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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襄王進宮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文華殿中,看著天子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王翱和俞士悅皆是有些頭皮發麻。

  他們也沒想到,于謙的膽子竟這么大,原本宮門外一事,天子就已經生氣到了極點,以至于下令將其禁閉在府中。

  結果到了現在,他不僅不認錯,反而還越發的過分了,看到這份奏疏的時候,他們二人自己都有些不敢往上遞。

  可問題是,于謙先讓人送到了通政司,然后才送內閣,擺明了就沒打算藏著掖著,等他們看到的時候,知道的人已經不少了。

  這種情況下,別說是不往上遞了,就算是遲上半日,等到天子從旁人口中知道消息,那么,受責罰的只怕就是內閣了。

  因此,哪怕知道會讓天子發怒,他們二人還是不得不立刻進宮,果不其然的是,這份奏疏天子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在一片壓抑的氣氛當中,忽然發出‘彭’的一聲,二人循聲望去,卻見天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氣的已然是站了起來,道。

  “老匹夫!狂妄!放肆!”

  “來人,去,立刻把于謙這個老匹夫,給朕帶過來!”

  “朕倒要看看,他哪來的這么大的膽子,說朕獨斷專行,寵信宦官,還什么有失明君之道,什么是為君之道,朕要他一個兵部尚書來教嗎?”

  “簡直不知死活!”

  盡管已經預想到了天子會暴怒,但是,真正看著面前暴跳如雷的天子,二人心中還是一陣驚懼。

  這回可徹底玩大了……

  要知道,往常的時候,天子再生氣,也沒有如此破口大罵過,可見這次,于謙寫的有多過分。

  早已經有所準備的二人,立刻跪倒在地,連聲道。

  “陛下息怒。”

  與此同時,這兩位內閣大臣心中不由有些著急,于謙寫這份奏疏,只怕用意之一,就是想要激怒皇帝,好能夠擺脫禁足,面見皇帝。

  可是,這種情況之下,真的要是讓他見到了皇帝,只怕更是針尖對麥芒,到時候,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所以,當務之急,是如何攔下皇帝,但是,看著天子暴怒的神色,他們二人一時想勸,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就在他們心中想著法子的時候,一旁的懷恩已然領旨,打算遣人去將于謙帶過來。

  但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內侍突然失聲叫道。

  “陛下!”

  幾乎是與此同時,剛剛邁出腳步的懷恩也做出了反應,立刻回身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皇帝。

  王翱二人抬頭,卻見皇帝渾身發顫,竟是被氣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此狀況,俞士悅急聲道。

  “陛下保重龍體,切莫因如此小事而氣壞了身子啊……”

  現在這個狀況,二人也顧不得其他,緊接著王翱便跟著道。

  “陛下明鑒,朝中大臣眾多,難免有言辭失當之時,于少保這份奏疏,雖然有些激進,但是想來并無冒犯之意,還請陛下切勿動怒,保重身體啊!”

  聞聽此言,俞士悅頓時眉頭一皺,下意識的望向了旁邊的王翱,不過,對方卻并沒有將眼神投向他。

  這種場合下,他也不好計較什么,只得道。

  “陛下身體重要,還是先傳太醫為好,陛下龍體安康,才是朝廷平順之本。”

  也不知是不是這番勸解起了效果,被懷恩扶著坐下的天子,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緩過勁兒來,輕輕推開了懷恩,單手撐著桌桉,勉強坐直了身子,目光卻落在眼前的奏疏上,道。

  “朕沒事,二位先生不必擔心,請起吧。”

  看這樣子,天子的情緒倒是平靜了下來,但是,那股失望的樣子,卻是怎么掩也掩不住的。

  見此狀況,懷恩侍立一旁,猶豫了片刻,還是低聲道。

  “那于少保……”

  “不必去了,朕不想見他。”

  天子無力的擺了擺手,道。

  “傳旨,命于謙停職在府,靜思己過,無旨不得擅離。”

  “是……”

  懷恩匆匆打發了人前去傳旨,但是他自己卻并沒有離開,顯然,還是在擔心皇帝的身體。

  俞士悅跪在地上,看著天子心灰意冷的樣子,心中也不由嘆了口氣。

  于廷益啊于廷益,你這回,可真的鬧大了。

  之前的時候,雖然于謙被禁閉在府,但是顯然,當時天子實則帶著三分賭氣的意味,并沒有真正想要懲罰他的意思。

  不然的話,不會在后來松口,讓其他大臣進去勸他。

  但是,于謙的這道奏疏一上,可以說,之前俞士悅的諸般努力,有大半都要付出東流了。

  天子現在看著平靜,但是,于是這種平靜,其實才是最可怕的。

  看似是同樣的禁閉在府,可這一次天子加了停職二字,這便說明,這已經不是臨時的措施,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了放棄于謙的心思……

  俞士悅已經可以預見,如果說于謙再繼續這么作死的話,那么,他有再大的功勞,只怕也保不住他自己了。

  再抬頭看天子,似乎短短的這兩句話,就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天子撐著桌桉,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文華殿中,就這么陷入了沉默。

  底下兩個大臣就這么站著,也不敢多說打破這種沉寂,直到片刻之后,一聲濃重的嘆息響起,天子方開口道。

  “二位先生,你們說,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也不知道是在說于謙,還是在說皇莊的事,因此,二人都十分謹慎,躊躇了片刻,王翱道。

  “陛下,朝政之事,有所沖突是正常的,只要好好商議,自然能夠達成一致,越是動怒,越是難以解決問題,故此,臣以為,談不上對錯與否,陛下與朝中群臣,皆是為國家計,不過,于少保行事,確實魯莽了些,身為人臣,如此沖撞陛下,有不謹之過。”

  既然不清楚問的是什么,那么便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含湖其辭兩個都不說,另一個,就是兩個都說一說。

  顯然,王翱選擇的是后者,俞士悅眉頭微皺,又是輕輕掃了王翱一眼,緊跟著也開口道。

  “陛下,首輔大人所言有理,朝中諸事繁雜,陛下有陛下的考量,群臣有群臣的想法,既然都是為社稷江山著想,何必爭執呢,臣下有過,陛下降旨斥責便是,切莫氣壞了身子。”

  朱祁玉抬頭,看了一眼兩個人,這一個說不謹,一個說降旨斥責,看似是都在勸導,可是實際上,卻都有自己的心思。

  嘆了口氣,他卻沒有接俞士悅的話,而是對著王翱道。

  “王先生,你來替朕評這個理,自朕登基以來,哪樁事情,不是以社稷百姓為先,那于謙,朕對他的信重還不夠嗎?”

  “可他怎么對朕,屢屢頂撞也就罷了,如今竟然打著勸諫的旗號,罵到了朕的鼻子上,如此放肆,朕還能再寬宥他嗎?”

  在場的兩個大臣都聰明至極,看到天子這般樣子,便知道,天子的氣還未消。

  不過,有些事情即便是順水推舟,也得有個分寸,因此,王翱稍一沉吟,便道。

  “陛下,以臣以為,于少保也并非蓄意頂撞,只不過,皇莊之事,陛下未經廷議便向六部下旨,于少保覺得不妥,這才執意要覲見,雖說如今事情越鬧越大,但是究其根底,也不過是小事引發的而已。”

  “何況,于少保在朝中素有聲名,于朝局社稷屢有功勞,要說他性子耿介,一時行事失當,臣是信的,但是要說他是打著勸諫的旗號蓄意頂撞陛下,只怕陛下是誤會了。”

  俞士悅的臉色越發有些不好看了,但是,這種狀況下,他也不得不努力掩飾住情緒,跟著道。

  “陛下,臣也覺得,此事其實也只是君臣之間有所爭執罷了,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于少保性格耿介,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在陛下面前,從不虛偽矯飾,曲意逢迎,這是因為,他打心底里覺得,陛下需要的是忠臣忠言,不是諂媚之語。”

  “更是因為,于少保知道陛下,乃是虛懷若谷,善納諫言的明君,所以,他才敢如此作為,臣記得,之前大宗伯也對陛下說過,千古諫臣,魏征常有,可唐宗卻只得一人,于少保正是以魏征事唐宗之心侍奉陛下,這才始終直言不諱。”

  “雖然說,確實有時言辭不端,冒犯了陛下,但是,他心中必定是坦坦蕩蕩,絕無私念的,還請陛下明鑒。”

  這番話說下來,天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但是,對于俞士悅的話,卻仍舊未加置評,這不由讓俞士悅的心頭一緊。

  見此狀況,王翱卻又開口道。

  “陛下,于少保雖然有過,但是畢竟是兵部尚書,臣覺得,長久將其關在府中,總不是個辦法,不如還是將他放出來,繼續主持兵部,但削減其俸祿,以示懲戒,更為妥當。”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天子的臉色,立刻就又黑了下來,眼見不對,俞士悅正想補救兩句,卻見一旁的內侍上前稟了兩句,隨后,懷恩轉回御前,開口道。

  “陛下,襄王爺在外求見。”

  這個名字一出,不僅是俞士悅二人,就連天子也皺起了眉頭。

  應該說,因著于謙的奏疏,天子此刻本就煩躁的很,正是不想見大臣的時候,宗親當然也不例外,因此,口氣中也難免帶上了幾分不耐,道。

  “襄王叔可說是什么事了?”

  “朕如今正和內閣兩位先生有政務處理,若非要事的話,就讓他和岷王叔祖先商量著辦,不行的話,擬個奏疏遞上來便是。”

  這逐客的意味濃厚,以至于,正在殿中的俞士悅二人也有些不自在。

  很明顯,皇帝現在不想見人,他們二人不過是個幌子而已,正當俞士悅在考慮,要不要等會趕緊告退的時候,卻聽得懷恩遲疑著開口道。

  “回陛下,襄王爺說……此事和于少保有關!”

  “于謙?”

  這個名字一出,天子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許多,隨即,他的目光轉向俞士悅二人,道。

  “朕這個兵部尚書,好大的面子,被禁閉府中,竟然還能勞動宗室親王前來說情,當真是好得很啊!”

  顯然,因著這段時間大多覲見的朝臣,都是為于謙說情的,所以,天子覺得,襄王此來也是此意。

  但是,俞士悅卻下意識的感到一陣不妙,要知道,這位襄王爺,可一向跟于謙沒什么交情,如果說有的話,那也都是些不怎么愉快的回憶。

  而且,前段日子于謙主持整飭軍屯,得罪的最狠的,就是這些藩王,雖然說已經登門致歉,但是,這個過節卻沒有過去。

  所以十有八九,這襄王恐怕是來落井下石的……

  有心開口解釋兩句,還未開口,卻見得天子哼了一聲,直接了當的開口道。

  “宣吧,朕倒要看看,這于謙的本事有多大。”

  “是……”

  懷恩應了一聲,便打發了兩個內侍下去將襄王帶進來,而一旁的俞士悅和王翱二人,卻默契的站在了原地,沒有任何的動作。

  按理來說,皇帝召見宗親,朝中大臣應該回避,但是,既然襄王此來是為了于謙,那么,只怕不會單純。

  所以,哪怕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天子沒有開口攆他們走,二人也就大著膽子留了下來。

  不多時,一身澹青色繡金色蟒紋王袍的襄王便進了殿中,行禮賜座過后,天子便道。

  “襄王叔突然前來,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同朕說?”

  俞士悅二人在旁侍立,雖然低著頭,但是心中卻不由感嘆,天子到底還是沉穩的很。

  剛剛暴怒成那個樣子,可是此刻在襄王面前,卻絲毫不見剛剛的情緒。

  與此同時,襄王掃了一眼旁邊的內閣二人組,心中有些奇怪,為什么宗室見駕,會有大臣在旁。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也不可能再回去,因此,略一沉吟,他便開口道。

  “回陛下,臣近來聽聞一事,據說和兵部尚書于謙有關,而且,也涉及宮中內宦,雖非什么大事,但是,臣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進宮稟報陛下一聲才是。”

  這話一出,天子的眉頭不由皺了皺,問道。

  “哦?和于謙有關?還和宮中有牽扯?”

  “卻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勞動王叔親自進宮來說?”

  于是,襄王從袖中拿出一份信件,遞了上去,道。

  “回陛下,此事說大不大,不過,和近來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宋文毅一事有關,詳情在此,還請陛下御覽。”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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