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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犯錯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你犯了錯!”

  慈寧宮中,孫太后重新拿起擱在一旁的佛珠,靜靜的看著愣在當場的朱祁鎮,平靜的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朱祁鎮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皇帝此次的臥病,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不是在試探自己,而是在試探朝臣!

  就像孫太后剛剛所說的那樣,皇帝抱病,其實不算什么太大的事,別說是半個月,就是更長的時間,也不值得朝臣們鬧出闖宮這樣的舉動。

  真正讓這些大臣們如此著急的原因是,皇帝抱病有可能會引發的后果……尋常時候,皇帝抱病不算大事,可在如今的時候,卻不一樣。

  有朱祁鎮這個太上皇在,天家關系本就容易引人猜疑,而此前的正旦大宴上,又鬧出了那么一樁事情,如此狀況下,皇帝臥病,內外隔絕,而朱祁鎮這個太上皇卻并不安分在南宮,而是屢屢出入后宮,豈能不引人猜疑?

  一念至此,朱祁鎮的心情頓時差到了極點。

  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不真的動手,就不會落入乾清宮的圈套,但是事實上,從他踏出南宮的時候起,他就已經中計了。

  因為,如果他沒有覬覦皇位的心思的話,那么,得知皇帝臥病的消息,最正常的反應,應當是竭力避嫌,老老實實的待在南宮當中等待皇帝病愈,一切恢復正常。

  但是,他盡管知道皇帝有可能是在裝病,卻仍然沒有忍住內心的躁動,為了能夠盡快得到具體的狀況,及時和孫太后商議對策,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反而數次入宮。

  而這種行為,落在外朝的大臣眼中,無疑會讓他們感到越發的不安,正因于此,他們才會如此急迫的想要得知,宮中到底發生了什么,皇帝到底是不是還清醒著,是不是還掌握了宮中的局面。

  如今,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成功見到了皇帝,按理來說,疑慮應該能夠打消,可這種時候,皇帝偏偏提出,要讓太上皇來監國,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這并不可能,那么,皇帝為什么還要說呢?

  答案自然是,要再次提醒這些大臣,在他臥病期間,朱祁鎮這個太上皇到底有多么蠢蠢欲動。

  在此基礎之上,這些重臣的態度,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不同,肯定都是一致的反對朱祁鎮這個太上皇來監國。

  但是,這個時候,皇帝反而更加大度的選擇讓太子來監國聽政,如此一來,便越發襯的朱祁鎮行止無狀,不知分寸。

  可以說,這么一套招數下來,在朝臣的眼中,作為皇帝的朱祁鈺,在對待南宮的態度上可算得上是屢屢縱容,一再忍讓,反而是朱祁鎮這個太上皇,頗有心懷不軌,意圖復位的心思。

  太子監國聽政,一方面算是大臣們集體表態,徹底將朱祁鎮排除出朝堂之外,另一方面,也展現了皇帝在處理天家關系時的寬縱和仁慈,這種狀況之下,朱祁鎮其實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老老實實的繼續待在南宮當中,一步也不要再邁出去,否則的話,迎接他的,便會是洶涌無盡的朝堂輿論。

  當然,朱祁鎮也可以選擇置之不理,畢竟君臣有別,朝堂上的輿論聲浪再大,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樣。

  但是別忘了,在這整盤大棋的背后,還有一個棋手在時刻注視著他,朱祁鎮現在之所以能夠在南宮安穩度日,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是因為禮法輿論的支持。

  一旦朝堂上的風向發生變化,那么,皇帝完全有可能,在群臣連篇累牘的‘勸諫’下,逐步加強對南宮的封鎖,真的鬧到那一步,朱祁鎮才真的是無路可走。

  “好陰險的手段!”

  朱祁鎮重重的拍在身旁的案上,引得手邊的茶盞都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怒聲道。

  “恨沒有早早看清楚其狼子野心,早知如此,便該早早讓他到封地去!”

  這番話恨意十足,嚇得一旁侍奉的宮人都瑟瑟發抖,連忙將頭低下去,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窗外北風呼嘯,瘋狂的敲打著窗欞,和暖閣內的壓抑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著如此發怒的兒子,孫太后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道。

  “生氣沒有用,皇帝現在既然出了招,那么,你打算怎么辦?”

  聞聽此言,朱祁鎮捏緊了拳頭,但是,到了最后,他還是只得搖了搖頭,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暫避鋒芒了……”

  他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有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皇帝這么一招,事實上便算是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南宮,尤其是在太子聽政的情況下,朱祁鎮但凡有任何的動作,都會落人口實,成為皇帝在‘病愈’之后名正言順的對付他的理由。

  所以,這種時候,只能靜觀其變!

  不過,話雖如此,朱祁鎮心頭還是覺得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冷哼了一聲,他又補了一句道。

  “朕還不信了,只要我安居南宮,足不出戶,這皇帝還能一直裝病不成?只要他肯上朝,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朝臣忘卻,到時候,看他拿什么來做文章!”

  見到朱祁鎮還算是穩得住,孫太后心里算是松了口氣,捻動手里的佛珠,她揮了揮手,示意身旁本就已經是最心腹的宮人再退遠十數步,然后輕聲道。

  “你的事情,哀家一直不愿多問,但是事到如今,哀家必須要提醒伱,該早做準備了。”

  “母后這是何意?”

  聞聽此言,朱祁鎮先是一愣,旋即便皺眉問道。

  于是,孫太后的臉色變得有些復雜,嘆息一聲,道。

  “此前你說過,皇帝是打算逼你造反,然后名正言順的將你廢黜,或許,順帶著還要將深哥兒也廢黜掉,他這么做,是為了求一個好名聲,也是為了讓朝廷盡量保持穩定。”

  “但是,你也說過,這對皇帝來說,不是唯一的一條路,這段日子以來,皇帝的耐心明顯少了許多,這次的事情,明擺著是在試探朝臣的態度,所以哀家擔心,南宮這邊遲遲沒有動作,或許已經讓皇帝有了別的想法,也未可知。”

  此話一出,朱祁鎮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沉起來,點頭道。

  “確實如此,這段日子下來,乾清宮那邊好像的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不過,這未必就是壞事!”

  眼瞧見兒子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孫太后點了點頭,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笑容,道。

  “所謂急則生亂,這次的事情,你固然犯了錯,但是,皇帝那邊,卻也暴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缺點……”

  “哦?”

  聞聽此言,朱祁鎮立刻打起了精神,往前俯了俯身子,隨后,孫太后也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番話。

  于是,朱祁鎮的臉色一陣變化,最終,慎重的點了點頭。

  窗外依舊寒風凜凜,零星的雪花開始落下,覆在肩頭,依稀可以感覺到一絲冰涼。

  一片銀裝素裹中,朱祁鈺披著一身大氅,緩緩走在御花園中,經過這么長時間的修養,他原本就并不嚴重的風寒,早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其實,說起這次的病,也確實是來的突然,這一世以來,朱祁鈺其實一直很注意身體的保養,但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得一次病,才越發顯得來勢洶洶。

  而這次的這個局,說是為了設計南宮倒是不錯,但是,另一方面原因,也的確是朱祁鈺罕見的有些犯懶,他可不想拖著病體還處理那些政務,所以,索性便借此時機布了一個局,也算是讓自己休沐幾天。

  寒冬臘月,御花園中的梅花卻也開的極好,朱祁鈺在最大的梅花樹下停留駐足,隨后,開口發問道。

  “近些日子,朝中如何?”

  在他的身后,懷恩和舒良兩個大珰都赫然在列,聞聽此言,懷恩上前道。

  “回皇爺,一切安好,朝中有六部和內閣的老大人們操持著,大多數政務都沒什么問題,只是……”

  話至此處,懷恩略微有些遲疑,但是,隨后他還是開口,道。

  “只是,太子殿下年幼,如今一早便要代皇爺上朝聽政,早朝散后,又要趕赴經筵,因此,時常在早朝上恍惚失神,因為此事,近段日子以來,已經有不少言官上奏,請皇爺下詔斥責太子殿下,不可如此輕慢朝儀。”

  “輕慢朝儀?”

  朱祁鈺聞言,不由搖了搖頭。

  這幫言官還真是閑的沒事干,要知道,如今朱見深也才八九歲而已,早上睡不醒是常態,早朝的時間又早,再加上,東宮本身的課業又重,如今額外加了聽政的差事,對于朱見深來說,其實是更累了。

  而且,他只是聽政,說白了,就是坐在旁邊當個吉祥物,事實上所有的政務,都不需要他來處理,如此一來,自然就更沒精神,出現這種狀況實屬正常。

  朝中的這些言官們,揪著這一點不放,在朱祁鈺看來,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不過,話又說回來,言官們干的就是這個活兒,也不能說他們有錯。

  太子既然上朝聽政,自然該有聽政的儀態,哪怕其實這些政事都和他沒什么關系,但當眾打瞌睡,總是不太好。

  不過,要說下詔斥責,倒是不必,因為如此一來,除了給本來就壓力很大的朱見深再加一層壓力,沒有什么其他的好處。

  從本心而言,朱祁鈺并不是太愿意將他和朱祁鎮之間的斗爭波及到這個孩子,只不過,有些時候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而如今的狀況的話……

  “南宮呢?”

  輕輕嘆了口氣,朱祁鈺旋即便又開口問道。

  這一次,回答的是舒良,他微微上前,回答道。

  “太上皇那邊,近段時間都安分的很,自從太子殿下開始聽政之后,太上皇便再沒有離開過南宮,不過,據國公爺那邊傳回來的消息,這些日子以來,太上皇分別召見了一次張輗和寧陽侯,具體說了什么不清楚,但是想來,應該是吩咐他們加緊對京營和禁軍的滲透。”

  “英國公府那邊,按您的吩咐,奴婢一直盯著,這段時日以來,張輗聯合著兵仗局的王定同,暗中弄走了一些被禁軍淘汰的刀劍等物,加起來大約有兩百多柄,加上以往的,如今應有五六百柄之多了,不過,盔甲,火器等物,宮中看管的嚴,他們倒是也未敢擅動。”

  聽了舒良的稟報,朱祁鈺冷哼了一聲,不過,倒是并不意外。

  刀劍兵器這種東西,雖然也不好弄到,但是,出現在英國公府這樣的武將府邸當中,也算說得過去。

  但是,像是盔甲,火器這種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制造,而且,除非上戰場打仗根本用不到的東西,如果要是出現在大臣的府邸當中的話,幾乎可以當做是謀反的證據了。

  張輗要是敢這么做,才真的是會把整個英國公府給直接葬送掉。

  不過……

  對南宮的狀況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之后,朱祁鈺忍不住搖了搖頭,看來,朱祁鎮也已經察覺到了,他這次裝病的目的,所以,選擇了以靜制動。

  既然如此的話,那么,他再這么在宮里待下去,倒是也沒有什么意義了,朱見深那邊,他不管是斥責還是縱然,都是治標不治本,只要他自己親自上朝,才能讓朱見深解脫出來,不再受到彈劾。

  只是,在此之前,還有一些事情要解決……

  心中盤算了一陣,朱祁鈺便繼續向前走,來到了一處涼亭當中休息,臨時的爐火被升起,手爐,暖茶,點心俱全,將身子烤的暖烘烘的。

  坐了一會,朱祁鈺看了一眼旁邊的懷恩,道。

  “人還沒到嗎?”

  懷恩聞言,拱了拱手,道。

  “皇爺莫急,奴婢再去問問……”

  說罷,懷恩轉身退下,不過,他還沒走兩步,便有兩個內侍急匆匆的迎面而來,對著懷恩說了兩句話,隨后,懷恩轉了回來,道。

  “皇爺,于少保奉旨,正在外頭侯見。”

  于是,朱祁鈺這才打起了精神,挺直腰背,吩咐道。

  “召進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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