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沙陀部的人往城西方向移去。
  整個過程卻很安靜,所有人臉上警惕,可又長長舒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么負擔。
  他們曾歷經過風沙和寒冷,現在是要在此處安定。
  陸舟沒想到,這還尚有戰力的部族,能這么容易妥協。
  因為他們是把孩子跟老婆也都安頓在了這里,這與單純的雇傭關系大有不同。
  想必這份信任,也許是老陸曾經做足了功夫。
  這里有他們的婦孺所在,就絕不會掀起戰火。
  反而更像是一種附生關系。
  那回來的劉青峰也同樣欣喜,止不住的說道:“主公,這些沙陀人的后裔,怕也是看得出這里最安全。
  明顯是有依附的意思。
  畢竟咱們這城池,幾乎可以說是獨一無二。
  這光景,在外游蕩的滋味不好受......他們本就是夾縫中求生存,有口吃的就謝天謝地。
  而且,這些胡人民風未開。
  開蒙馴化,便可牢牢把控......這也是他們的福氣!”
  劉青峰為這新歸附來的部落慶賀。
  相比于陸舟擔心的不受控制,劉青峰好像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擔憂。
  也許是這種情況見得太多了。
  這草原上本就是依附強者而生。
  這種情況遲早會出現。
  倒是烏拉在一旁有些意見。
  覺得這些人,或許還沒有溫克部來的好。
  因為西面的溫克部有了土地跟湖泊,就能自給自足,還能抽集出人手幫陸莊干活。
  但是這些沙陀人,好像只會吃掉陸莊更多的口糧。
  他們大半個部落都是勇士,從事生產的人極少。
  就短時間來看,還不能為陸莊創造什么財富。
  還很可能不溫和......
  “這幾天再試探一下。
  沒問題的話,就把牲口給他們的老弱放養吧。
  兵丁統計著。
  陸大不是駐守在庫城了?下一次南面出兵的時候,把他們帶上......”
  陸舟吩咐著說。
  ......
  五天以后。
  在車臣部的汗寨里。
  車臣汗拿著一封書信眉頭緊皺。
  這兩天,是他自從去年戰敗建奴以來,又一段不暢快的日子。
  慌忙答應嫁女稱降的破事還沒有解決。
  自己的胞弟,好像又要造反。
  原先輔佐他征戰的劉使臣也不回來了。
  這是汗寨里少有的文化人,
  只送回一封,像是道別的書信?
  而且這封書信的內容,還有些稀奇古怪......
  第一個,說是北面地方真的有長生天,這次的人口算是白給了,勸車臣汗莫要不自量力......
  還有一個,就是他的女兒也在里面,住在一個男人的屋里?
  車臣汗莫名的有些煩躁,把自己的兩個兒子喊了過來,詢問一通上次所見的情景。
  就只見朵兒哼、朵兒哈兩人,忙不迭的描述里邊所見情景,表示是如何的不可思議。
  “蠢貨!哪里會有長生天!”
  車臣汗對兩個兒子的表現很不滿意。
  問不出來什么東西,可心里也已經有了些動搖。
  于是又把逃亡回來的勇士詢問了一番。
  看了看幾乎已經成為了廢人的胞弟。
  怎么的也看出來了。
  盡管那邊沒有長生天,可也有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
  這股勢力不弱。
  因為格斯兒的五百精銳被輕而易舉的消滅,里邊還有建奴的五十巴牙喇。
  想到這里,車臣汗不由多了幾分敬佩。
  現在這草原上,沒有誰敢對建州下這樣的狠手。
  像車臣汗這樣,虛與委蛇,背后再使點小動作的,他覺得自己算是硬氣。
  五十巴牙喇,至少也是六個牛錄抽集出來的精銳啊......
  而車臣汗手底下的精騎早已經打盡。
  要不是格斯兒私養的重兵在北面被消滅,現在這汗位都岌岌可危。
  “大汗,建州來的特使,又在催促!”
  一個侍衛進來稟報。
  車臣汗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卻又有幾分謹慎的問道:“特使們可還穩定?”
  “好酒好肉的供著,還沒有多疑。
  只是,他們吵嚷著這兩日要回去了,卻見不著要帶回去和親的公主。
  他們說皇臺吉要是見不著女人,怕是無汗位相授......”
  那侍衛回道。
  車臣汗聽言又多了幾番不是滋味。
  他這汗位當年是林丹汗授下的。
  可林丹汗的兒子現在送璽稱臣,車臣汗要轉降納貢,這皇臺吉幾乎已經成了塞外胡皇。
  于是,又不由得問起來:
  “那北面傳回消息的人呢?”
  “北面......那些北面的怪異漢人,被安排在了偏遠的帳篷里。
  我們按照命令,將傳回的消息掩蓋。
  將他們跟建州特使遠隔,都不知對方的存在。”
  “嗯,先把這事壓下去,莫要讓建州特使知道這一事情......”
  車臣汗揮了揮手。
  此時卻陷入了一番糾結。
  一面是虛無縹緲的長生天,一面又是大勢所趨......
  ......
  而此時。
  在車臣汗寨的偏遠一隅。
  一頂不大的帳篷里。
  陸莊十名壯丁聚集在這里。
  每個人面色都有幾分凝重的樣子。
  他們自從來到這汗寨之后,車臣汗只是收下了格斯兒跟書信。
  卻沒有見過一面。
  雖然在劉青峰書信的作用下,沒有收繳他們的武器。
  給與了一定待遇。
  可現在卻愈發有些軟禁的意味。
  “仇什長,你說這車臣汗,是不是怨恨我們殺了他的人馬?”
  一名壯丁不由得問道。
  “應該不是,殺的大多都是他們想要造反的人。
  而且就來的時候看,這汗寨的里人,對我們還談不上有什么怨恨......
  卻還想要我們的火器。”
  那姓仇的什長一面說著,手里正仔細擦拭著一把燧發槍。
  再看帳篷里的其他人也都是這幅模樣。
  這大半夜的長刀背在身后,槍不離手......
  他們都是經歷過凜冬洗禮,以及大小數次的生死戰斗的人。
  眉宇間無一不透露出一股狠厲,再無絲毫做奴隸時候的模樣。
  “不若我們先把馬偷回來吧,咱們有槍有土雷。
  殺幾個來回離去,這些人攔不下......”
  又有一個提議道。
  仇什長繼續擦著槍,目光殺氣閃動,卻沒怎么說話。
  也就在這時候,帳篷的門布被掀開了。
  一個老農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這是陸莊從車臣汗部新納的人口,是那兩個帶路人之一。
  一進了帳篷里,就有些凝重的說道:
  “消息打探出來了!
  建奴的使臣也在汗寨里。
  這幾日多在跟車臣大汗接觸,現在雖然暫時沒有危險,可怕會是遲則生變......”
  “建奴?建奴的帳篷在哪里?”
  “在汗寨的西北面,這車臣汗人也對建奴不喜,我用一把匕首換來了消息。
  他們不過十五六人......”
  眾人面面相覷,只見那仇什長沉默了一會,又問道:
  “能否往那邊繞去?”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