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閉空間中,呼吸聲起伏不斷,低沉粘稠,仿佛破損的風箱。
黑暗中,畢方與愛登堡蜷縮著休息,減緩體能與熱量的消耗,只有丹增在繼續挖掘,順著繩索不停挖掘,一雙手被凍得幾乎麻木。
并非是畢方矯情,在隊員生死攸關之時依然要保持全程無氧完成任務,究其原因是他現在幾乎全身都在疼痛,能挖出丹增,已經了榨干他最后一絲力量。
倘若此時選擇吸氧,那無論是任務還是救人,全部都完不成。
真不愧是第三極的勇士,高山的寵兒。
感受著黑暗中晃動的人影,畢方止不住心想。
夏爾巴人長著專門用于登山的第三片肺葉的戲稱并非空穴來風,而是從基因上決定了他們能比普通人更好的適應高山環境;他們的血壓很低,保證了大腦供血充足,肌肉伸縮有力;與腿部相比,他們的軀干偏長,以次保證在嶙峋的山地間能穩定重心。
“畢先生,愛登堡先生?”
“在。”
頭越來越暈。
空氣中氧氣少得可憐,每一次呼吸都是無效用力,無論肺泡怎樣努力擴張,卻始終過濾不到氧氣,血流流動愈發緩慢,血紅蛋白竭盡全力的捕捉氧分子,始終是徒勞。
寂靜的黑暗讓人發慌,到了此刻,畢方已經抑制不住心慌,這不是恐懼,而是缺氧帶來的生理行為,難以簡單的用精神力量克服。
要是有光就好了。
被風雪沖擊的那一刻,除了背部固定的背包,他,爵爺,丹增的頭燈早已被沖掉,不知落在何處,倘若此時有一盞燈,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肺部起伏,畢方再度大口呼吸,空氣中的氧氣被進一步榨取,與之相對的,則是二氧化碳濃度的升高。
重新恢復冷靜的畢方給自己做了初步的診斷,手臂完全脫力,肌肉有痙攣現象,發硬,或是輕微拉傷,拉傷就麻煩了,短時間內不容易好,希望只是簡單的脫力。
如果再不出去,或許二氧化中毒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并非只有一氧化碳才能中毒,二氧化碳同樣可以。
正常情況,人體呼出的氣體中二氧化碳含量為4.2,血液二氧化碳的分壓高于肺泡中二氧化碳的分壓,得意于此,二氧化碳才能彌散于肺泡。
可一旦環境中的二氧化碳濃度增加,肺泡內濃度同樣會上升,此時PH會發生劇烈變化,由此刺激呼吸中樞,最終導致呼吸中樞麻痹,使機體發生缺氧窒息。
“媽的,怎么會遇到雪崩。”
畢方仰頭砸在雪墻上,內心怎么也想不明白。
或許是感受到了氛圍的變化,丹增小聲呼喚了一聲:“畢先生,愛登堡先生,你們還好嗎?”
這已經是丹增第十三次問話了,幾乎每隔半分鐘他就會問上一遍,正當畢方想要和先前一樣回答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出現在身體之上,每一個細胞都歡呼雀躍,好似......
氧濃度提升了!
畢方猛地坐起身,再次擴張肺部,沒錯,沒錯,空氣中的氧濃度提升了!不是錯覺!
要挖出去了?
不對啊,丹增是順著繩索挖的,有人沒被埋?
不可能啊?
心中抱著疑惑,畢方順著繩子來都丹增身邊:“丹增,繼續挖,快,繼續挖!”
丹增一臉懵逼,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繼續挖掘,大塊大塊的雪被拋出。
挖著挖著,畢方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的氧濃度似乎有上升了一些。
“怎么了畢先生?”
丹增莫名其妙,不知為何畢方忽然有了反應。
畢方沒有回答,他雙手支撐在面前的雪層上,雙手猛地一推。
忽然,眾人面前的雪層猛地坍塌,大量雪塵飛濺,空氣流通卷起微風,新鮮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
挖通了!?
丹增和半昏迷狀態的愛登堡瞪大了雙眼,雖然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但他們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流通。
出來了!?
不,沒有。
畢方環顧眼前的漆黑,珠峰的天空十分澄澈,倘若出去了,絕不會像現在一樣黑得什么都干不清。
這是一個內部“真空”。
畢方自己回想了一下雪崩發生時的場景,漸漸模擬出的當時的情景。
聲息一口氣,緩解了因缺氧造成了的頭暈,畢方解釋道:“雪崩發生時迅速淹沒了一切,但鷹頭冰坡造型太過獨特,洪流沖刷過后留下了巖石中的一部分空間。”
就如同飛機墜入大海,被大海迅速包裹的同時,機艙內的空氣會被擠壓至艙頂無法流出,形成一片可以呼吸的區域。
鷹頭冰波的鷹頭沖天而起,卻背對著雪崩襲來的方向,洪流沖刷而下,它真的就像一只老鷹護了雪崩之下的最后一片生存空間!
正當愛登堡和畢方感慨其中的不可思議之時,丹增的喊聲在黑暗中響起。
“畢先生,這里有其他人!喇嘛欽!喇嘛欽!是山神顯靈,是山神顯靈!喇嘛欽!喇嘛欽!”
有人?
畢方強撐著站起,忽然,一陣刺目的燈光亮起。
畢方趕緊捂住眼。
撿起頭燈的丹增也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對,迅速壓下燈光。
好不容易適應了刺目的頭燈,畢方緩緩睜開眼,不大的空間內,姚俊,羅布,還有杰瑞特,全都在這里!
“都沒事,大家都沒事!”
丹增明顯有些激動,但下一刻,他的情緒低落了很多,“可惜了霍爾特大叔和勒扎大叔,他們不應該逃的,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愛登堡安慰了一下這個年輕人:“都是本能反應,沒有對錯之分,不用太在意那么多,山神會保佑他們的。”
畢方咳嗽了兩聲,來到了姚俊等人身邊,挨個檢查過去。
都還有呼吸,而且呼吸都很正常,只是短暫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從他們的背包中掏出氧氣瓶給他們帶上,畢方又在羅布的背包里翻了翻,成功找到了一個小型無線電。
找到這東西的畢方松了一口氣。
幸好還在,有了這東西,即便他們挖不出去,也能放心等待救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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