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湖泊靜靜流淌,仿佛一塊膠質湖泊,令人難以喘息的高溫彌漫四周。
陳酒來到湖畔,鳳圖刀挑起一“綹”湖水。粘稠又晶瑩的液體在刀刃上緩緩滾動,折射得刀鋒越發鋒芒雪亮。
“紅水銀礦……”
陳酒又探刀往湖水里扒拉了一下,扒出一個光亮如新的鎬頭,金屬紋絡間滲著閃紅的肌理。
神奇的簡陋鐵鎬 被紅水銀浸泡了兩百余年的鐵鎬,脫胎換骨,足以讓人忽略它簡陋的制作工藝和粗糙的原材料——這群野蠻人甚至煉不出鋼!
效果:高硬度,高韌性,抗腐蝕,金屬穩定性上佳,一定程度上免疫炁的影響。
品質:精良 毫不夸張地說,紅水銀,是這個位面的支柱。
這段時間,陳酒抽空翻讀位面史冊,也大概了解了星·二十六的過去,其中,紅水銀明顯是最重要的節點。
在節點之前,諸事如常,與陳酒熟知的歷史幾乎毫無差別;直到紅水銀以及相關科技的問世,才將整個位面拉上了急速下坡的岔路,就像一輛慢吞吞的古舊馬車突然加載渦輪增壓。
蒸汽甲胄,關寧鐵騎,丹瑞重炮……繚繞著蒸汽的鋼鐵怪物紛至沓來,抓住時機上車的國家,成為了時代的主角;固步自封裹足不前的,則淪為案板上的魚肉。
但這并不是說,后者就沒有紅水銀礦藏——家里有礦是一回事,具不具備相匹配的科研水準與開發底蘊,則是另一回事。
拿大明舉例,明國占有的十座大型紅水銀礦,只有四座在國內,兩座在東南亞,一座在南洋,兩座在西伯利亞,一座在高句麗……海外六座,自然是強取豪奪來的,美其名曰“小國子邦,君父照看”,給幾兩銀錢補償都算仁義。非洲、美洲、印度等地的十幾座大礦,儲量極大,卻也根本沒保住,被歐羅巴諸國分食殆盡。
其中,非洲中南的一個原始部落,甚至鬧出了笑話——文明世界公認,紅水銀登上時代舞臺,是在十六世紀中期,也就是一百多年前。可當法蘭西殖民者進入這個部落才發現,這些黑皮野蠻人開掘紅水銀的歷史,還要再往前推六十年,只不過應用的手段落后到了極點,也可笑到了極點……它們居然用珍貴的紅水銀來燒烤和照明!
顯然,
眼下所見,也是相同的狀況。
“二百年的老物件,證明至少在二百多年前,已經有人在這里開采紅水銀了……工藝粗,原料差,一路上的洞窟也明顯屬于手工開鑿,符合那個失必兒汗國‘大量奴隸制、原始公社制殘留’的落后特征。”
“以這種水平的技術基礎,即便開采出再多紅水銀,也玩不出什么花樣……嘖,怎么感覺自己像個盜墓的……算了,蚊子腿再小也算塊兒肉啊……”
陳酒順手收起鐵鎬。
其實,實用性反倒在其次,這個東西的真正價值所在,是作為文物,將本位面人類開發紅水銀的歷史又往前推了將近一百年。
但,陳酒不關心這些,他更在乎的,是它折射出的更深層信息。
羅剎妖食人成性,強大詭異,即便是紅水銀科技先進的文明國度軍隊,對付起來也頗為費勁,更遑論鋼都煉不好的落后社會,只會被迅速趕盡殺絕,根本沒有余力開礦。
所以幾乎可以證明,羅剎妖泛濫成災,也就是兩百多年的事情。
曾統治西伯利亞的古老國度,在幾百年前一夜間覆滅,徒留斷壁殘垣……
失必兒汗國曾經大量開采紅水銀……
羅剎妖是紅使徒制造出來的,方方面面都和喪尸有些類似……
落雕谷這個超大羅剎妖盤踞地區,“恰好”和大型紅水銀廢礦重疊……
夢境中的龍血,將人類農夫影響成了畸形瘋狂的蜥蜴人……
“有點兒不對勁兒。”
伢子的嗓音響在耳畔。
“怎么?”思緒一斷,陳酒回過神。
“這個紅水銀廢礦,不像因撤而棄,也不像因死而棄。”
“怎么講?”陳酒看了他一眼。
“能看得出,這些人不太懂冶煉,撤退的話,他們絕不會連鐵器都不帶;死人的話,一路上,咱們可半具尸骨都沒遇上。這倒更像是……”
“更像是突然蒸發,對吧?”
陳酒接上話茬。
伢子默默點頭。
陳酒隨手摸出一支煙,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紅水銀湖泊,沒敢點燃,只是咬在嘴里。
一個猜測在腦海中逐漸成型,關于紅水銀,關于紅使徒,也關于羅剎妖……但也僅僅只是猜測。
“還差一點兒。”
一方面,落雕谷與紅水銀礦,無法排除巧合重疊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他不是沒見過親密接觸紅水銀、甚至血脈相融的生物,山丹馬,蒸汽騎士,注射了稀釋紅水銀的韃靼奴隸,都屬于此類,但他們可都沒有任何變成不死妖怪的征兆。
再一方面,紅使徒的影響范圍,目前看來也只局限于西伯利亞,紅水銀礦卻是遍布整個位面,差距實在大了些。
“請注意!長時間接觸高濃度紅水銀,可能會使你的兵器發生不可控的異變!”
聞言,
陳酒皺了皺眉頭,手腕輕輕一抖,振去刀上的膠質液滴。
紅水銀能夠改善金屬性質,貌似是件好事,但基于那個猜測,再加上心底一直揮之不去的不安,陳酒寧可不貪這點兒“好事”。
“走吧。”
陳酒扭過頭,腳步邁開。
“這就走了?”伢子愣了一下。
“太熱,去別的地方逛逛。”
撂下這句話,陳酒大步走到另一個洞口,又突然駐步回頭,巴掌在胸口一滑,從個人空間摸出一把長弓一支羽箭。
他側身用指肚摸了一下箭頭,搭箭上弦,矢刃上的紋絡艷紅觸目,直指紅水銀湖泊!
“作甚?你要自殺么?!”
伢子大驚失色。他是見識過這種爆炸箭威能的,一箭下去,無異于往火藥堆上投火把。
丹瑞湖泊不知深度,猜不出儲量到底幾何,但面積擺在那里,瞬間爆炸的狂熱當量,足以讓整片洞窟群隨之連環坍塌!
“圖個好玩唄。”
話音剛落,陳酒松開指頭。
利箭裹挾著刺耳的破空聲,直插那一大片熔巖般的鮮紅!
幾乎在同一剎那,湖中濺起大片水花,一抹曼妙倩影破水而出。
燦金頭發,曲線浮凸,膚色雪白,宛如雕塑,關鍵要害部位被濃稠的紅水銀裹住,連帶著臉上也覆蓋了薄薄一層,好似面具,只露出了一雙涌動金紅華光的眼睛。
妖嬈腰姿在半空一扭,擲出左掌中的一根鋒刃銳利寬闊的獵熊矛。
凌厲矛頭在半空與箭頭相撞,卻沒有預料中的爆炸發生。
那只是一根涂紅了的尋常羽箭而已。
“上鉤了。”
陳酒攤開五指,沖著對方遙遙一握,指肚上流血的細小傷口正在飛速愈合。
倩影突兀在眼前浮顯,陳酒腰背旋擰,一刀便掄了上去!
金屬沉重磕碰,
剛猛駭人的力道順著另一只手中的獵熊矛蔓向身軀,震得粘稠液滴四濺。對方本就腳尖堪堪離地,下盤懸空,這一下子更是打得她直接失掉了重心,騰空倒飛而出。
陳酒膝蓋微屈,靴底踏得巖石開裂,如一支玄黑色的利箭,掌中長刀揮舞出抖擻的鐵流。
鐺!鐺!
噗……
槍聲乍起。
女人腦袋向后重重一仰,額頭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而十幾步外,伢子熟練拉動栓機,銃口冒出了一縷淡淡的硝煙。
鳳圖刀的刀勢本就兇烈無比,毫不憐香惜玉,又占盡了先機,仿佛草躍澗撲殺的猛虎,壓得對方左支右絀,身上血光接連爆開,這一槍更是瞬間打破了搖搖欲墜的局面。圓融刀輪一閃,帶起一串飛灑的紅水銀和沖天的血光,剖開了半個胸膛。
要不是女人勉強抬矛,格擋一下,怕是當場便斷成兩扇。
嬌軀摔落,淡金色的漂亮頭發沾上了塵土。
陳酒冷著一張臉,刀光又落!
就在這時候,對方忽一抬頭,紅唇微啟,發出“砰”的聲音。
陳酒眼皮一抖,沒有一點兒遲疑,當即收臂擋住面門。
唐猊鎧的臂甲憑空凹陷,好似中了一發空氣子彈。
而女人也借此就地一個翻滾,拉開了距離。
同時,她身上的紅水銀翻涌著埋住了傷口,包括額頭在內,注射進去,紅水銀層肉眼可見地變薄,眼眸卻光華大盛。
“你還真讓人驚喜。”
陳酒活動著手腕,目光銳利。
未經稀釋的紅水銀極為灼熱,據說最高溫度堪比熔巖,這是常識;短期大量注射紅水銀,會引發“丹血癥”,約等于自殺,這也是常識。而這兩個所謂常識,當著陳酒的面被顛覆了個徹底。
“第二回合?”
“第二輪沖鋒!”
平原動蕩,炮聲如雷。
李云飛策動胯下戰馬,帶領披滿硝煙的關寧鐵騎在原野上繞奔,畫出了一道鋒利弧線,狹刀一般朝著法蘭西軍陣的側翼兇悍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