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單上的名字很多,但并沒有一一念完的必要。
有些事講究適可而止。
停在一半恰到好處,可以讓其余的觀眾們發揮自己的想象空間,自己去腦補名單上剩下的人有怎樣了不得的來歷和名號。
從而幫李含光達到信仰值最大化的目的。
這種事,他做起來很順手。
當然,他雖精于此道,卻也沒忘了裝逼的根本目的是什么。
他望向人群,在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祖級人物身上掠過,確定他們對自己的信仰,距離抽獎的標準相差無幾。
但終究還差些。
所以還是要湊個單!
于是他望向天玄圣主齊思軒,說道:“若晚輩沒看錯,前輩的修行……最近出了些問題?”
齊思軒微怔。
他對上李含光如星辰般干凈而澄澈的目光,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這種感覺只有在面對那些修為遠勝于自己的大修行者時才會出現。
李公子的修行還未到那一步,怎會給他帶來如此感覺?
他忽然想到某些有關李含光的傳聞,眼神微異,心道李公子莫非真是無所不知?
這些思緒在齊思軒腦海中一閃而逝。
他很快回過神來,下意識拱手道:“李公子慧眼,其實倒不是什么大問題,只是些小岔子罷了!”
李含光平靜笑道:“若只是小岔子,何至于讓前輩的修行足足三百年未得寸進?”
此話一出,平靜的夜空中頓時響起驚雷。
眾多修行者紛紛嘩然。
修行是每一位修道者最重要,也是最隱秘的事。
沒人會輕易將這么重要的事告知師長以外的人。
更何況是修行中遇到的岔子,這些事一旦被別有用心之人掌握,便很有可能惹出大麻煩。
修行界許多年老的前輩都知道,齊思軒的師尊早在千年前便坐化西去。
若此事為真,齊思軒不可能告知任何人。
那李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再者,即使李公子知道了,為何要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
難道不知道這是大忌諱?
一時間,圍觀眾人紛紛低聲議論,自行腦補出一部極其復雜的關于恩怨情仇的故事。
比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類的!
齊思軒沉默著沒有說話。
一時間,便連他也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年輕時候做過某些荒唐事,比如強搶某個少年的青梅竹馬。
這樣的念頭很快散去。
他還荒唐的時候,李公子還不曾出生呢!
難道是他的弟子傳人?
自己這些年忙于處理圣地的事務,的確很少監督他們修行,難道真有不長眼的打著自己的旗號在外橫行霸道?
他的臉上浮現出焦慮之色。
圣境強者元神極為強大,思考起事情來自然也是極快。
那些復雜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因果在他腦海中過了好幾遍,時間也只過去一剎那而已。
李含光清晰捕捉到他這一剎那神情的復雜變化,知道他誤會了什么,不禁失笑。
他微笑說道:“前輩莫要多想,沒有那些事!”
“只是,前輩為晚輩準備如此厚禮,晚輩過意不去,總想著回一份禮!”
齊思軒神情微松,訝異道:“哦?”
李含光說道:“天玄圣地的太玄九章,晚輩略知一二!七妙生花訣,晚輩也懂一些,應該可以給前輩一些建議!”
聽到這兩個名字,大部分人都臉色如常,只道是兩部功法的名稱。
可那些來自天玄圣地的強者們,面色卻陡然一變。
太玄九章,是天玄圣地傳承帝經的禁忌篇章!
唯有最為核心的傳人,方有被傳授只言片語的資格。
而七妙生花訣,更是天玄圣地的禁法!
修行之人可消耗畢生潛力,快速破境,在極短的時間內突破桎梏,達到新的天地。
但,此法一旦施展,不論成功與否,壽命皆只剩七年。
這兩門功法,外人別說修習,便是知道名字,也是絕對不該的事情。
如今卻被李公子如此輕易地說出來。
而且,他居然說,他……懂一些?
齊思軒的面色變得最為劇烈,斗大的汗珠自他額間落下。
七妙生花訣之所以被稱為禁法,是因為即使是圣主,也不可私自修行!
李含光似乎沒注意到他的面色變化,尤自說道:“前輩奇思妙想,欲借七妙生花訣修行禁忌篇章,突破自身大限,再以太玄九章易神換髓,擺脫七年必死之咒!”
“卻沒想到,到頭來兩者皆空,你未能破境,而且本源受損,壽元大減!”
“若無大機緣,余生難以再進一步!”
齊思軒愈發沉默,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的內心并不平靜。
下方,那些來自天玄圣地的強者們紛紛來到高處,望著齊思軒,滿臉難以置信地問道:“圣主,李公子說的是真的?”
齊思軒長長嘆了一口氣:“事已至此,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天玄圣地帝經禁忌篇章,已有數千年無一人練成!”
“我曾在師尊面前夸下海口,會帶領天玄圣地走到新的巔峰,可近年來……”
他話未說完,余下的意思,眾人卻已知曉。
嘆息聲在天地間傳開。
李含光說道:“諸位前輩別急著傷感,可否先聽聽晚輩的建議?”
眾人忙望向李含光。
齊思軒似已接受了事實,這會平靜下來,對著李含光拱手道:“公子請說!”
李含光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這是《道經》中的一句,極其有名,舉凡修行者大都知道。
眾人不知李公子為何忽然說起這個,不禁皺眉。
齊思軒也愣了一會,隨即似乎想到什么,眼睛微亮,呼吸急促起來。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李含光的聲音越發平靜,如高山流水,令人心神寧靜至極,忍不住側耳傾聽。
只是絕大多數人仍舊不清楚。
李含光為何說著說著,便開始背起了道藏。
直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忽然驚呼出聲:“這是《南懷道藏》中的一句,我曾見過!”
“還有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這是《北遺傳——歸墟篇》中的道理,老夫曾聽我師尊說過,這本道藏早已消失在戰亂之中……”
“還有”
“老夫慚愧,只能聽出其中幾句的來歷……”
“李公子竟然如此博學?”
“這已不是博學二字可以形容的了!這是通讀道藏,可兼得大道者!”
那位老者激動的臉頰通紅,銀發亂舞:“我要拜李公子為師,我要拜李公子為師!”
有年長的修士認出他是多年前在修行界極為聞名的儒道大能。
那是真正的當世圣賢,修為已臻至圣王之境,極其強大,又德高望重,后輩徒子徒孫只怕早已過百萬之數,遍布五域,不禁驚訝至極!
很快,他們也漸漸認識到那老者為何會如此激動!
齊思軒忽然在虛空盤坐下來。
他抱元守一,五心向天,一股股玄之又玄的氣息自頭頂沖霄而出,化作萬丈霓虹。
“他要突破了!”
姜玄宇在戒指中看著這一幕,訝異至極,不禁驚呼出聲。
心道齊思軒所面對的難題,只怕這天底下不論哪個修行者遇到,都只有死路一條,趁早安排后事,根本沒有半點可以轉圜的余地!
怎么李公子只念了幾句道經,這一切便似乎要迎刃而解?
“大驚小怪!”
燕赤霄不屑地吐槽了一聲,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外界,眼底深處藏著難以言說的震撼。
姜玄宇看了他一眼,虛心請教道:“師兄跟著李公子的時間長,可知曉李公子這番舉動,道理在何處?”
燕赤霄說道:“道理……自然是有的!”
姜玄宇臉色大喜,再度拜道:“請師兄賜教!”
燕赤霄眼珠子狂轉,忽然眼睛一亮,幽幽道:“師弟啊,你還是不懂,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真正的大道至理,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道可道……非常道?”
姜玄宇聽著這句話,咀嚼了一番,眼睛越來越亮:“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是淺顯,但細細思索,卻發現道韻無窮!”
他望著燕赤霄,眼中升起由衷的欽佩:“本以為,師兄落入此境,修為必然大不如前!”
“沒想到,這些年來師兄的修行不退反進,居然悟出如此大道!”
“真是讓師弟汗顏!”
“想起當年,師弟居然還想超越師兄,真是不自量力!”
聽著這樣的話,燕赤霄心中雖然暗爽,但也不禁老臉一紅:“師弟過譽了,這些道理,也是師兄我在遇到李公子后才明白的!”
姜玄宇聞言點點頭,眼中升起向往之色。
心道如今自己與師兄同處一戒,日后豈非也有這種機緣?
他忽然嘆息道:“只可惜,師弟愚昧,還是未能從李公子所說的道藏中領悟什么!”
燕赤霄沒有說話,心道我要能領悟出什么,還能淪落到和你同居?
不早就飛升成仙了?
同樣的一首曲子,有人可以聽出哀思,有人可以聽出歡快,也有人能聽出超然物外的灑脫。
每個人境遇不同,面對相同事物時的感受也會不同!
李含光所說的那些道藏擇選,對于尋常人而言只是一些名言。
但對受困此境數百年的齊思軒而言,卻正好是撥開云霧的那一陣秋風!
明月依舊。
他悟了!
便破了!
轟隆!
天地間雷云忽現。
天劫現世!
齊思軒睜開眼睛,身上滿是超然物外的仙家氣息,如同行走于萬物之外,游離于太虛之間。
他對著李含光深深拜下,作揖到底:“思軒多謝先生指點!”
從公子到先生,自然不止是稱呼的改變那么簡單。
李含光看著他,平靜笑道:“回禮而已,不止于此!”
齊思軒搖搖頭,沒有說話,眼神卻堅定無比。
他自然知道,若無李先生今日指點,等待他的結局會是什么。
這是逆天改命的大恩。
自然唯有以命來償還!
轟隆隆!
雷聲再響。
齊思軒抬頭看了一眼那些恐怖的雷云,望向李含光,拱手道:“先生,思軒去去就回!”
李含光點點頭。
齊思軒衣袖一擺,出現在雷云之下。
“太玄之道,玄而未名,無則而常!”
他的聲音極為平靜,仿佛面對的并非是恐怖的天劫,而是一群等待聽講的學生。
嘩啦一聲!
所有雷光破碎,烏云散去。
月華再現。
一道圣華自齊思軒體內涌出,落在天地之間。
繼而是一股更加龐大出塵的氣息!
渡劫成功!
四劫真圣!
衣擺輕舞,齊思軒出現在李含光面前,拜道:“先生!”
李含光淡淡笑道:“今日之后,你之道途再無阻塞!”
所謂破而后立,絕處逢生,便是如此!
這樣的道理所有人都懂!
只是此刻聽到李含光這番話,天地間那些修士們才知道……
齊思軒方才究竟得了多少機緣!
渡劫成功?
順帶的罷了!
齊思軒神情寧靜,他的心靈似也在生死之間的轉折中得到蛻變,如同無波古井。
他對著李含光說道:“回去之后,我便會辭去圣主之位!”
李含光說道:“何至于此?”
齊思軒說道:“我修行禁法,本就有違規矩,更何況……侍奉先生是應該的!”
李含光望著他笑道:“傲劍仙門不比圣地,你可想好了!”
齊思軒自然不在意這個,他面色微微為難道:“只是……還請先生允許,思軒將方才領悟出的法門留給天玄圣地!”
他說的自然是,成功將兩門無上法一同修煉并且成功的法門。
這種法門一旦在圣地內流傳開來,必然會極大程度的增強圣地的底蘊和實力,使得天玄圣地在極短的時間內登上新的高峰。
李含光對此更不在意,擺了擺手。
悄無聲息自其身上復制了一波。
齊思軒點頭,鞠躬,退至天玄圣地人群中。
李含光望著其余修行者,見他們還在震驚中,微微一笑。
隨后望向其中一位修士:“這位前輩,若我沒記錯,前輩曾為晚輩籌集靈雨萬噸,晚輩恰好對前輩修行的法門有些了解,不知可愿聽晚輩一言?”
聽得這話,天地寂靜。
隨后狂潮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