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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巴別塔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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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觸須四面如壁聳立,蠕動的鱗片間透出些許詭異的弧形光澤,質感粘膩而濕潤,如同反光的魚眼睛。

  鸚鵡騰空而起,在主人頭頂盤旋。

  中年人緩緩回過頭,搓了搓手指,搓散了黏在指尖的一小片衣角。

  “晦氣。”

  目之所顧,剛剛才如泡沫一般泯滅的肥大紅袍重新聚攏,衣擺變得更加襤褸破爛。

  “成年的紅使徒,已經完全達到了六品標準,而且,‘庫存’看樣子不少啊。也是,幾百年,怎么都夠你把自己填滿了。”

  中年人解開袖扣,一節一節挽起袖子,擰了擰中指上分外醒目的戒指,旋即攥緊拳頭,骨節跟一串爆豆子似的,

  “經驗告訴我,對付你這種東西,怎么糙著來怎么管用。全打爛就是了。”

  最后一個字還沒落地,他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化作一抹鋒利殘影猛沖而去,考究的服裝被劇烈振動的音爆撕扯得裂開,巴掌攥牢了兜帽,就往觸須墻壁上狠狠一貫!

  觸須鱗片直接炸了個稀巴爛,畫面令人作嘔得難以述描。

  燈火大亮。

  骨牌聲、麻將聲、籌碼嘩啦聲、酒杯碰撞聲、鼎沸的人聲……吵嚷聲響轟然入耳,像是蓋滿小的網頁一下子取消了靜音。

  偌大的明堂人流擁擠,羅馬券柱與東方斗拱錯落相銜……

  中年人面不改色,五指一攥、一擰。

  戒指上亮起一抹金罡。

  剛猛內蘊的龐大沖擊下,那襲紅袍比暴風雨中的破帆還不堪,再次碎滅殆盡,卻又在幾步外的天鵝絨沙發椅上凝聚成型。

  而附近幾十個正沉浸于博彩的鮮明人影,瞬間便炸了一空。

  飄飛的袍角還沒來得及落下,紅袍就被一團速度快到模糊的陰影完全籠罩。砰一聲震耳巨響,整個沙發化作齏塵。

  又是近百個賭客就此湮滅。

  砰……

  明亮而溫暖的光暈下,狂熱的人聲被裹挾著音爆的衣角一切兩斷。墜地的酒杯,散花的紙牌,破裂的玻璃,罡風呼嘯,紅袍來往,搖晃的吊燈墜落,砸翻了滿桌籌碼……混亂持續了一分多鐘,最終歸于一片死寂。

  啪一聲,

  布鞋踩在了混著玻璃渣子的酒水里。

  中年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繡鴛鴦的白絹帕,擦拭著其實很干凈的手掌,額頭不見半點汗,只是胸膛起伏的幅度稍微大了些。

  “八百六十二……唔,六十八個。”

  中年人環顧四周,

  “你這些年,吃得很撐吶。”

  大堂狼藉一片,傾倒的巴洛克石柱壓在被威士忌浸濕的桌布上,又被折斷的蠟燭一燎燒,燃起了熊熊火焰,幾成廢墟,半個人影都無。

  “謝謝你幫我消食。”

  紅袍凝聚浮起,邊角爛得嚴重,透過破洞可以隱約瞧著下面滑膩而濃稠的黑暗,似乎有什么蠕變的東西遮蓋在其中。

  “客氣。”

  中年人呵了兩聲,擰動戒指。

  伴著激揚慘烈的罡氣,大堂碎裂剝落,場面布景渾然一變,卻是一臺舞廳中的盛大酒會。

  肥胖敦實的公爵一手端著伏特加,另一只手揪住了商人的衣領,滿嘴酒氣直噴到商人那張鑲著金門牙的瘦臉上,語調好似童話歌劇:

  “斯塔維爾,你這個狂悖的無禮家伙,卑賤的投機商人,居然敢在我的酒會上胡鬧!我,弗拉基米爾公爵,基輔市的主人,巴別國的王公,將會剝奪你自以為是的一切……”

  砰!砰!

  下一刻,公爵和商人同時湮滅殆盡。

  酒會之后,是監獄、歌劇院、大教堂、宮廷音樂會、永不休戰的英靈殿……就像一幅不知疊了多少層油墨的油畫,剝開一層,總有下一層。

  而魂魄湮滅的數量,也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數字!

  紅使徒以魂魄為食,被吞噬掉的魂魄,并非魂飛魄散,而是以一種迷失自我的狀態受紅使徒掌控,與紅使徒共生。不是它消化不了這些已經淪為盤中餐的靈魂,也不是它在享受玩弄的快感,實際上,夢境結界(蛀空現實的井口蟲洞),就是以這些共生靈魂為支柱的。

  所以,

  用共生魂魄轉移傷害,雖然能堅持一時,卻是飲鴆止渴,一旦魂魄消耗到一定程度,既可以摧毀紅使徒的根基,又破壞了蟲洞,一箭雙雕。小王爺也是心里頭早就清楚這一點,才寧可選擇如此打鐵敲砧一樣的笨法子。

  況且……

恨天無把  星羅館主人在讀了某一本三指厚的大部頭后,一時興起,動用至高權限親手鑄就的作品。

  不空:恨天無把的佩戴者在進行徒手格斗時,針對視野范圍內的任意目標,每一次攻擊必定命中,且無視品質珍稀及以下的防具。

  莽傲:恨天無把的佩戴者在進行徒手格斗時,一招一式都會增加重量,此過程不可逆。針對某一固定目標連續出招,攻擊效果將疊加,疊加不受上限約束。

目前重量:一萬四千斤  品質:神話!

  拳罡如蛟如龍,縱橫四溢。中年人右手攥住大紅兜帽,左肘往前一頂,打碎了一大片,緊接著右手握拳凸指向下猛鑿,將紅袍鑿得全崩!

  “油畫”又剝落一層。

  但這一回,下面沒有了任何色彩,只是一片坑洼風化的現實。

  紅袍裂成數不清的碎片,四處散落,每一片都長出了細小觸須,掙扎著試圖匯攏。

  這里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大峽谷,撕裂了足有上千公里,也撕裂了莫斯科城最真實的斷壁殘垣,即便以五品擺渡人經過強化的目力,向下也望不到盡頭,唯一的顏色只有參差崖壁上傾泄的紅水銀熔流。

  中年人鞋底碾住一塊碎片:

  “存貨空了,是吧……”

  “噗!”

  話沒說完,那片衣角上突然蠕動出一枚布滿利齒的橢圓口器,噴了好幾點粘液星子,似乎在模仿彩紙筒,配合著夸張而做作的語調:

  “恭喜選手,成功登頂”

  布鞋腳尖一擰,將衣角踩得稀爛。

  散落的諸多碎布卻紛紛長出口器,成百上千,眾口一辭:

  “歡迎來到巴別塔頂!”

  “歡迎來到巴別塔頂!”

  “歡迎來到——巴別塔頂!這里,是離‘主’最近的人間!”

  巴別塔,通往天國的高塔。

  中年人繃著臉,似乎想到了什么,鏡片后面的瞳孔驟然一縮。

  同時,

  腳下的峽谷開始合攏。

  合攏……

  參差嶙峋的巖壁……

  粘稠傾泄的熔流……

  似乎,合攏成了橢圓?

  中年人從齒間艱難迸出一個字眼:

  “艸。”

  這分明是一張口器狀的嘴巴,一張龐大到足以吞食一個國家的嘴巴!

  “這些年,我是吃撐了。”

  紅使徒笑著說,

  “但,我偉大的主……牙縫都不夠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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