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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章這是警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接連兩位尚書的反對,讓殿中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不過,有了王文和王翱二人出面,其他的一眾大臣,倒是沒有著急站出來反對。

  畢竟是皇帝做的決定,他們要是集體反對,說不準皇帝一生氣,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有這兩位出面,已經足夠表露態度了,不過,面對在場眾人明里暗里的反對,朱祁鈺卻只是思忖了片刻,隨后道。

  “自太子出閣讀書以來,東宮諸事皆俞次輔所掌,太子也曾和朕數次談起,諸東宮師傅當中,他最敬重俞次輔。”

  “如今,俞次輔雖調任刑部,可慮及太子,朕才想讓其繼續兼任太子府詹事,不過,方才兩位尚書所言,倒也不無道理,刑部事重,東宮亦是國本,二者皆不可輕忽。”

  “事已至此,朕想問問俞次輔自己,若以刑部尚書兼任太子府詹事,你覺得自己能勝任否?”

  啊這……

  所有人齊刷刷的都看向了俞士悅,讓后者有些頭皮發麻。

  這話讓他該怎么答啊……

  說自己能勝任,算是把在場的一眾大臣都給得罪了,而且,既然這些大臣們反對,那么,他們就不會只停留在嘴皮子上。

  俞士悅接下這個差事,只會是一個開始,他即將迎來的,必然會是所有人的針對,只有能夠在這些針對當中穩住局面,才能證明他是真的可以勝任的。

  相反的,如果他支撐不下來,那么,就只能說明他們才是對的。

  而如果要說他自己不能勝任的話,看著上首天子灼灼的目光,俞士悅不由感受到一陣頭疼。

  眼下的局面,雖然他摸不清楚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很明顯,天子是想讓他兼任的。

  換句話說,他這個時候要是推辭,也就得罪了皇帝,他這招誰惹誰了啊……

  要知道,這次刑部尚書的爭奪,俞士悅其實是沒怎么上心的,雖然說,外朝都在瘋傳他是最有希望的幾個人之一。

  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太子府詹事的這個身份,對他束縛太大,更何況,于謙離開中樞之后,朝中六部,他并沒有特別強的助力,倒不如安心的在次輔的位子上再熬幾年,反正現在的內閣當中,他幾乎和首輔分庭抗禮,兩者誰也不招惹誰,俞士悅的日子過的也不錯。

  可誰能想到,這‘夸嚓’一下,這么大的一塊大餅,就這么落在了他的眼前,而且,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天子不僅打算讓他升任刑部尚書,還打算讓他繼續兼任太子府詹事,要是直接定下來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在這種場合問他的態度,這該怎么說喲……

  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俞士悅短暫的權衡了片刻,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上前道。

  “陛下明鑒,刑部與東宮,皆朝廷重務,臣不敢擔保定然能夠皆料理妥當,但是,陛下一片信重,臣必當竭盡全力,鞠躬盡瘁。”

  話音落下,頓時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幾道不滿。

  但是,俞士悅的臉色,卻并沒有任何的變化。

  官場之上,風險和機遇并存,他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也不是妥協和退讓,而是實打實的能力和政績。

  事實上,打從之前和于謙的數次深談之后,俞士悅自己也覺得通透了許多。

  刑部尚書這個位置,他并不想下大工夫去爭,但是,送到了他的眼前,也不可能就這么推出去。

  別看剛剛這些人說了這么多的理由,什么刑部事繁,東宮國本,可實際上,他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俞士悅又豈能不清楚。

  無非是覺得,他以刑部尚書的身份兼任太子府詹事,會壓他們所有人一頭,與此同時,也是在擴大東宮的勢力,從他們各自的角度上出發,都不符合他們的利益而已。

  刑部事忙,內閣就不忙嗎?

  之前內閣當中,常年空缺好幾個閣臣,東宮也只有他一個頂得上的,還不是把兩邊都打理的妥妥當當?

  能力方面,俞士悅有這個自信,所以他要考慮的,其實就是這個調動,到底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這個影響到底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當拋開派系等一系列其他的因素的時候,判斷起來,其實就簡單的多了。

  他能夠接的下這個差事,這是他的自信,他成為刑部尚書,東宮的地位也能進一步的穩固,雖然這不是他刻意促成的,但是,國本穩固,對社稷來說是一件好事。

  某種意義上來說,朝中一直隱隱約約流傳的廢太子的謠言,對于朝堂來說,才是不利的。

  俞士悅當然清楚,這些謠言未必是就不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日成真,但是,那不是他現在要考慮的事情。

  所以,既然如此,接下又何妨?

  看著從容不迫的俞士悅,朱祁鈺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旋即便點了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便依照朕方才所言,即日起,俞士悅升任刑部尚書,加太子太保,仍兼太子府詹事!”

  “臣謝陛下天恩。”

  眼瞧著俞士悅跪地謝恩,在場眾臣的臉色皆有幾分不滿,不過,事已至此,天子金口玉言,他們倒也不好再繼續強辯,只能暫時接受了這個結果。

  既然刑部尚書的歸屬有了去處,那么接下來,自然就是次輔的人選,就在眾人都覺得,這件事情也要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奪之后,天子卻似乎有些厭煩這種久而不決的場面,于是,直接快刀斬亂麻,道。

  “至于次輔之位,按照之前的內閣排序,由文華殿大學士蕭晅接任,另外,命右都御史朱鑒為東閣大學士,入文淵閣參贊機務,加太子少傅銜。”

  話音落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天子便已經離開了正殿,留下一眾大臣面面相覷。

  回過神來之后,在場諸臣很快都掩藏起了自己的情緒,紛紛上前,向俞士悅和蕭晅道賀。

  不過,面對眾人的祝賀,二人的反應卻各不相同,俞士悅這邊苦笑不已,態度謙虛的很。

  這倒也不是他故作姿態,而是這次的事情,著實是讓他有些沒有想到,回想起之前太子出閣的那一次,好像也和現在差不多,明明他自己并沒有要摻和的意思,可最后莫名其妙的,太子府詹事竟然落在了他的手里,這回的情形竟然也大致相仿,這不得不讓俞士悅感嘆,仕宦之途,實在是變幻莫測的很。

  至于蕭晅這邊,原本以為他還要費一番工夫,和羅綺,孫原貞等人競爭,但是卻沒想到,天子竟然就這么直接一錘定音,幸福來的太快,讓蕭閣老,不,蕭次輔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以致于,直到離開乾清宮的時候,他還覺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不過,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因為,在出了乾清宮之后,陳循忽然就將他攔了下來。

  眼瞧著對方笑瞇瞇和其他人招手告別,卻單獨放慢腳步和自己走在一起,蕭晅很快就擺脫了剛剛的那一絲志得意滿,略帶疑惑的看著陳循。

  不為別的,只因為此刻的陳循,眼神實在不像是獲得勝利時的喜悅,反而隱隱帶著幾分憂慮。

  “陳尚書,今日之事,是有什么不妥嗎?”

  躊躇片刻,蕭晅還是主動開口問道。

  隨后,陳循沉吟了片刻,一邊示意蕭晅和他繼續往前走著,一邊斟字酌句的開口,道。

  “仰善,你日后,要小心些了!”

  看著陳循慎重的目光,蕭晅頓時心下一沉,壓低聲音略帶急切的問道。

  “陳師這是何意?”

  于是,陳循沉默了片刻,道。

  “你覺得,陛下為何會讓俞士悅調任刑部尚書,而且,還兼任太子府詹事?”

  這……

  蕭晅皺了皺眉,眼中也露出一絲不解。

  單純從職權上來說,俞士悅的這個調動,其實意味著,他已經可以在文臣當中躋身前三之列,即便是一時之間影響力可能還不大夠,但是,只要假以時日,要不了兩三年,他的身份地位,就會變得貨真價實。

  這一點,可以參考之前的王文,他進京的時候,也是沒什么人脈,全靠天子支持,才勉強坐穩了吏部尚書這個位置,可只要坐穩了,要不了幾年,自然就能經營出屬于自己的勢力,更不要說,俞士悅如今的狀況,可比之前的王文要好太多了。

  他在內閣多年,人脈上并不算差,朝中風評也一直很好,唯一欠缺的,不過是因為平素低調,所以,在諸多朝事上的存在感并不算強罷了。

  而這樣的一個人,卻和如今的太子切割不開,這確實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朝中一直以來的傳言都是假的,天子真的沒有更動東宮之意,在一心一意的為太子鋪路?

  眼瞧著蕭晅不答話,陳循搖了搖頭,直接給出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答案。

  “仰善,陛下這是在敲打你……和我!”

  蕭晅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陳循會給出這個答案,擰眉想了又想,他還是覺得沒有抓到竅要,只得開口問道。

  “陳師,這到底……”

  于是,陳循道。

  “陛下英明圣斷,慧眼如炬,你我之前的謀劃,陛下決計不會不知道,他雖然沒說,但是,讓俞士悅帶走太子府詹事,就是一個警告。”

  眼瞧著蕭晅還有幾分不解,陳循嘆了口氣,只得把話說的更加明白,道。

  “陛下向來不喜朝中爭斗,當然,只是不喜,并不反對,可這一次,你我算計太過,先是圖謀刑部尚書,隨后又轉而將目標放在次輔之位上,如此作為,未免讓陛下覺得,你我工于心計,沉湎爭斗,于社稷無益。”

  “所以,他將太子府詹事的職位仍然交給俞士悅,就是在敲打你我,也是在告訴你我,他已經知道我們的想法,而之后,沒有經過大臣商議,直接提拔你來做這個次輔,看似是看重,可實際上也暗含警告之意。”

  “你想要的職位,陛下已經給了,這般旨意,便是給足了你我面子,如若接下來,你我仍然沉湎于官場爭斗,又或者說,你在次輔任上表現出什么差池,那么,陛下的雷霆之怒,恐怕也非你我可以承受的!”

  聽了這番話,蕭晅頓時額頭上冒出了汗水,雖然說,他已經進京有一段時間了,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對于中樞朝局的認知,還有太多的不足,當下,他立刻拱了拱手,道。

  “陳師放心,今日之言,蕭某謹記。”

  陳循嘆了口氣,心中也是一陣苦笑,事實上,在看到天子如此干脆的將次輔的位置給蕭晅之后,他心里也是一陣后悔。

  要知道,蕭晅能不能當上這個次輔,對于他來說,其實沒有那么重要,無非就是以后朝堂上遇事,能夠多個助力而已。

  可話又說回來,蕭晅到底是次輔還是普通的閣臣,在這一點上,對他帶來的區別并不大。

  但是,因為這么一樁事,卻讓他在天子心中留下了不知進退的形象,這可著實是得不償失。

  如今想來,之前天子在眾臣面前點破金濂抱恙之事,其實已經是對他有所不滿了,那個時候,他就應該及時收手。

  只可惜,他當時沒來得及想這么多,之后又聽了蕭晅的那番話,平白讓俞士悅摘了個桃子……

  于是,二人各懷心思,都陷入了沉默當中,就在宮道前,即將分別之時,蕭晅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

  “陳師,拋開警告你我不提,你覺得,陛下讓俞士悅仍舊兼任太子府詹事,是否……”

  對于他的這個疑問,陳循思索了片刻,但是,到了最后,卻只是搖了搖頭,簡單的說了一句。

  “社稷儲本,不可妄議!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你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見此狀況,蕭晅似乎想說什么,不過,最后也沒有說什么,二人在宮門前相互拱了拱手,各自分別。

  北風乍起,卷動粒粒的雪花落在身上,略顯冰涼。

  陳循看著蕭晅離開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深思,隨后,他裹緊了自己身上的棉袍,加快腳步,似乎想要盡快回到,自己家中溫暖的爐火旁,好驅散身上的寒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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