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最容易被攻破的,
趙樞剛工作的時候也不知所措,后來他看了一部電影,別的沒記住,倒是記住了里面的一句名臺詞。
默默無聞是一件很令人傷感的事,像他這樣的人,會希望有人去詢問他的意見,有人聽他的話,詢問他的意見,一次對他也很重要。
之后,他突然學會了很多,在后來跟老領導的交往中如魚得水,讓老領導將他視為自己人,也學到了好多人生經驗。
他相信蔡京就算知道他的設下圈套,也會主動往里面跳。
因為權力的味道實在讓人割舍不掉,
這不僅是對蔡京適用。
身為少宰,已經實際掌握大權的王黼也非常執著于手中的權力,
他知道自己一著不慎,在和肅王、蔡京的斗法中已經有些支持不住,
現在也只能用傳統藝能——打不過就加入。
探聽到趙樞和蔡京見面的消息當日,王黼叫人準備了兩份十倍于官家壽誕的禮物,先重賄趙樞的記室王永,終于得到了跟趙樞見面的機會。
之后,這位當朝少宰恭敬地拜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的臀部呈現一個讓人誤會的角度,不等趙樞詢問,便連珠炮一樣地交代了自己之前豬油蒙了心,構陷趙樞的經過。
當然。
王黼表示,這并不是他對趙樞有什么成見,只是受到了宮中有隱相之稱的梁師成蠱惑。
現在王黼愿意洗心革面,唯肅王之命馬首是瞻,請求肅王稍稍寬恕自己的罪孽,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王黼的能屈能伸讓趙樞非常佩服,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技能在何執中、蔡京、梁師成之中準確站隊,并且一路高升到了少宰的位置。
這次他給趙樞送禮可謂是大出血,其中除了金銀,還有幾座開封城內的商號、別院及各種古玩、字畫,價值非常可觀。
王黼認為,蔡京能為趙樞做的事情,他一樣也能做,
而且他能做的更好。
說起來,這確實是誠意滿滿,
但趙樞還是拒絕了。
不過這次他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只是淡然謝絕了王黼的禮物,叫王永將王黼送回家中。
“不知肅王到底想要些什么?”王黼覺得自己已經非常用心了,可趙樞還是拒絕了自己,這讓他有點難受。
王永壓低聲音道:
“肅王看上了御香樓的一位娘子,想擇金屋儲之,只怕屋小丟了顏面。”
王黼剛才的禮單中已經包含了幾座別院,在城中頗有規模,若是再大一些,只怕犯了忌諱,惹人攻訐,
這幾日他一直參悟不透王永的提示,直到今天朝會,蔡京也站在隊列中,王黼這才恍然大悟。
梁師成家的院子不小,肅王約莫是看上梁師成的老命了。
這幾年來,梁師成一直是王黼的靠山和重要的依仗,王黼對梁師成比對自己親爹還好,
可現在,王黼也知道梁師成已經因為之前對趙樞的步步緊逼而惹惱了官家,他在宮中的權柄日益衰落,手下的人已經開始漸漸轉投楊戩。
現在蔡京起復,很顯然要清算這位老對手,
改換門庭的手法,無外乎將之前的一切責任都推到梁師成的身上,再在他的身上踏上一萬只腳——當年王黼就是這樣對付何執中,而他現在也是這樣對付梁師成。
叛徒可恥,
這個道理王黼自然明白,
跟梁師成作對,王黼的外殼自然也脆弱了不少,可他相信蔡京得罪的人更多,肯定無法抽身在這個時候跟當過御史中丞的自己為難,
且自己現在和蔡京在整頓花石綱上的大方向是一致的,保護他王黼就是為蔡京清剿花石綱的利益群體提供力量,
再加上梁師成倒霉是因為他惱了官家,
而官家一直對王黼頗為喜愛,關停花石綱,捉拿那些借著花石綱為亂的勢力本就是官家的既定方針,王黼不過是順應官家的意思,
這非常合理。
蔡京笑吟吟的看著王黼,請求王黼以后多多配合,在花石綱之事上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王黼也拉著蔡京的手,表示蔡京不在的幾個月他一直手足無措,現在蔡京終于回歸,他也可以時時請教,兩人笑的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如果有人不知道,可能還真以為蔡京和王黼是相交多年的親密戰友,至交手足。
從頭到尾目睹這一切的趙樞對事情的發展非常滿意,
大宋現在的問題不是旦夕就能解決,現在關停花石綱,朝中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蔡京和王黼的身上,這倆人要是哪天釣魚不帶頭盔出了事,那自己也能再找別人來頂鍋。
你們關停花石綱得到了大名聲,而我得到了偷偷發育的機會,我們這是雙贏的買賣,誰也不欠誰。
唔,就是感覺自己居然有點裱糊匠內味,希望自己做的這么多事情現在有回報吧。
趙佶退朝之后本來應該先去文德殿稍微休息一下,如果還有事,也可以在這里私下傳召趙樞和其他信臣,
不過他已經等不及了。
他匆匆奔回龍德宮中,叫楊戩趕緊把趙樞尋來。
少頃,趙樞閑庭信步般緩緩拜見,趙佶趕緊站起來,一臉期待的道:
“五郎,怎么樣,怎么樣,那寶物何在?”
趙樞之前曾經表示,不是不能延長筆記本電腦的使用時間,只是有位高人擔心官家沉迷網絡耽誤了國事,所以不敢相贈。
現在蔡京歸來,趙佶的朝政有了非常得力的掌舵人,他現在可以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修仙的偉大事業中,自然需要趙樞的竭力支持。
趙樞強忍住荒誕的感覺,苦笑道:
“爹爹放心,有道高士已經等候多時了。”
曹文逸修長的雙手捧著一只紫檀木盒,緩步前趨,飄飄如仙。
她在宮外跟趙樞見面的時候總是身著再普通不過的農婦粗服,不著半分粉黛,
可這次來宮中面圣,她換上了一件對襟寬袖、上面用金線繡滿郁羅蕭臺的紫色法衣,
不得不說,這身打扮確實非常凸顯氣場,讓曹文逸平添了幾分絕代高人的氣息,別說趙佶,連趙樞都有點發呆。
哎呦,看不出這道姑居然還有這種氣質。
“貧道曹文逸,奉上諭獻寶,還請陛下笑納!”
趙佶對曹文逸并不陌生,他之前就賜曹文逸為文逸真人,納入了有編制道士的序列,
可曹文逸在入世方面并不熱衷,因此趙佶雖然知道她道行高深,也只是讓她給李師師當老師,教授一點道法,
沒想到高人早在自己身邊!蘇學士當年所說“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現在朕終于明白了。
趙佶顫抖著接過錦盒,深吸一口氣,將盒蓋緩緩打開,只見盒中躺著一只圓棍模樣的事物。
“此乃電池,金烏之輝可化作天上雷電儲存其中,以待來日之用。”
“當真?”趙佶心花怒放,將那電池小心地托在手中,顫聲道:
“以后,以后朕可以徹夜修習大道了?”
“呵呵,還不止如此。”
趙樞笑著向曹文逸使了個眼色。
被趙樞寄予厚望的曹文逸面容依舊恬靜平和,
看著眼前抱著電池欣喜若狂的趙佶,她藏在左袖中的手掌恨恨地收緊,指甲刺地掌心微微沁出鮮血。
不問蒼生問鬼神。
這位官家真乃昏君無疑。
而肅王獻寶邀寵,起復蔡京,又逼著自己背書以“道術”博取官家的信任,此等手段真是古來奸臣的完美模板,而自己的所作所為跟當年的林靈素又有什么區別?
如果此人用花言巧語奪得高位,日后魚肉百姓更甚,不知又該如何是好。
可現在走到了這一步,我也只能相信他了。
“仙姑?”趙佶見曹文逸默默不語,有些焦急地呼喚道。
曹文逸微微一笑:
“不止此寶,小道還推演出了破解仙人禁錮之法。”
“什么禁錮?”趙佶一怔,繼而一臉期待地道:“莫不是……”
“不錯,正是陛下手中寶物里仙人設下的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