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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投石問路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皇兄何故造反?

  大明的朝臣,向來是翻臉無情的。

  尤其是在面對君王的時候。

  前世,朱祁鈺一度以為,他勵精圖治,宵衣旰食,聽言納諫,仁慈布德,對這些大臣施恩,那么他們自然也會體諒自己的難處,明白他的苦衷。

  然而一場易儲風波,讓他看的清楚明白。

  在這些大臣的心中,君王布德天下,優容朝臣,是本分,而不是施恩。

  做到了,他們會交口稱贊賢君,做不到,他們會爭相勸諫。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沒有感情,永遠按照仁孝禮義治國的君主。

  這個君主,是不能有一點點的私心的,否則,便是不賢,便會使群臣離心。

  所以如今,朱祁鈺心中其實并不在意,群臣是如何想他的。

  這一點,其實朝中的七卿大臣們,都隱隱有所感覺。

  天子在他們面前,從來都不掩飾天家之間的真正局面,他們在勸諫天子的時候,也從不會指望什么天家情誼之類的話,能打動天子。

  但是,除了他們之外,朝中的諸多大臣,對此其實并沒有真正的察覺。

  他們天真的覺得,天子好名,好賢名,重禮法,一直在維護天家的和睦。

  然而,他們并不清楚的是。

  在朱祁鈺的心中,早已經分清楚了朝廷和天下的區別!

  他需要穩定的是大局,是萬民。

  天家的和睦景象,只需要讓天下萬民知曉,便足夠了,這對社稷是有好處的。

  與此相同,太上皇去土木堡致祭,對于天下人來說,是他們犧牲的親人子弟得到了正名,對國家來說,是民心的安穩。

  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所以,林聰用任用權宦的名頭來壓他,朱祁鈺心中其實是絲毫都不在意的。

  他們心里都清楚,舒良是皇帝的代言人。

  所謂闖宮圍府,逼凌太上皇,哪是一個太監敢做的?他背后必然站著的是天子。

  這些御史要朱祁鈺處置舒良,其實就是變相的要天子低頭。

  為所謂的“天家和睦”低頭。

  但問題是,朱祁鈺要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天家和睦,更不是群臣虛假的奉迎。

  他心中所存是萬民,系的是社稷。

  所以,萬民覺得天家和睦,天家就必然和睦。

  這也是朱祁鈺大張旗鼓的迎接太上皇,甚至不惜自降身價,打算親自郊迎的原因。

  老百姓們,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也不懂得什么政治意義。

  他們所看到的,就是輕易不出宮的皇帝,在見到自己的哥哥回京之后,歡欣鼓舞的大張旗鼓去京郊迎接。

  看到的,會是天家和樂,親親之誼。

  這些便足夠了!

  朝臣們看到的是什么,對于朱祁鈺來說并不重要。

  因為隨著太上皇的歸來,雙方的矛盾愈演愈烈,這種脆弱的“天家和睦”,遲早會被打破。

  但,這些朝臣意見再大,也只是在朝廷內部,影響不到整個國家。

  天子固當仁慈,但不能,也不會仁弱!

  強行在朝野上下,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最終只會作繭自縛。

  維持朝局的穩定,目的是為了維持國家的穩定。

  這一點,朱祁鈺一直十分清晰。

  就如這一次,土木堡祭奠,對于百姓萬民來說,是眾望所歸,所以他要做。

  至于會不會因此受到朝臣的不滿,最終會鬧成什么樣子,那就要看,這幫人能逼他用處何等手段了。

  舒良,是一顆試金石,也是一個問路的石子……

  真正的交鋒,從此刻開始。

  殿中的氣氛愈演愈烈,科道的官員一個個站出來,但是,主張基本上都相同,絕大多數都是要求嚴懲,只不過,說話的口氣有些比較婉轉,沒有林聰那么激烈而已。

  天子依然沒有任何表示,于是,最前頭的緋袍方陣當中,站出來一位老大人。

  刑部侍郎,周瑄!

  他說:“陛下,舒良份屬內宮,本是天子家奴,非臣等及法司可以審判,但此事干系重大,群情激奮,若不處置,恐失朝臣之心,故臣斗膽,請陛下宣舒良上殿,與朝臣對質,若果真有脅迫逼凌太上皇之舉,自當嚴懲不貸!”

  應該說,這算是態度比較柔和的方式了。

  沒有直接要求處置舒良,而是要求審明詳情,算是小小的退了一步。

  于是,殿中安靜了下來。

  這些科道官員自然是群情激奮,但是也不是傻子,知道如今在保舒良的是天子。

  所以,如果鬧得太厲害,反而說不定會激起天子的抗拒。

  就像周瑄所說的,舒良畢竟是內宦,如果天子硬扛著就是不同意,把人往內宮一藏,他們還真的沒有什么法子。

  左順門的那場朝會,大快人心的同時,也驚心動魄。

  誰也不想成為,那死在瓦剌一戰的巡邊御史。

  所以,一張一弛,才是真正能夠達到目的的法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天子。

  朱祁鈺坐在御座之上,看似面無表情,目光卻有意無意的落在了內閣的江淵身上。

  周瑄,原為刑部陜西清吏司郎中,是江淵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江淵入閣后,周瑄接替他,成為刑部侍郎,為人穩重,擅辨問,能察冤獄。

  不出意外的話,周瑄就是內閣準備的第一重后手了。

  畢竟,身為文臣,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之上替宦官說話,所以,得迂回著來。

  輕輕點了點頭,朱祁鈺道。

  “既然如此,召舒良進殿答問,周侍郎,你來主持!”

  周瑄點頭稱是。

  于是,自有內侍下去傳旨。

  朱祁鈺早就料到今天可能會讓舒良上殿,所以,他早吩咐了舒良在外等候,所以自然來的很快。

  不多時,舒良亦步亦趨的跟著引領內侍上殿,行至殿中,拜倒在地,道。

  “內臣參見陛下!”

  此刻的舒良,和往常朝臣們見到的鮮衣怒馬不同,低調的多,仿佛就只是內宮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宦官而已。

  朱祁鈺的臉色依舊平靜,開口道。

  “宣府傳來軍報,說你在宣府所作所為,頗有不當之處,朝中如今的這些大臣,都在彈劾于你,所以朕召你上殿自辯,不必緊張,如實答問便是。”

  舒良臉色恭敬,道:“內臣遵旨。”

  于是,工具人俞侍郎,不得不再次出列,將宣府送來的軍報讀了一遍。

  待聲音落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釘在了舒良的身上。

  周瑄暗暗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

  “舒公公,軍報內容,方才俞侍郎已經讀過。”

  “在這份軍報當中,陶總兵指控你圍困行宮,持中旨率眾強闖總兵府,言語逼凌太上皇赴土木祭奠死難官軍。”

  “本官如今當著眾臣的面,代陛下問話,這些指控,是否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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