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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四章迷霧重重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連綿的秋雨,總算是停了下來,云收雨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在紫禁城的紅色墻壁上,為這座宮城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芒。

  武英殿中,戶部的沈尚書例行的匯報著賑災的進度,近兩年以來,這基本上已經成了早朝上的保留環節。

  “……今歲三月,畿南五府受蟲災,春蠶不育,致當地布帛價格保障,戶部議請遣右僉都御史一名,赴五府協理布價……易州知府劉秉安上稟,言六月初,易州多處有暴雨,間有冰雹,越二百余里,有人畜受雷擊而死,乞請朝廷派員賑災……七月初,寧國府,池州府,安慶府分別上本,言當地有蝗災之患,秋糧受損,乞請朝廷蠲免賦稅……”

  和前兩年一樣,今年的年景一樣也不怎么好,當然,相對于前兩年來說,已經強了很多了,至少沒有再出現特別大規模的災情。

  不過,各地陸陸續續的,也不斷報上來一些大大小小的災情,以至于每次上早朝,戶部都要占據至少一半的時間,來匯報情況。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聽著這位戶部尚書絮絮叨叨的說完了各地的災情和賑災進度,然后退了下去,不少大臣方才精神一振。

  倒不是他們不關心朝事,而且這幾年下來,各地的災情太多,朝堂上的這些老大人們,都已經習慣了,當然,更重要的是,去年的幾樁大案,再加上剿倭大軍查抄出來的那些金銀財帛,著實是讓戶部發了一筆橫財。

  至少最近,雖然災情不少,但是戶部的這位,已經沒怎么哭窮了。

  天災這種事情,非人力可以阻擋,對于朝廷來說,賑災賑了這么多次,早已經是做熟了的事情,只要錢糧到位,并不算是什么難事。

  所以,地方上雖然仍舊不斷有災情出現,但是,朝堂上的這些大臣們,卻已經基本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隨著沈尚書退回班中,早朝才算是正式開始,首先就是吏部這邊,京察如今已經接近了尾聲,該轉遷升調的名單,也定了個七七八八,吏部的王尚書例行的稟奏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也沒有多說。

  不過,隨著吏部這邊,倒是又出了幾個消息,一是漳州府的知府,天子選了一個馬上要致仕的老大人出任,原本,區區一個四品知府,應該是不至于引起朝臣們什么反應的。

  可一來這是漳州府,前些日子,戶部題請開展海貿,首個港口就準備開在漳州,可以說,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之內,漳州府都會是關系到海貿這件國政的地方,自然會更受重視。

  二來,朝中不知從何處傳出來的消息,說原本天子沒打算這么快選任漳州知府,而此次事情的開端,其實是內閣大臣羅綺舉薦了一個人上去,所以吏部也選出了這么一個明顯是過渡的人選出來。

  換而言之,這件事情的背后,很有可能有朝中重臣在博弈,這可就不得不引起許多人的注意了。

  消息的來源暫且不說,漳州府這件事,在朝中高層的圈子當中,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朝堂上的這些官員們各自找自己的門路靠山一打聽,就知道消息是真的。

  除了漳州府這件事情,第二樁事,自然就是吏部侍郎俞山入閣參政,不過,相對而言,后者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雖然有些人注意到,俞山是以侍郎的身份入閣的,并沒有按慣例加尚書銜,但是,這是遲早的事。

  畢竟,皇帝之前的旨意擺在那,既然入閣了,加銜肯定是會有的,無非是晚一些而已。

  而和俞山入閣同時公布的,還有兵部職方司郎中叚寔升遷為左僉都御史的消息,接連三個人事上的變動一同公布,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反應了過來,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想想這三件事情之間的聯系,漳州府暫且不說,俞山和叚寔,他們都是剛剛離京的于謙的親信,再想起近段時間以來,朝中若有若無的風向,不少人頓時明白了天子的用意。

  看來,于少保還是榮寵未失啊,雖然說再次被遣派出京,但是,朝堂上剛有一點風吹草東,天子就立刻做出了反應,可見對于少保的信重一如既往……

  原本,這幾個消息雖然算是震動人心,可也最多就是議論一下,并沒有太多討論的余地,畢竟,吏部宣布的,是已經定論的消息,不是提名推舉,所以,眾臣雖然心思各異,但是,簡單議論了兩句,也便停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兵部尚書王翺突然站了出來,道。

  “啟稟陛下,臣有本奏。”

  這個舉動,頓時引來了眾多人的側目,不少人都紛紛打起了精神,要知道,朝堂上奏事,是有一定的順序的。

  按理來說,應當是吏部奏完屬于自己的事務之后,再輪到下一個大臣上前,現在吏部雖然說的差不多了,但是,老王大人還沒退下去呢,這個時候,王翺上前,如果不是要刻意的落王文的面子的話,那就只能說明,他要奏稟的事情,是和吏部相關的。

  前者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王簡齋的名聲,那是朝野聞名的,雖說近段時日他老人家修身養性,已經不怎么在朝堂上罵人了,但是,人的名樹的影,王翺也沒有理由做的這么不好看。

  可如果是后者的話,他一個兵部尚書,能有什么和吏部相關的事呢?

  底下眾臣一陣疑惑,但是,內閣當中,俞士悅卻瞇起了眼睛,把警惕心提高了最高,他有預感,王翺這次,恐怕來意并不簡單。

  果不其然,在眾人的注視當中,王翺上前,稟道。

  “陛下,方才戶部沈尚書奏,畿南五府需要派出大臣協理當地布價,參考過往時候,商賈趁春蠶不育哄抬布價,往往最后會出現械斗之事,需要動用官軍維持秩序,所以,臣以為,前往主事之人不僅應當熟悉民政,更應該熟悉官軍衛所。”

  “臣舉薦兵部郎中方杲接手此事,方杲此前在整飭軍屯當中,協助于少保,居功甚大,能力出眾,此次京察,方杲的考評也在上佳之列,命其負責此事,必定能夠穩妥處置。”

  此言一出,不少人回過神來,怪不得王翺要在這個時候出言。

  他要是尋常舉薦方杲接下這個差事也便罷了,但是問題是,方杲如今是正五品的兵部郎中,而要挑大梁擔下這個差事,至少也要正四品的僉都御史才能有足夠的威望。

  如此一來,必須先過吏部這一關,也就是正常的了,不過,他的這番話落在有些人的眼中,卻明顯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俞士悅就是其中之一,他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王翺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借此機會,將方杲調出兵部。

  要知道,方杲,洪常,叚寔這三個人,雖然官位不高,但是辦事得力,是于謙最看重的下屬,也是此前于謙能夠在兵部如臂指使的最大依仗。

  王翺繼任之后,一直想要找機會,提拔自己的親信上位,可或許是因為,那個時候天子將孫原貞調入內閣,給他提了個醒。

  他就算想要掌控兵部,那首先要保證的是穩定,不得不說,這段時間下來,王翺和方杲等人磨合的也還算不錯,兵部的運行很穩定,連征倭這樣的大事,也沒有掉鏈子,以至于,讓很多人都覺得,王翺已經熄了心思。

  但是,事實顯然并非如此,王翺這次的舉動這么果斷,只能說明,他早有準備!

  不過……遲疑片刻,俞士悅還是站在原地,并沒有動彈。

  因為王翺的這種做法,放在朝堂上,其實并不能算是刻意針對,畢竟,作為一部的長官,他手底下肯定不能一直放著別的大臣的親信,提拔些自己人是理所應當的。

  方杲等人不走,那他就始終沒有辦法徹底控制兵部,換了任何一個人來,做法只怕都和王翺差不多。

  畢竟,王翺還算是厚道的,雖然把方杲調出了兵部,但還算是給他謀了個升遷……

  與此同時,看到王翺出面,朱祁鈺的眸間也閃過一絲異色,不過,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微微轉頭,對著旁邊的王文問道。

  “吏部覺得如何?”

  王文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陛下,方杲在此次京察當中,考評的確是上佳,吏部原本也在打算,安排其擢升品級,只是具體的職位尚未擬定。”

  言下之意,方杲符合升遷的標準,但是,具體安排去哪,他不摻和。

  不過,這種場合之下,不反對其實也就是變相的贊同了。

  見此狀況,朱祁鈺考慮了一下,又張口問道。

  “諸卿可有覺得不妥的?”

  底下無人應答,于是,朱祁鈺便道。

  “既然如此,便依此奏,升任方杲為右僉都御史,負責處理畿南五府布價暴漲一事。”

  “臣領旨。”

  王文上前行禮,此事便算是敲定了下來。

  不過,就在他準備退下的時候,殿中又有一人上前,道。

  “陛下,臣也有本奏!”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這次站出來,也同樣是七卿之一,工部尚書,陳循!

  這位老大人怎么冒出來了?

  要知道,打從去年他那個倒霉兒子的案子開始,這位陳尚書,在朝中沉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怎么這個時候,又開始摻和起來呢?

  但是無論如何,陳循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他既然也出面了,那保不齊,又是和吏部有關?

  眾人心中一陣疑惑,怎么今兒都跟吏部過不去了呢?

  同樣是迎著眾人的目光,陳循上前,開口道。

  “陛下,此前何文淵調出京師以后,吏部便一直空缺一位侍郎,如今,俞侍郎也被調入了內閣,吏部便只剩下了王尚書一人主事,銓選事務繁重,臣以為,侍郎一職不可久空,右僉都御史張睿,為人謙遜,屢有政績,臣舉薦張大人接任此職,還望陛下允準。”

  啊這……

  這個變故,殿中有不少人也摸不著頭腦,不過,不管摸不摸得著頭腦,這件事情都不是小事,吏部作為六部之首,負責的是最關鍵的官員銓選,吏部侍郎可謂是滿朝上下,含金量最高的三品官職。

  甚至于,此次俞山被調入內閣,又不少人都覺得,未必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在吏部里頭,是實打實的實權侍郎,滿朝上下,誰見了他都要敬上三分,而調入內閣之后,雖然看似地位高了一些,但是畢竟是排名最末的大學士,論實權,真的未必比得過一個吏部侍郎。

  說回現在,陳循的這番話說完,有反應快的大臣,立刻看向了吏部尚書王文,果不其然,這回,王老大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方杲也就算了,一個外放出去的僉都御史而已,既然王翺親自提了,而且,遵循的也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潛規則,那么,賣他一個面子也就罷了。

  但是,這個張睿可就不一樣了,他盯上的是吏部侍郎!

  開玩笑!

  王翺他變著法的想要把方杲那幾個人調出去,不就是因為,這幾個人不是他的親信,用起來不順手嗎?

  如今到了吏部,自然是一樣的道理,何文淵調走到現在,少說也有小一年了,這一年里頭,一直只有俞山這一個侍郎,原因還不就是,王文找不到合自己心意的人嘛……

  現在陳循一上來,就要趁著俞山調走的時機,塞一個人進吏部,這簡直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

  當下,王老大人看著陳循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上首的朱祁鈺見到這種場景,也皺起了眉頭,張睿……這不就是羅綺舉薦,要接任漳州知府的那個人?

  怎么陳循也冒出來,要舉薦他當吏部侍郎?

  一時之間,朱祁鈺也有些想不通,不過,眼下還在上朝,也不是過多思慮的時候。

  因此,只沉吟片刻,他便依舊是微微轉頭,對著王文開口問道。

  “王少師,陳尚書舉薦右僉都御史張睿接任吏部侍郎,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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