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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七章天子克星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一封軍報,讓原本還算可控的局勢,頓時變得激烈起來。

  喀喇沁部和翁里郭特部,都不算是草原上特別大的部落,不僅不能和瓦剌相比,甚至,都難以躋身韃靼的五大部落當中。

  這一點,從兵力上就可以看得出來,兩家聯軍,一共興兵一萬五千人,這和當初瓦剌之戰時的兵力數量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但是,這中間存在著兩個問題。

  無論兵力多少,但是終歸,是對方興兵來施壓,遣使過來討要說法,跟大軍壓境,不管從性質上還是嚴重程度上,都不可同日而語。

  其次就是,這兩個部落雖然規模不算最大,可只要了解近期草原局勢的變化,就會清楚,他們分別擁戴了脫脫不花的兩個兒子,成為新的大汗。

  那么問題就在于,這個時候,兩部聯合而來,是已經在大汗的人選上達成了一致?

  如果說是的話,那么,這對于大明來說,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個動亂的,為了汗位爭奪不休的草原,對于大明才是一個最好的局面,相反的,一個各部落之間和睦相處,井然有序的草原,反而會醞釀著威脅和紛爭。

  “陛下,此輩蠻夷,畏威而不懷德,先有謀殺其主之舉,如今竟敢興兵犯我邊境,質問我大明朝廷,如此狂妄之輩,豈可放任?”

  “臣以為,當即刻詔命邊軍整備,隨時候戰,決不可令彼輩猖狂難制。”

  殿中安靜了片刻,最先開口之人,出乎意料,也在意外之中,是天官大人王文。

  和他往常的風格一樣,一張口,便是殺氣騰騰。

  不過,這一次,其他的大臣,反應也都不慢,畢竟這是軍國大事,自然要慎之又慎。

  王文之后,緊接著站出來的是內閣次輔俞士悅,道。

  “陛下,虜賊興兵犯邊,固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但是,此事情由尚不清楚,楊杰也尚未找到,臣以為,還是應該謹慎為好,可暫令邊軍戒備,同時遣使再同二部聯絡,待探查清楚情況之后,再行定奪。”

  相對來說,俞士悅的態度雖然比較保守,但是還算比較中肯。

  因此,得到了不少大臣的附和。

  不得不說,對于文臣來說,開戰之事,非到了萬萬不能的時候,是絕不想用的。

  不過,除了王文和俞士悅之外,其他的重臣,卻都還是相對謹慎,并沒有直接開口表態。

  看這副樣子,明顯是想看看天子的態度。

  而這一次,天子的態度是……

  “戶部,國庫如今狀況,可否支撐的起一場大戰?”

  沒有過多的廢話,天子直截了當的就點了沉翼的名。

  殿中霎時為之一靜,誰也沒有想到,天子這次如此干脆果決。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集中到了沉尚書的身上,讓后者叫苦不迭。

  天可憐見的,皇帝的確提前給他打了招呼,但是,這壓力來的也太大了。

  他這副小身板,可扛不住啊……

  但是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上,不然的話,以后的日子,怕是就沒法過了。

  在心里默默地祈禱了兩遍,希望天子他老人家說話算話后,沉尚書面容肅然,大步上前,沉聲道。

  “陛下明鑒,自瓦剌之戰以后,我朝廷上下軍民一心,休養生息,近兩年雖有各種工程,兼之有種種天災,但是,國庫運轉尚算良好,雖難再行數十萬兵將之戰,但是,供給邊軍應對邊患,當不成問題。”

  “如若此番虜賊敢在邊境逞兇,戶部可在半月之內,籌措出十萬大軍一個月的糧餉,以供朝廷使用。”

  這番話說完,在場的一干大臣,都紛紛感到意外不已。

  他們都沒想到,一向摳摳搜搜的沉貔貅,這回竟然如此豪氣。

  要知道,大軍一動,人吃馬嚼,那就是個銷金窟,雖然說皇帝現在只是在盤算,但是,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兌現的。

  可這位沉尚書,既沒有推脫猶豫,也沒有虛言拖延,張口就是十萬大軍一個月的糧餉。

  這戶部什么時候這么闊綽了?

  普通的大臣們驚疑不已,但是,其他的一干重臣,卻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還是那句話,開戰這種事,他們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但是,朝廷之上,比的就是誰更沉得住氣。

  一旦要開戰,那么首當其沖的,就是戶部和兵部,戶部管錢,兵部管兵將軍械,尤其是戶部,如果拿不出銀子來,那么一切都是白搭。

  所以,他們滿指著一向吝嗇的沉翼,能夠好好勸一勸皇帝,但是誰曾想這位戶部尚書,這回跟改了性子一般,如此豪氣。

  這別再真的給皇帝開戰的心思躥騰起來,可就完了……

  不滿的看了沉翼一眼,工部陳循上前道。

  “陛下,大戰若起,邊境黎民必將苦不堪言,何況,大軍出征,并不只是花費銀兩錢糧這么簡單,更需要征調民夫,轉運軍糧,朝廷縱然有足夠錢糧,可前番瓦剌一戰,民力耗竭,此非一二年間可以恢復。”

  “前番工部修河,此利在千秋之舉,朝廷尚未征調民夫,便是緣由于此,虜賊尋釁,固然可恨,但是,百姓萬民才是社稷根本,陛下向來仁慈愛民,故而邊境諸事如何安排,臣以為還是當慎之又慎,且不可操之過急。”

  古人說窮兵黷武,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打仗不僅要錢,更重要的是人,所以陳循的這番話,實際上才是切中了根子。

  這兩年多以來,雖然花了不少銀子,但是開放互市,休養生息,再加上整飭軍屯,朝廷的財政,其實還算維持在一個比較良好的狀況下。

  尤其是沉翼這個戶部尚書,雖然一直被詬病摳摳搜搜的,但是,算賬花錢的工夫,的確是很厲害的。

  敢喊出剛剛的那句話,可見這個老家伙,平日里唉聲嘆氣的說自己一份銀子都沒有了,都是騙鬼的。

  朝廷能拿得出錢糧來,這在很多時候,都并不困難,但是,銀子好弄,可人卻沒有辦法。

  一個健壯的男丁,出生長大能夠干活,至少要十幾年,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

  土木一役,死了太多的人了。

  所謂民力耗竭,并不只是筆墨之上冰冷的四個字而已,數十萬人的死,根本就不是一本經濟賬,而是一本人命債。

  這種情況之下,至少十年之內,朝廷都是打不起仗的,甚至于十年都是保守的,民力想要真正恢復,沒有個二十年,是打不住的。

  這一點,一干重臣們都清楚,他們相信,天子也同樣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們剛剛都還算沉得住氣。

  但是,誰能想得到,沉翼這個老家伙,竟真是一點擔當都無,平時各個衙門跟他要錢的時候一副死人臉,這個時候倒是半點磕巴都不打。

  tui,欺軟怕硬!

  隨著陳循出面,其他的重臣也沒閑著,緊隨其后,甚至是在剛剛科道改革上都一直沒怎么說話的陳鎰,這個時候也上前道。

  “陛下,陳尚書所言有理,邊釁之事常有,此彼輩蠻夷不通禮儀也,我等若被其所激怒,戰事一起,百姓涂炭,得不償失矣。”

  “何況,如今草原內亂,二部雖聯軍而來,但是想必也只是想要聯手施壓,并非真的想要開戰,故而我大明完全可以靜觀其變,嚴加防范即可。”

  話音落下,又有幾個大臣上前開口。

  但是說出的話,基本上都大同小異,不過一時之間,整個朝堂上,倒是盡成了勸和的人。

  只不過,話倒是說了不少,但是,上首天子卻一言不發,顯然是并不怎么滿意。

  于是,片刻之后,便有大臣默默地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禮部胡濙身上。

  雖然說,如今朝堂上的百官之首仍然是天官王文,但是,實權歸實權,聲望歸聲望。

  這種時候,顯然是胡濙這樣的五朝老臣,更加有威望。

  不得不說,這位大宗伯,在關鍵的時候,一向也是能夠頂得上的。

  待眾人都說的差不多了,這位大宗伯在眾人期待的目光當中,倒也沒怎么猶豫,略一沉吟,便上前道。

  “陛下,歷來邊境之事,為朝廷最重之兵事,虜賊犯邊,舉兵壓境,此實乃挑釁也,朝廷萬不可放任不理,否則虜賊得寸進尺,方有大禍矣。”

  讓眾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胡濙一開口,并沒有像其他的大臣一樣勸天子息事寧人,反倒推波助瀾了一手。

  果不其然,這番話說完,天子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于是,緊接著,胡濙繼續不緊不慢的道。

  “不過,一干大臣所言也皆有道理,一旦開戰,邊境黎民受苦,民力耗損,皆需考慮,過往太宗,宣宗出征,亦是多方考量,事先籌劃周密,方敢出兵。”

  “所謂處至急之事愈宜緩,處至大之事愈宜平,故臣以為,無論是戰是緩,都需仔細思量,通盤考慮方可決斷。”

  這番話說的周全,但是,卻不免讓在場的大臣有些失望。

  他們都指望著,這位大宗伯能夠打消天子開戰的念頭,可誰曾想,到了最后,也只是拖延時間而已,自然是讓人難以滿意。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倒也是個不錯的結果,反正朝廷上大多數的事情,就是拖著拖著就黃了。

  能夠暫時先按下天子,也勉強能夠接受……

  可是,就在他們都以為胡濙的話到此結束了的時候,這位大宗伯卻又再度開口,道。

  “陛下,邊境之事,乃國之重務,一旦虜賊挑釁,有再生戰事之意,朝廷亦不可不防,如今于少保在地方整飭軍屯,兵部無人主持,若要開戰,恐怕兵部難以操持得當。”

  “故而,臣請陛下下旨,召于少保回京主持兵部大局,邊務兵事,于少保向來熟稔,有他坐鎮,無論是戰是緩,臣相信,都能有得宜之策。”

  啊這……

  胡老大人這回,話終于是說完了。

  但是,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卻都眨了眨眼睛,莫名的感覺到在場的氣氛有些古怪。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便聽得一旁的陳循率先道。

  “陛下,臣以為大宗伯所言有理,邊境發生如此巨變,理當盡快召于少保回京主持大局。”

  隨后,便是陳鎰,也接著道。

  “不錯,如此大事,又涉及邊務,需要兵部多處配合,請陛下召于少保回京,詳加商討,定可有萬全之策。”

  胡濙的話像是打開了什么閥門一樣,一個又一個的大臣站出來,說出來的話,卻幾乎都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在場的一干大臣,也終于漸漸咂摸出了點味道來了。

  這滿朝堂上下,要說有一個人,能夠跟天子硬頂著來的話,那么,母庸置疑,就只有于謙了。

  天子不是想打仗嗎?

  那就先過了于少保這一關!

  這位于少保,可不是沉貔貅這種毫無原則的人,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絕對不會遷就皇帝的。

  單這一點,就足夠讓老大人們安心了。

  更不要提,如今于謙在地方主持整飭軍屯的大政,據說進展頗為順利,已經走了好幾府之地,雖然都妥善應對了下來,但是也鬧出了不少事端。

  地方上的那些藩王,說到底沒那么好對付,即便是有于謙坐鎮,各種各樣的花樣還是層出不窮。

  這個時候,如果下旨讓于謙回京,那么,地方的整飭軍屯事務,必然要暫停。

  這件事情,朝廷已經卯著勁兒推行了一年多了,堪稱是天子登基以來,花費精力最多的一件事情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中斷,想來天子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想要勸天子打消開戰的念頭,于少保才是絕佳利器好嘛,果然大宗伯就是大宗伯,這手四兩撥千斤的工夫,當真一絕啊!

  不少大臣心中松了口氣,在敬佩的望著胡濙的同時,也不忘上前開口,隨聲附和著,要求召于謙回京主持大局。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聲音倒是一致了起來,見此狀況,天子明顯有些郁悶。

  但是,看著底下一波又一波的大臣都如此說,天子似乎也沒有什么辦法,憋了半天,到了最后,也只能無奈道。

  “卿等之意朕已知曉,不過,此事暫且不急,宣府有昌平侯坐鎮,想來一時之間虜賊未必敢犯邊,便先傳命諸邊,加強戒備,嚴加防范。”

  “同時,加緊尋找楊杰,打探清楚具體發生了何事,待其他消息傳來,再行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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