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昌敏口中的讀詩會,于東參加過很多次了,所以并不陌生。
在后世,文藝青年這個詞可能有一些別樣的意味,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文藝青年就是文藝青年,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凡讀過幾年書的人,多少都有些文藝青年的意思。
大家平常喜歡聚在一起讀書、讀詩。
劉昌敏他們讀詩的圈子很小,就是金陵藝術學院里面的一些老師,每次參與的大概只有七八個人。
這兩年流行的是北島、海子、顧城、舒婷這些,朦朧詩派很吃香。
現在的詩人,跟后世的明星一樣,都有著狂熱的粉絲。喜歡他們詩的人,可不僅僅只是欣賞作品這么簡單。
像是“我家哥哥多努力”之類的東西,早已經是玩剩下的了。
粉絲們會為自己的偶像獻出最炙熱的內心,把他們奉為神靈一般的存在。
后來有人說八九十年代是華夏現代詩最昌盛的時期,不僅僅優秀的詩人很多,連普通的讀者都能參與其中。
其實也沒有高大上在哪里,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粉絲文化而已。
于東清楚地記得,即便是劉昌敏他們那個七八人的小圈子,也經常出現意見不合的時候。
比如顧城。
這兩年顧城旅居新西蘭,跟妻子在一個島上居住,但是有傳聞顧城搞一夫多妻,在島上還跟其他女人住一起。
關于這個女人有很多說法,有人說是顧城在新西蘭認識的外國女人,也有人說是顧城之前在國內認識的某個女人。
這樣的說法就激怒了顧城的粉絲們,他們認為這些留言完全是不喜歡顧城的人潑的臟水,所有的這些事情,什么一夫多妻,什么移情別戀都是子虛烏有的。
他們的顧城是一個童話一般純真的男人,他對自己的發妻愛得至深,他們會在島上幸福的過一輩子。
在詩社里,如果有人說顧城不好,必定會遭到顧城粉絲的怒懟。
除了顧城,這兩年最火的應該是海子。
海子本來在文藝圈就很有名氣,但是真正地走上巔峰是在他臥軌之后。
有人曾說過:人們普遍更喜歡死人的作品。
這句話雖然有些偏頗,但是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文藝工作者們,總是在死后獲得更高的名聲。
而且海子確實死得很“文藝”。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殺和絕癥變成了文藝大師的標配,但凡某個文學家活著,或者是正常死亡,那他們就不夠文藝。
海子是個優秀詩人么?
他當然是。
但是在很多人眼里,海子已經成為現代詩的神,但凡是提到現代詩,人們只能想到海子。
這又顯然不對。
新文化運功之后,各種詩派層出不窮,朦朧詩派也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捧清水而已,比海子和顧城優秀的詩人有很多,比他們的詩要優秀的詩也有很多。
但是只有海子他們讓人記得,除了他們的詩好,也跟死亡的方式有關。
于東其實并不怎么喜歡現代詩,只不過是因為想要去見見那幾個詩社的熟人,所以才答應了劉昌敏的邀請。
第二天,于東帶著補天的稿子前往鐘山雜志社。
這一次于東輕車熟路,徑直從雜志社大廳穿過,敲響了主編辦公室的大門。
等到門被打開,于東看著開門的人,表情有些意外。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于東之前還見過,就是他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在門口問路的那個人。
對方看到于東,先是有些意外,隨即又笑了起來,“你是于東老師吧。”
“老師不敢當,你叫我于東就行,你好。”于東點頭說道。
“哈哈,你是來交稿的吧,我這邊事情已經完了,你進去吧。”男人笑了笑,然后從于東身邊走過,進到了隔壁的辦公室。
于東看了一眼隔壁辦公室的門頭,上面寫著“副主編辦公室”幾個字。
他挑了挑眉毛,沒想到那個男人竟然是鐘山雜志社的副主編。
“怎么,你們之前認識?”坐在辦公桌后面的蘇桐笑著說道。
剛才門口發生的一切蘇桐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有此一問。
于東朝著蘇桐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談不上認識,上次我來的時候,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還問了他路,他是雜志社的副主編?”
“嗯,他是副主編何永樂,雜志社的老人了,剛創刊沒多久他就進雜志社當了文學編輯。”蘇桐點了根煙,然后對于東招了招手,示意他坐沙發。
兩人在沙發相對坐下,蘇桐從于東手里接過稿子,他沒有急著看里面的內容,而是用手掂量了一下稿子的重量。
“這稿子分量不輕,就是一篇么?”蘇桐有些意外地說道。
關于稿子的篇幅,他之前就已經跟于東他們說過,這次組稿需要的是三千到八千字的稿子,而他手中的這份稿子,絕對超過了八千。
“嗯,就是一篇,總共一萬零一百字。”于東說道。
“一萬零一百字啊。”蘇桐的眉頭皺了起來,“我之前說過篇幅限制,于東你有注意到么?”
于東點頭應道:“當然,三千到八千字。”
“那……”
“我知道篇幅超了,但是沒有辦法,我改了幾遍已經不能再刪了。這次過來就是想讓師哥你看看稿子,如果可以就行,如果不可以……”
于東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不可以那就算了。
距離下下期定版也沒多久了,現在即便讓于東再去修改,恐怕時間也不夠了。蘇桐雖然找了于東組稿,但是肯定不會把雞蛋放在他這一個籃子里面,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所以即便于東的稿子不能用,對雜志社的影響也不會太大。
蘇桐表情負責地點了點頭,“行,其他的等我先看了稿子再說吧,你先坐這等一會兒,稿子我現在就看。”
“沒關系,我等著。”
蘇桐嗯了一聲,隨后認真看起補天的稿子。
對于于東,蘇桐是寄予厚望的,但是他同時也知道于東寫作經驗不足,恐怕難以交出太出彩的作品。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二手準備,如果于東這邊交不了稿子,他手里還有其他幾遍質量過得去的稿子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