍袖抹了眼角,卻仍有淚珠落下。
這本是血戰過不知多少次的老卒,尋常生死事難以動容,如今實在是觸到痛處。
一眾人等無不如此!
而隨華景過來的一眾貴族子弟,過去只知“戰事殘酷”這四字,然而這四個字包含的內容,卻是頭一次展現在眼前。
他們一個個世界觀被沖擊,握緊拳頭咬緊牙關,不知該如何才能發泄心中憤恨。
原本已經被操練磨去大半的驕縱怨氣立刻就沒了!
同袍如此,何以平恨?
唯有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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