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孫臏就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記錄的是這四十五天以來,闖軍和京城的傷亡:“第一天,闖軍派出上萬流民,試探性的攻城,損失三千,那一日,我軍依靠京城十丈高的城墻,以及床弩、強弩,僅僅損失一百老兵。”
“第二天,闖軍以一萬老營作為督戰隊,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開始攻城,出動了五萬流民,這一天,丞相以及諸多新儒家的高手們,組成救火隊,四處巡邏。”
新儒和舊儒最大的區別在哪里呢?
不同的人對于這個問題有不一樣的答案,而對于絕大多數普通人而言,最大的區別在于新儒可以隨時隨地的收到反饋。
這里的反饋,指的是個人心靈變化到來的反饋。
在舊儒時代里,一個讀書人,即使他真的領悟了仁義禮智信的道理,并以此為信念,踐行在個人生活中,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收獲,甚至,若是倒霉一些,遇到了騙子,能把他騙的懷疑人生。
天下間的儒生,哪怕是舊儒,他們年輕之時,難道就沒有一次慷慨激昂過?難道就沒有那么一瞬間,愿意為了朝廷付出一切?難道就沒有哪怕一次,發自內心的認可仁義禮智信的理念嗎?
當然是有的!
那種生下來就是超級大壞蛋,一輩子一次也沒有相信過仁義禮智信的讀書人,不能說一個也沒有,但一萬個之中,起碼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是普通人,都曾經多多少少的感動過自己,多多少少的領悟過仁義禮智信的奧義。
畢竟,按照孔丘在新儒中的定義,仁義禮智信并不是什么難以達到的超級標準。
“真正的儒,不分讀書人和普通百姓。對于百姓而言,樸實善良就是仁;樂于助人便是義;尊敬他人,尊老愛幼就是禮;尊重知識、追求知識就是智;誠實守信就是信!”——孔丘語錄第一卷!
實際上,絕大多數的儒生,都曾經做到過仁義禮智信五德中的某一德,只不過他們并未收到正反饋,有的甚至還因為這一點吃了虧。
吃虧之后,他們就開始懷疑仁義禮智信的作用,是否真的像四書五經上說的那樣厲害。
吃虧多了之后,他們就開始‘學聰明’了。慢慢的,他們就學會了嘴上仁義道德,心里金銀珠寶。
到了此刻,他們就從讀書人蛻變成了舊儒。
而新儒不一樣!
新儒之中,你領悟了勇,明白自己生命中有比勇氣更有價值的事情、信念、人之后,就能很快成就超凡。
這樣的反饋,直不直接?
新儒之中,在勇的基礎上,領悟了仁義禮智信,就是大周天甚至是無漏境高手。
這樣的反饋,明不明顯?
新儒之中,堅守仁義禮智信的信念,并踐行在個人生活中,每日都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變化,每一天實力都比過去更強一分。
這樣的反饋,好不好?
這一點才是孫臏心中新儒最強大之處,能讓人上癮!
(眾所周知,地球ol這個游戲體驗極差,每個人出生之后的境遇都不同,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你努力了就能立刻見到收獲的。很多時候,你不努力一下,你都不知道什么叫絕望。
而新儒的奧妙便在于,你努力了,立刻就能感受到收獲!這一點對于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游戲之所以風靡全球,受到全世界人類的歡迎,靠的就是及時、立刻、可見的反饋。殺了怪,就有經驗!完成了任務,就有收獲!)
由于新儒的特性,使得新儒之中的高手越來越多!
哪怕他們的修煉資質其實不咋地,但是只要身體力行的去踐行仁義禮智信的理念,去知行合一,就能收獲正反饋,就能感到個人修為的不斷提升。
結果就是,新儒們不斷身體力行,做的好事越來越多,名聲越來越大,影響力也越來越大,而他們的修為也水漲船高。
光是京城之內,孔丘便聚集了數十位無漏境高手,八九百位大周天。
一位小周天,便可身披三層鎧甲。
普通士兵,若是不能結陣而戰,哪怕是百人軍隊,也有可能被一位身穿三層鎧甲的小周天,活生生打崩!
一位大周天,若是修煉了金鐘罩、鐵布衫這樣的外功,可以輕松穿上二百斤重的鎧甲,健步如飛。
他們的鎧甲,厚度直接以厘米為單位!
別說普通人了,就是小周天過來了,不爆發氣血,也無法對他們造成致命傷害。
每一位穿上了以厘米為單位的重甲的大周天,放到戰場上,那就是古代版的坦克,一個人就能證明莽穿百人級別的軍陣。只可惜往昔之時,大周天也是需要講武德的,所以很少有大周天這么做。
只可惜,新儒的高手們,都是一群不講武德的!
而北京城又富得流油,在曲大帶著數百墨家工匠以及原本京城就有的數千工匠的幫助下,大周天們也都披上了這等重甲。
故此,哪怕闖軍流民極多,也并未能動搖京城防線。
至于他們也想學習城墻上的高手們,開始不講武德,但倉促之間,闖賊并沒有這個條件!
他們沒有這么多工匠,也沒有這么多鐵料,他們根本就無法給每一位大周天都裝備上重達上百斤、數百斤的重甲。
沒錢!
當然,李闖并不是一點家底都沒有,所以李自成在見識到這等不講武德大周天的威力之后,就立刻使用家底,打造了三十五套重甲,不過卻沒有用在攻城方面,而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安全。
“第二日,闖軍流民死傷上萬,我軍君子營死亡一百三十五,勇士營死傷二百五十七。”
“第三日,闖軍繼續攻城,我軍開始讓新兵防守,這一天,有一千新兵上了城墻,他們損失較大,足有三百之數。但剩下的七百人,卻有一百二十五人,于生死之間明悟了勇氣的奧秘,覺醒了勇氣之種,撤下去之后,如今已經快要成就超凡了。”
“第四日,新兵繼續增加……”
“昨日,李闖動用一萬老營督戰,出動流民三萬。如今流民的戰意已經近乎于無,完全是老營督戰才進攻京城,他們的戰斗意志極為薄弱,進入戰場之上,也是能裝死就裝死,能活命就活命,再也沒有最初之時那種攻入京城當人上人的斗志了。”
“昨日,我軍出動新兵五千防守,損失五百新兵,輪戰之下,新兵的損失越來越少,我軍整體素質也越來越高。”
“如今,我們有著八千君子營,七千勇士營,三萬由儒生、官員、勛貴組成的新軍,都已見血,他們的底子本就很好,稍加訓練就不弱于邊軍,但缺點是還沒有打過大規模戰爭,到底能發揮出幾成實力不好說。”
“若是十成,那么他們就可以看作是闖賊的老營,朝廷的邊軍,雖然比不上君子營、勇士營、東虜八旗,但也很不錯了。”
“此外,城內還有十萬農夫組成的新兵,他們身體素質一般,個人素質一般,識字的也很少,完全沒法兒和君子營相比,更像是一支舊時代的普通軍隊。有一大半都沒有見過血,只能打順風仗,守城也沒問題。”
“時至今日,我軍已經真正的擁有了不遜色于闖賊老營的實力。即使此刻就出城決戰,我軍獲勝的機會也更大更多。”
說到這里,孫臏就看向了熊巖。
過去的大半個月里,孫臏負責城內的軍事方面,而熊巖則是負責總理政事,制定一個又一個符合實際但看上去又很唬人、能振奮人心的小計劃。
至于孔子在干什么?
他白天騎著赤兔當救火隊,沿著城墻跑來跑去,大戰不休。
夜晚,他也要騎著赤兔,四處巡邏,振奮人心,有的時候,還會跑到城外,殺上幾十個老營過過癮。
這些天來,除了赤兔休息的時候孔子會跟著休息之外,其他的時間,孔子基本上是騎著赤兔,生活在赤兔的馬背之上。
“我就簡單的說說兩點吧。”熊巖淡定的道。
“第一:如今城內人心已經徹底歸附。中立派已經快要死絕了,他們要么被我等感化,成了自己人,要么受不了強大的心理壓力,直接暴露了出來。”
“第二:經過這兩個月的努力,百姓們已經養成了排隊、分左右、服從命令的良好生活習慣!”
“早上我們吹號的時候,百姓們會下意識的起床,中午我們敲鑼的時候,百姓們會下意識的回家吃飯。他們已經能夠識別通過鑼鼓、號子、嗩吶等樂器傳遞的命令,擁有較強的服從性。”
“第三:……”
不是說簡單的講兩點嗎?怎么第三都出來了?子路下意識的想到,不過下一瞬,他就閉上了剛剛張開的嘴巴。
他回想起了當初自己第一次這么說的時候,當時的熊巖興高采烈的在上面講,子路哇的一下出聲打斷,然后他就看到了師叔的另一面:“仲由,師叔看你很有眼緣,待會兒過來師叔教導你簡單的拋物線,然后就由你來給火炮制作標準了。師叔相信你,這么簡單的問題,你一定可以在三天之內解決,畢竟,還有那么多的炮兵等著你的新標準呢?”
拋物線?
火炮射程標準?
分開講俺子路都聽得懂,連在一起,那是什么?
惹不起!
惹不起!
“從政治上講,如果光看京城、闖軍的話,決戰可以提前,也能勝利,但之后呢?如今的京城之中,絕大多數的百姓,僅僅只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不是真的變成了大明國人。”
“如今的京城之內,素質足夠的官吏數目,仍舊太少。光是京城一地的話,怎么都夠了。但若是擴大到整個北地,就遠遠不夠。”
如果沒有數目足夠的高質量基層官吏,還想要強行推動計劃經濟,那只能說墨子、鬼谷子的前車之鑒,在等著孔子。
甚至孔子會被坑的更慘!
“按照我的計劃,再過兩月,京城之內的官吏數目就能翻上一倍,他們縱然算不上高質量優秀官僚,但也比過去的那些只知道壓榨小民的小吏,強上許多。”
聞言,孔子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繼續堅持一段時間吧,在李闖攻城面前,城內尚可上下一心。可一旦李闖離開,老夫便沒有把握繼續讓城內團結在一塊兒。”
“如今的新儒,還很弱小,如今真正認為自己是大明國人的百姓,也很少很少。我們還需要時間,也還需要李闖的存在。”
一旦沒了外敵,內斗就要開始了!
“嗯,臏知曉了。不過師叔,若是想要讓李闖繼續圍城,我們就必須有所表示了。倘若李闖覺的自己不能攻占京城,那么他一定會立刻離去的。”
“老營之中,騎兵頗多,若是他想走的話,我們就是追也追不上。而一旦讓李闖帶著老營離開,哪怕只是數百老營骨干,他也能很快的在朝廷暫時管不到的地方,迅速拉起數千、數萬流民。到那時,朝廷就得疲于奔命,四處救火。”
一個四處救火的朝廷,是沒有精力去改革的!
如今的北方,就是一塊爛地!
年年大旱,民不聊生,災民多達千萬之數,野心家也多如牛毛,朝廷的威嚴也一再下降。
若是孔丘能陣斬李闖,倒是可以用李闖的人頭,震懾那些野心家,讓他們安靜一段時間,也能恢復一些朝廷的威嚴。
“也就是說,我們得想個辦法,讓李闖自信一點?”孔丘問道。
“對!”
“不如我們刀了孔家吧!”熊巖忽然提議道。
“孔家?哪個孔家?”子路問道。
“應當是曲阜孔家!”子貢猜測道。
曲阜孔家!
圣人之后!
擁有衍圣公的爵位,世襲罔替!
乃是天下讀書人心中的牌位!
“曲阜孔家,乃圣人之后,但是卻不修德行。每一任的曲阜縣令,都是他們家的人擔任,只需向朝廷報備即可。”子貢開始陳述自己的調查結果。
“此舉本是朝廷給孔家的優待,免得孔家被小吏打擾、盤剝,可誰知孔家卻利用這一點,將曲阜之地的田地,一點一點的往自己家搬。”
“如今,偌大的曲阜縣,已經全部都是孔家的地。曲阜的百姓,也都成了孔家的佃戶。除了曲阜之外,孔家在整個山東之地,都是數得著的大地主。”
“光是明面上的祭田,就有兩千頃之多,至于實際上的土地,百萬畝地是至少的!雖然孔家明面上不經商,也不做別的,但是光靠土地的產出,每年都有上百萬兩銀子的收獲。”
“實際上,孔家的糧食,在過去的這些年來,許多都流向了草原,流向了后金,經手渠道則是遼東軍閥。”
“山東大地上,百姓們穿著一件早已褪色的衣服,辛勤的在地里勞作,可是最終吃上這些白花花大米的卻不是他們自己,而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關外東虜。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這種事情,想想就覺得諷刺。”
說著,子貢就抽出了一份文件:“至于孔府在山東做的壞事兒,我只能用罄竹難書來形容!”
“不過想想也是,只要孔家不造反,又有誰會因為幾條或者幾十條認命去難為孔家呢?畢竟是天下讀書人嘴上的招牌,圣人之后若是也驕奢淫逸,若是也草菅人命,這不符合舊儒的價值觀啊!”
“所以,他們會主動幫助孔府,完善后事。誰敢因此而告官,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賊寇沖過去滅門。”
說到這里,子貢冷笑一聲,將手里的文件四處傳遞,熊巖則是看也不看,直接笑著道:“沒有監督,全靠人性自律,除了真正的圣人之外,剩下的只會墮落!”
“所以,無論孔府做出什么樣的壞事、惡事,我都不驚訝。畢竟荀子曾經說過:人之初,性本惡!”
說到這里,熊巖就認真了起來:“對孔府下手,可以讓士林嘩然,可以更進一步的對舊儒進行切割。真正的舊儒,無論孔府犯下了什么大錯,他們都會包容、包容、包容!”
“唯一的區別就是包容之時的嘴臉不一樣,那些極其保守的會說這些證據都是假的,孔府做的壞事,都是假消息,都是你這個孔丞相嫉妒圣人之后所炮制出來的。”
“中立一些的會說,這不僅僅是圣人之后的錯誤,也是朝廷過往政令的錯誤,不能全都怪孔家,應該小懲大誡,而不是不教而誅。”
“開明一些的也只是會同意換一個衍圣公,同時發出要求:為了儒家大義考慮,衍圣公做的壞事兒,就不要曝光了。”
“至于徹底鏟除衍圣公的選項,從來就不在舊儒的考慮范圍之內,沒有了衍圣公這個牌位,他們又怎么假借圣人大義來和天子抗衡呢?”
朱洪武年間,他一聲令下,就能把孟子移出孔廟,即使全天下文官都跪下求情,他也不為所動。至于后來又把孟子的排位移回去,那也是后來的事兒了。
朱棣年間,一聲令下,殺文官如屠狗,那時文官們也很聽話。
可是到了天啟、崇禎年間,圣人大義已經成了比皇權,比皇帝老子還要厲害,還有有意義的存在。
如果皇權違背了圣人大義,那么錯的一定是皇權!
“老師,做掉孔家,是真正的為民除害。就像師叔說的那樣,此舉可以直接分辨,誰是新儒,誰是舊儒,誰是藏在新儒之中的舊儒!”子貢堅定的道。
“對呀,老師,圣人不是曾經說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孔府的衍圣公之位,從大明開國傳到了現在,甚至前朝之時,他們很有可能也是衍圣公,這樣的衍圣公,毫無忠貞可言,就應該殺雞儆猴。”說著,子路就比劃了一下。
“我們對孔家下手,既可以收獲一大批金銀珠寶、糧食資源,還能讓朝廷收獲曲阜乃至整個山東的民心。讓他們發自內心的認可我們,這樣的百姓,稍一調教就能變成國人。”子貢從好處、收獲的角度又一次提出了建議。
“我們對孔家下手,士林必定嘩然,而那李闖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一定會很開心。因為這暴露了兩大破綻:第一,我軍缺糧了,如果不是缺糧到了極致,又怎么會有人對孔府動手呢?”
“第二:我軍內部人心不穩,甚至我懷疑,到時候肯定會有舊儒,打著為圣人之后報仇的旗號,主動投靠李闖。”
“有了這兩個好消息,李闖一定舍不得直接離開,說不定激動之下,他還會把老營也投入攻城之中,到時候我們在裝模作樣的讓他們暫時攻上城墻,給他們鼓鼓勁兒。”子路從軍事的角度贊同了這個建議。
“不錯,到時候一定會有舊儒離開京城,投奔李闖。所以這幾天,我們可以稍微調整一下百姓們做工的頻率。當李闖受到詳細消息之后,一定會以為,這是我軍缺糧的結果。”
“到時候,即使有其他疑點,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也會被李闖自動忽略。他只會不斷自我說服:連孔家都動了,一定是缺糧到了極致!”孫臏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可是,老夫懷疑的是,動了孔家,真的會讓士林嘩然嗎?士紳們也是非常現實的,在李闖被老夫干掉之前,他們是不會做出很過激的舉動的。”
“實際上按照老夫這些年來的經驗,孔府不過是一個牌位,也僅僅只是一個牌位,要說天下讀書人有多么看中孔府,那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孔府,只是他們打壓天子的一個借口,僅此而已。真正的老油條,真正的舊儒高層,根本就不會發自內心的尊敬孔府。”
說到這里,孔子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計劃很好,但真正的舊儒中的高級文官,基本上都是連良心都沒有的家伙,還能指望他們為了一個已經消失的孔府,去和孔丞相扛上?
不可能!
和天子對抗,然后被天子打板子,那叫清名,是好名聲!
但是和丞相對抗,八成就不是打板子了,而是被派到前線守城,到時候死的可是自己!
兵荒馬亂的,萬一全家都死了,也沒有誰會過分追究。
“不用擔心。”看到已經動心的孔子,熊巖笑了笑。
“李闖本人不過是個驛站小卒,沒什么文化,也沒讀過多少書。他的軍師牛金星、宋獻策、李巖三人,也沒有當過朝廷高層的官兒。”
“牛金星,只是一個舉人,宋獻策只是一個會占卜的道士,李巖也只是一個文武雙全的舉人。”
“當然,我不是說他們三個沒本事,本事肯定是有的,但他們都沒有做過高官,他們連縣令都沒做過,更何況是六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呢?”
“所以,他們根本不清楚朝廷中的高級文官,究竟是怎么看待天子,怎么看待衍圣公府的。在他們樸素的見識之中,你孔丞相奪了孔府的家產,那一定是缺糧,一定會引起士林公憤。”
“這不是因為他們都是蠢貨,而是因為,他們接觸不到真正的高級文官,根本不知道高級文官有多么的不要臉,多么的沒有節操。”
這是信息差!
為什么二代看起來都要聰明一些,不是他們真的聰明,而是他們自幼受過的教育,成長之路上見過的人多,經歷過的事兒多。
這也是東虜領袖黃臺吉,親自出面招撫洪承疇的緣故,他當過朝廷的薊遼總督,還是少有的高級文官,對于大明的缺陷,朝廷內部的具體情況,朝廷高層的各種斗爭,朝廷的真實實力一清二楚!
可以說,即使不考慮洪承疇的個人本領,光是他腦海中的那些高級信息,就值得黃臺吉親自出面招撫。
“所以,孫臏師侄,還有子貢師侄,你們商量商量,完全可以制造出一位,符合李闖心理的‘舊儒’高級文官。”
“當丞相府對孔府動手,甚至為了籌集糧食而故意洗劫孔府的消息傳出去后,一位原本已經愿意臣服于奸相權臣的高級文官挺身而出,趁著夜色離開了京城,然后告知李闖,城內的具體情況,詳細信息。”
“至于具體怎么操作,能讓這位探子變的更真實,以及其中的細節問題,這就交給師侄你們了。”熊巖淡淡的道。
一直以來,熊巖都對自己的長處、短處相當清楚。
他的長處就在于理性思維,就在于擅長數學,擅長心算,擅長計算。他的短處就在于人心,所以偶爾嘴炮一下沒問題,制定大方面的計劃,也沒問題,但你讓熊巖具體操作,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熊巖覺得自己是不會做所以才這樣。可是在孫臏、孔丘看來,這就是熊巖的謙虛之舉了。
最終,眾人都看向了孔子,而孔子也沒有讓熊巖失望:“圣人曾經說過: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老夫曾經詳細的閱覽過大明史書,無論怎么查找,都沒有找到孔府明面上的功績!甚至苛刻一點的話,孔府,并未對大明做出任何積極貢獻!”
“兩月之前,丘站在菜市場口的時候,曾經當著京城百姓的面說過:所有通過朝廷獲取的好處大于個人付出的,丘都要一一清算!”
“如今,那群勛貴都買了國債,用全部家產為此前而贖罪,所以求暫時放過他們,可是孔府卻還沒有買國債!”
“賜!”
“弟子在!”
“圣人曾經說過:不教而誅是為虐,所以,待會兒賜你去給孔府傳遞朝廷政令,一定要和孔府解釋清楚,說明事情的嚴重性,要讓孔府明白,他這糧食不是給我孔丘一個人的,是給大明朝廷的!”
“仲由!”
“弟子在!”
“若是孔府不愿意購買國債,也不愿意拿出等價的糧食或其他資源,你就做好帶領君子營前去圍剿孔府的準備!”
說到這里,孔子捋了捋胡子:“老夫待會兒就去以‘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為核心,書寫一篇雄文,做到名正言順!”
“不過孔府畢竟是圣人之后,是很多讀書人心中的招牌,所以,第一次勸告他們若是不聽,我們就再勸一次。這第二次,便以丞相府的名義勸說。”
“若是孔府仍然不聽勸告,那么子路你就可以出發了!到時候,一定要好好的審查一下孔府的問題,所有草菅人命的孔家人,都要按照大明律處理!無論他是什么身份,即使他是當代衍圣公,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第二天,孔府之中發生了這樣的場景。
“老爺,這是今日丞相的弟子端木賜派遣騎兵送過來的政令,上面說如今大明朝正處于關鍵狀態,京城勛貴都已經毀家紓國,購買了大量國債,還請孔府也表示一二。”
“除了這份政令之外,信使還送過來了一份特殊的翰林學報,今日的標題似乎也暗有所指,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這篇文章的落款是孔相,在文章底下,還列舉了這些年來,孔府受到的種種好處,以及朝廷歷代以來對孔府的賞賜、加封。丞相似乎對孔府,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此外,端木先生還說,此次國債,可以讓孔府以一比一點五的比例購買國債。即孔府出一萬兩,給孔府面額一萬五千兩的國債。”
這個管家,身高八尺有余,也是正宗的山東大漢。
此外,他也是圣人后裔,也是孔家人!
只不過,他是支脈的孔家人,而眼前這位家主,乃是主脈的嫡系。所以,一個是衍圣公,而另一個只是管家。
“怎么?動心了?”家主慢悠悠的道。
“丞相府此次確實是很有誠意,我們只需實際付出一萬兩,便可獲得面額一萬五千兩的國債,十年后便可獲取一萬八千兩的回報,這樣的回報,已經可以稱得上不錯二字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朝廷,似乎可以守住。有丞相在,大明中興有望,此時購買一些國債,也不是不能考慮。”管家小聲建議道。
“你啊,還是看的太短,目光不夠長久,豈不知此乃大禍之舉!若真的這么做了,我孔府滅頂之災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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