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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卑劣手段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這一夜,懷著心思的人,自然不止于謙等人。

  另一處帳篷當中,朱儀負手而立,在他的面前,一弓一甲被整齊的放著。

  外頭是一陣陣的嬉笑之聲,但是,帳內卻一片安靜,朱儀就這么默默的站著,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的喧鬧聲漸漸平息,帳外傳來一陣走動的聲音。

  隨后,清風走了進來,道。

  “公子,阮公公前來,說太上皇召您覲見。”

  終于來了!

  朱儀的目光從面前的一弓一甲上移開,轉過身看著清風,卻并不急著挪動腳步,而是望了一眼外頭,問道。

  “現在什么時辰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貼身隨從,清風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好奇,聞聽問話,他沒有任何的猶豫,便答道。

  “回公子,戌時初刻。”

  “戌時……”

  朱儀輕輕的重復了一下,聲音忽然變得極淡,即便是站在他面前的清風,也只能勉強聽到。

  這位小公爺說的是……

  “掩耳盜鈴!”

  聲音雖輕,但是,其中帶著的嘲諷之意,卻絲毫不加掩飾。

  于是,清風低頭,并不說話。

  他當然明白,朱儀說的是什么意思。

  今日在高臺上,朱儀的話已經說到了那個份上,在不知真正內情的人眼中,毋庸置疑是在替太上皇站臺,惡了天子。

  這種情況下,成國公府表了忠心,太上皇就不能也不可能毫無表示。

  所以,召見是必然的,而且,不會遲過今日,只有這樣,在朝堂上,這種牢不可破的關系,才能真正奠定。

  這就是朱儀一直在帳篷當中等候的原因。

  但是,不得不說,太上皇還是缺了幾分膽氣。

  畢竟,有了朱儀的那番話,之后成國公府在朝堂上的發聲和表態,很多時候,就代表著太上皇了。

  要么,太上皇不見朱儀,撇清關系,要么,就召見朱儀,向朝堂表明,成國公府,就是南宮的人!

  而事實上,今天太上皇在高臺上的所作所為,已經清楚顯示出,他要將成國公府收到手下的態度了。

  可這種情況下,太上皇還將召見的時辰拖到了現在,說明他不想太大張旗鼓。

  說白了,他一邊想要讓大臣們知道,成國公府是他的人,一邊又害怕大臣們借此彈劾他干預朝政,才拖到了現在。

  要知道,這里是南苑,又不是皇宮大內,人多眼雜的,朱儀只要去見了太上皇,那肯定就是瞞不住的。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召見,說一句掩耳盜鈴,倒是恰如其分。

  躬了躬身,清風沒有說話,但是,朱儀卻知道他聽懂了。

  如此,便可以動身了。

  于是,他笑了笑,道。

  “走,去見太上皇!”

  行宮當中,朱祁鈺靠在榻上,手里拿著一本資治通鑒,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底下站著的人蟒衣華服,不是別人,正是東廠提督舒良。

  “皇爺,就這么多,說完之后,小公爺就跟著阮公公去見太上皇了。”

  擱下手里的書卷,朱祁鈺饒有興致的望了一眼對面燈火通明的太上皇居處,道。

  “他倒是個謹慎的人!”

  毫無疑問,朱儀說這番話,就是在向他表態。

  雖然說,關于幼軍之設,本就是朱祁鈺給他的授意,但是,有些時候,所謂流言猛于虎。

  朱祁鈺自然是知道朱儀的身份的,可外朝的人都不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不少大臣坐不住了。

  “外頭還有什么動靜嗎?”

  還是那句話,南苑人多眼雜,這其中眼線最多的,自然是舒公公的東廠。

  所以,有什么風吹草動,他都是清清楚楚的。

  聞聽天子問話,舒良便緊著道。

  “回皇爺,除了小公爺那邊,傍晚于少保邀了俞次輔,昌平侯,靖安伯三人小坐。”

  “外間聽著,像是于少保想派楊杰和孫勇二位將軍,前去邊境主持選拔人選,填補府軍前衛。”

  “不過,被昌平侯婉拒了,說是楊世子身子骨弱,經不起長途跋涉。”

  “拒了?”

  朱祁鈺有些詫異,不過,想了想楊杰的身體,倒也釋然了。

  和于謙不同的是,他很清楚楊杰的立場,也非常清楚,楊洪為什么要幫朱儀。

  而且,雖然他和楊杰面對面的打交道只有一次,但是,通過朱儀和舒良等人的反饋,再加上那次的奏對,讓朱祁鈺對這個少年人,還算是頗為了解的。

  楊杰是個聰明人,雖然性格上有些亦正亦邪,但是,那不過是因為,他自幼被一個人丟在京城,常年如履薄冰養成的習慣罷了。

  至于楊杰自己的立場,還是很堅定的。

  而如今的楊府,不夸張的說,楊杰能做得了大半的主,反倒是楊洪,在經過之前的風波之后,對自己這個兒子的意見,往往多加采納。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楊洪之所以會拒絕此事,就單純的是擔心楊杰的身體而已。

  當然,在不清楚楊杰的份量以及這背后的種種的時候,楊洪的有些舉動,的確讓人疑惑。

  不過,讓朱祁鈺更加在意的是。

  “你是說,于少保,特意請了楊侯和范都督過去,就問了這一件事?”

  “是……”

  舒良點了點頭,道。

  “昌平侯和靖安伯離開之后,于少保和次輔大人,還密談了小半個時辰,只不過,在送楊侯出門的時候,次輔大人屏退了左右,讓自己的心腹在外頭守著,所以,不知道談了些什么。”

  “后來,次輔大人出來時,小的們瞧著,似乎是面色不大好看,也不知是不是和于少保起了爭執。”

  “爭執?”

  朱祁鈺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

  “那倒不至于。”

  不知為何,舒良忽然感覺,天子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好了起來,片刻之后,天子的笑意微收,嘆了口氣道。

  “朱儀這次事情辦的不錯,本該賞他些什么,可如今……你回頭將朕的話帶給他,就說,成國公府的丹書鐵券,不會久放在宮中的,讓他不要著急。”

  這話一出,舒良的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拱手道。

  “皇爺明鑒,只怕在小公爺心里,什么賞賜,都比不得皇爺的這一句話。”

  作為為數不多清楚朱儀身份的人,舒良對于天子這次的手段,已經佩服到了五體投地。

  雖然說,要論朝局朝政之事,舒公公可能并不熟稔,但是,對于陰謀詭計,揣摩人心這種事,他卻擅長的很。

  都說圣心莫測,但是,將整件事從頭看到尾,舒公公也算是摸到了點關竅。

  對于太上皇,其實天子如何處置,都很麻煩。

  說到底,除了名分的問題,還有就是,太上皇如今避居南宮,雖然私底下小動作不停,但是,畢竟遵守了當初的承諾,禪讓大位,不預朝政。

  有這一條在,天子就很難動太上皇。

  可如今這場春獵,因為成國公府的這位小公爺,放棄拿回爵位的機會,毅然決然的為太上皇站臺,并為東宮謀求利益的行為,卻讓太上皇不得不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事實上,就算直到太上皇用言語擠兌天子,要厚賞春獵拔得頭籌之人的時候,也還算是一個退位的太上皇可以做的事。

  但是,當朱儀跳出來,一番慷慨陳詞表忠心,然后將話題引向東宮之后,太上皇就面臨著一個兩難的抉擇。

  一是默不作聲,然后將此事放過,二是自己站出來順水推舟,重提備設幼軍之事。

  事實證明,太上皇選的是后者。

  所以事實上,幼軍,就是一個誘餌!

  一個,讓太上皇在文武群臣面前,徹底暴露自己干政意圖的誘餌。

  應該說,這個時機相當的不好找。

  太上皇不傻,從他入京之后,對禪讓大典,以及其他諸事的配合度,就可以看出,在迤北一年,這位太上皇成長了許多。

  說起來,這或許還跟舒良在宣府的所作所為有關,那一次的鬧劇,徹徹底底的讓這位太上皇,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所以,想要讓他自己撕下那層‘安居南宮’的假面,就得拋出一個足夠有誘惑力的餌。

  東宮幼軍,既可以拉攏勛貴,又可以保護太子,說不定還能……對于太上皇來說,可謂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但是,也恰恰因為它如此關鍵,所以,這個餌要拋出去,卻不能真的被咬走。

  于是,便有了朱小公爺的一番‘鐵血忠心’。

  舒良相信,此次之后,朱儀就會成為太上皇真正的心腹,不管他之前受到過怎樣的懷疑,都將被徹底打消。

  與此同時,作為在朝堂上,繼任禮之后的第二個‘明目張膽’的表明自己站定南宮立場的臣子,他之后在太上皇一黨中的地位,也必將節節攀升,成為最具話語權的人之一。

  更重要的是,朱儀在朝堂上,其實變相成為了太上皇的代言人。

  這層身份,對于天子來說,遠比其他要重要的多。

  當然,壞處也有!

  就像楊洪被試探一樣,朱儀作為太上皇干預朝政的‘工具’,日后在朝堂上受到的責難,必然不會少。

  不過,舒良相信,化解這些對于天子來說,不會是難事……

  “好了,你退下吧,小心行事。”

  看得出來,天子的心情還不錯,聽完了稟報,一揮手,便讓舒良退下。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守在外間的懷恩卻輕輕走了進來,在門口站定。

  見此狀況,朱祁鈺有些疑惑,但還是一招手,道。

  “出什么事了?”

  于是,懷恩便知道內間已然談的差不多了,快步走上前來,道。

  “皇爺,剛剛傳來了消息,不知何處出了差錯,如今好幾個營帳里的人,都上吐下瀉的。”

  “什么?”

  朱祁鈺頓時皺了眉頭,心生怒意。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便冷靜了下來,春獵儀典,早早的就傳了下去。

  胡濙是個謹慎的人,雖然飲食是光祿寺來負責,但是,他不可能不查驗一番。

  所以,如果說出了問題,那一定是有人蓄意下藥!

  “都有哪些人生了病?”

  略一沉吟,朱祁鈺似乎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

  于是,懷恩答道。

  “大多是四夷諸使的營地,他們當中有些人,吃不慣光祿寺的茶飯,所以自己帶的食物,其中最嚴重的,是瓦剌使團那邊……”

  果然是這樣。

  朱祁鈺瞇了瞇眼睛,心中大約便清楚了。

  這個孛都,倒是能屈能伸,竟然想出這種法子來躲過比武,看來,他是想清楚了。

  “查,讓錦衣衛帶著太醫,叫上大理寺一起,好好查查此事。”

  沉吟片刻,朱祁鈺開口吩咐道。

  不論如何,在大明的地界上,出了這種事情,朝廷的態度是一定要的。

  “是。”

  懷恩應了聲,但是,卻沒有退下,而是躊躇片刻,繼續問道。

  “皇爺,那明日的演武?”

  誰都知道,春獵演武的重頭戲,就是孛都和阿速的對決,結果現在,鬧出了這么一樁事。

  朱祁鈺沉默了一下,問道。

  “阿速將軍那邊怎么樣?”

  懷恩便道:“皇爺,那邊倒是沒什么事,一切正常。”

  “既然如此,明日演武照常進行!”

  冷笑一聲,朱祁鈺道。

  想裝病來躲過比武,這種手段,未免也……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惹得朱祁鈺一陣皺眉。

  還未等他打發人出去探明情況,外間便有內侍進來稟報,道。

  “陛下,瓦剌使團的使臣帶著幾個其他番邦使節,說是在關西七衛的營地里,發現了讓人腹瀉的藥物,如今正在外頭鬧著,說要找陛下要個說法。”

  “什么?”

  這下,朱祁鈺的臉色算是沉了下來。

  他的確沒有想到,這個孛都,如此的詭計多端。

  這倒打一耙的手段,玩的倒是爐火純青。

  這種情況,朱祁鈺自然也不能不見,只得吩咐道。

  “叫他們進來。”

  于是,沒過多久,幾個身著各色袍服,但是,均是一副面有菜色的使節,便進了殿中。

  不過,為首的倒不是孛都,而是之前跟大明一直打交道的納哈出。

  行禮之后,這位擅長外交的蒙古貴族便道。

  “大皇帝陛下,納出哈代表太師和孛都閣下請求您,懲治為了贏下演武,用卑劣手段打擊對手的關西七衛。”

  “請為忠誠臣服于您的部落,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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