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后不看,那老臣就讀了。”
蒙樹岳不愿意拖延,索性讀了起來。
自從第一個字念出來,李攀瑤心頭便是一痛,念到一半之時,她眼里已經布滿了血絲。
“別念了!”
然而蒙樹岳并不理會她,而是繼續誦讀了起來。
轎子里坐著的華景,聽著大殿之中傳來的朗朗之音,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冷然。
“廢太子嗎?”
奏折所說的事情,只有三件事。
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堪稱驚天動地!
第一,太子六識殘缺,智慧有損,不配掌握東宮,所以要廢太子。
第二,改封太子為雍王。
第三,冊封二皇子華源為東宮儲君。
華景雖然剛剛蘇醒不久,但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比起尋常人來,只會更加聰慧,而不會愚鈍。
再加上他覺醒前世宿慧,看到了本尊的一些畫面,雖然不知緣由,但是在層次上卻是已經超出很多。
在他眼里,東宮算什么?帝位又算什么?
相比于自己腦海中那一尊高高在上,執掌乾坤的偉大身影,這些都猶如地里的泥巴一般,不值一提!
他骨子里有一種深深的驕傲。
雖然這種驕傲,連他都說不出來由。
很難想象,一個才剛剛恢復六識,覺醒宿慧的人,便已經有了這種超然于世間的心態。
而這種心態,使得他對于帝位并沒有任何興趣。
這幫人要廢掉他,他也不覺得生氣,因為那本來就是無所謂的東西。
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以這種方式,來逼迫李攀瑤!
華景腦海之中,存在最多的身影便是李攀瑤。
有時候,擁他在懷中,溫濃軟語。
有時候,說著自己的期待,渴望他有一天能夠成材。
有的時候,也會哭泣,說是天意弄人。
總之,這個女人給與的母愛,讓他每每想起,心中便有一股暖流。
在這冷酷的皇室之中,他能夠無憂無慮的成長到十六歲,其中付出最多的便是李攀瑤。
華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中冷光閃爍。
他是惡尸,惡尸的惡,指的當然不是作惡和邪惡的意思。
而是骨子里,偏激,冷酷,傾向于以嚴苛之法而治世,而不是仁愛之道。
這一點,他與善尸是相反的。
所以,此刻他心中戾氣翻滾!
大殿之中,李攀瑤臉色已經慘白,她手指著所有人。
“你們,這是要逼宮!”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群臣竟然這般膽大。
“非是逼宮,而是撥亂反正。”
大臣之中,又有一人站出,卻是淑妃的兄長,現任兵部高官魏宗申。
他神色冷漠,淡淡說道:“太子本就不該上位,只是陛下和娘娘溺愛,才讓他僭居東宮,而如今太子已經成年,按照我朝制度,十六歲已經可以開始理政了,但是以太子這種情況,若是理政,豈不是成了笑話?”
“反觀二皇子,賢良仁義,資質非凡,與太子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正是東宮最好人選。”
“娘娘請恕罪,我等之所以選擇在今日上奏,就是為了要剔除腐肉,重獲新生,只有這樣,東華皇朝才能重獲新生!”
這番話,說的露骨之極!
就是魏宗申,此刻眉頭也是一皺。
雖然太子不成器,但是比喻成“腐肉,”未免也有點過分。
不過話到嘴邊,他也沒有多說什么,今日只要能確立東宮,其他的細節便不需要再追究了。
“你……”
李攀瑤面目凄然,她的憤怒已經消散了,轉而變成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這些人或是出于私心,或是出于公心,或是隨大流,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聯合到了一起。
在成年禮上發難,必然要成為大笑話!
可是他們寧愿讓東華皇朝變成笑話,也要廢掉太子,這恰恰說明了他們的決心。
其實,李攀瑤心里已經決定,成年禮后,就要說服華云峰,讓太子退位。
以后安安樂樂的過一輩子便足夠了。
她只是作為一個母親,想給自己兒子個不留遺憾的成年禮罷了。
但是這都無法滿足!
天下人,連最后這一點時間都不愿意再等待了嗎?
她看向眾人,有人問心無愧,有人躲躲閃閃,也有人嘴角掛著冷笑。
往日謙遜的二皇子華源,在今日卻是陷入了沉默。
這是不必偽裝了,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一天。
“哈哈哈,當真是一出好戲!”
“真沒想到,今日來此,居然還能看到這種有意思的事情。”
“東華皇朝,嘖嘖嘖,想不變成笑話也難啊!”
萬族之人,再次發聲,他們此次沒有忌憚了,
反正又不是他們自己鬧事,你們窩里斗,我們還不能笑一笑嗎?
聽到這些肆無忌憚的笑聲,群臣臉面也掛不住,若不是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會在今日發難。
卻是咬咬牙,再次出聲。
“請皇后下旨!”
李攀瑤眼角落下淚來,卻是冷笑了起來。
“你們是在逼本宮,讓自己的兒子退位?”
她的言語之中,充滿了諷刺,好好的成年禮,變成了這樣,讓她痛苦不已。
魏宗申嘆息一聲說道:“得罪之處,還請皇后海涵,臣等也是為了江山社稷。”
臣子逼迫皇后,說起來的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又怎么會這么做呢?
他們只有利用這個機會,把事情鬧大,才有可能坐實此事。
“華源,他們都說你更適合當太子,你認為呢?”
李攀瑤看向二皇子。
“回娘娘,兒臣認為,正是如此。”
一直謙遜示人的華源,在這一刻終于圖窮匕見,他眼眸之中閃爍光芒,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意氣風發。
“相比于皇兄,我當然更適合做太子!”
他言語之間,有一股舍我其誰的架勢。
群臣見了,暗暗點頭,更為滿意。
這就是他們選的繼承人,最關鍵時刻,敢于說出志向,這是有擔當的表現。
魏宗申咳嗽了一聲,瞥了李攀瑤一眼,淡淡說道:“娘娘,還不宣旨,更待何時?難道你還覺得,二皇子比不上太子嗎?”
他言語之中滿是譏刺,差點說出“傻太子”這三個字。
李攀瑤胸口劇烈起伏,臉色氣得鐵青。
今日之事簡直聳人聽聞,滿朝文武,竟將她逼到了角落!
那是何等的羞辱?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一人之力,怎能對抗天下之意?
就算是華云峰此刻歸來,只怕也為時晚矣,到了這個節骨眼,群臣必然不會退讓。
縱然內心千種不甘,她也只能是生生咽下。
畢竟她除了是一個母親之外,更是一個皇后,必須要為大局考慮。
只是這個詔書,她怎能寫的出來?
那可是她的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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