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荒北皇城，第一機械工坊。
宗慎在一位年輕主官的陪同下來此參觀。
“這位是工坊主管卡雷爾·奎因，王國的特級工匠。”
“將由卡雷爾大師為您做介紹。”
那位主官指著遠處正站在幾門大炮前踱步等待的高大的男人說道。
旋即又小聲提醒。
“卡雷爾大師的脾氣不太好。”
“您應該明白這種宗師級的大匠師或多或少都有些異于常人的地方。”
宗慎微笑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能成為宗師級工匠，除了相應的天賦外，還需要十二分的專注和熱忱，幾乎一位大匠師厭惡自己所掌握的技藝。
熱愛是第一要素。
而這種極度專注的工科佬向來在社交方面是個弱項。
甚至壓根不喜歡跟陌生人，嚴格來說是陌生的外行者多費口舌。
能夠說動卡雷爾·奎因親自為他講解，已經足夠說明奧爾蒂斯親王的誠意了。
當然，也并非是所有匠師都性格古怪。
至少地精工程師們要好處得多。
在度過最初的傲慢期后，只要給它們提供足夠的設備、場地和原材料，以及適當的酒水與工資。
它們就會對你展現出足夠的友善。
陪同他的主官名叫賽德。
雖然看似很年輕，但實際上也有四五十歲的“高齡”。
他曾是奧爾蒂斯親王的宣誓親衛。
早年間在軍伍中就展現出了令人驚艷的修行天賦。
很早就順利晉升傳奇了。
因為實力的關系，他在邁入傳奇后，衰老速度都減慢了數百倍，看上去就跟一位年輕人差不多。
賽德走在宗慎的前面，先一步來到卡雷爾大師的面前。
跟地精工程師的矮小相比，卡雷爾·奎因的身材要魁梧得多。
他身高在一米九左右，面部線條如刀刻斧鑿般的冷峻。
雖然看上去同樣沒有多少衰老的痕跡，但從眼尾延伸出去的皺紋還是在述說著歲月為他留下的烙印。
見到宗慎后卡雷爾的眼神稍稍恢復了神彩。
至少不像等待時的那般神游天外。
“向您致意。”
“荒北出品的軍工絕對值得信賴。”
“尤其是我們第一機械工坊。”
他聲音洪亮，令人精神一振。
卡雷爾主動走向不遠處的一門后膛大炮。
宗慎的眼睛就是尺。
只用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它的相關參數。
“搶劫犯。”
“它的代號。”
“炮管長度3.9米。”
卡雷爾拍了拍厚實的鑄造炮身。
上面烙下的符文，以及炮管下嵌入的魔法材料都很醒目。
它們提升了材料的耐用性，大大降低了維護次數和故障率。
宗慎自顧自的走在前方，打量著炮口。
“它的口徑似乎在150毫米以上？”
聽到他用口音純正的大陸通用語說出“口徑”這個詞后。
卡雷爾的神情微微變化。
那一絲僵硬也終于被卸去。
他明白，最起碼眼前這位主顧跟以往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蠢貨不一樣。
“152毫米。”
“其炮身長度是口徑的25倍以上。”
說罷，他來到旁邊。
早有面皮黝黑的奴工用平板車推來了發射藥包和碩大的錐型彈丸。
“荒北目前所使用的魔能火藥經過了改良。”
“它燃燒起來的速度足夠快，蘊含更高的能量。”
“后邊采用斷隔螺紋炮閂以提升氣密性，用三階的堅固符文確保它在300枚炮彈的發射周期內都不會出現任何故障。”
“搶劫犯能將這枚特制的實心彈丸發射到7000米開外的地方，其威力足以媲美地精們的四階爆炸物。”
“但每一發炮擊的成本卻要低得多。”
“至少不用嵌入打磨成柱狀的魔能結晶作為棒芯。”
“熟練的炮組每分鐘能發射45次。”
因為看出宗慎并不是這方面的小白。
所以卡雷爾的講解也變得細致起來。
當然，涉及到具體機密的信息都是一句帶過。
宗慎對此不以為然。
他如果感興趣的話，直接都可以讓攻略模塊把技術要點包括改良的魔能火藥配方都抄走。
他之所以沒這么做完全是因為抄圖紙只是個開始。
想要復刻這些軍備，還要針對性的建造新的機械工坊。
然后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與此如此，倒不如讓荒北發揮一下既有產線的優勢。
反正對宗慎而言，他所花費的第納爾本質上還是左手換右手。
等他后續拿下荒北，那些錢不還是他的嗎？
第納爾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這筆錢只是暫時交給奧爾蒂斯親王保管而已。
在卡雷爾介紹完畢后，宗慎來到大炮旁，伸手輕輕拂過炮身。
沒有克虜伯灌鋼法的加持，炮身的鋼性強度本身其實并沒有那么強悍。
但技術不夠，魔法來湊。
那些強化符文與印記足以解決一些材料本身的短板問題。
宗慎抬手托起一角，數噸的重量不算什么。
先不談可以利用空間儲物道具快速轉移陣地。
再不濟，派出幾位四階的士兵都能將它拽著跑了。
他轉頭看向了賽德。
后者瞬間明白這是在詢價。
“搶劫犯每門售價42000第納爾。”
“單次發射的成本為320第納爾…”
賽德有些心虛。
這玩意的成本在23000第納爾左右。
城內一位熟練的初級自由民工匠，每月收入則在150180第納爾左右。
這個售價約莫是初級工匠二十多年的工資。
如果放在偏僻的鄉下，都足夠包身數名女仆了。
宗慎心中陡然一驚。
“這么便宜？”
通過攻略模塊他知道了對方的生產成本。
有著批量化和成熟作業的加持，再加上財政窘迫導致上頭不斷要求工匠優化成本。
這才使得這些后膛大炮漸漸變得接地氣起來。
在降臨前，宗慎其實對地球那邊早期的武器裝備歷史比較了解。
以19世紀的帶英為例。
一門阿姆斯特朗6英寸80磅后膛艦炮的造價在1200英鎊左右。
售價通常在15002000英鎊。
相當于當時帶英勞工40年的收入。
橫向對比來說，這個價格不僅不算黑，甚至還算很厚道了。
宗慎并不關心對方有多少利潤。
畢竟壓縮成本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需要全產業鏈的配合，還有技藝上的不斷優化。
至于單次的發射成本，倒也在預料之中。
至少對比四階的魔能炸彈而言，這個價格依然是經濟實惠的。
對標四階的魔能火炮和弩炮，單次發射僅是消耗的魔能水晶都在400第納爾以上，維護成本也要大得多。
綜合下來每次發射都要耗費600800第納爾。
此前在暮沙巨城的齊射，每分鐘都要打掉千萬第納爾。
對于喜歡用炮火洗地的宗慎而言，眼前這個代號為搶劫犯的火炮確實不錯。
沒有立刻討價還價。
等價表出來，總歸還是要稍微把價格往下打一打的。
這件事會交給已經在趕來途徑的后勤英雄小隊負責，宗慎會實現給他們提供談判底價和能夠接受的優勢價位。
緊接著，卡雷爾又帶宗慎參觀了兩種野戰炮規格的小口徑速射炮。
比如綽號“賊鳥”的75毫米口徑炮。
射速能達到每分鐘15發左右。
在發射特制的榴霰彈時射程甚至能超過8500米。
不過單發的威力相對較低，介于2階到3階之間，而且并不適合攻擊敵人的防護陣地。
它的作用體現在炮火支援，打擊敵方集群上。
尤其是抱團沖鋒的步兵，甚至是長弓手。
即便是那些高階長弓手也沒法把箭雨拋射到七八公里開外。
除了“賊鳥”外，卡雷爾又向他介紹了另外一款75毫米口徑的小炮。
這款小炮代號蜂鳥。
射速和射程都要遜色于賊鳥。
優點在于它能發射更多種類的特制炮彈。
比如縱火彈、凝霜彈、毒藤彈等等。
其中的毒藤彈在命中后會迅速生成一片毒藤纏繞的區域。
宗慎背著手，滿臉都是興趣盎然的神色。
后續又從40毫米的迫擊炮一直參觀到了405毫米的巨炮。
在這個過程中，他也了解到，荒北皇城玩炮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兩三百年前，當時親王大力扶持城內的機械工坊。
從各地高價招收相關的人才。
實際上有些火炮的設計思路跟地球中的后膛重炮差不多。
若不是知道這是自然發展的產物，宗慎都要懷疑奧爾蒂斯親王的某個祖先是不是穿越者了。
比如提前穿越三百年，從改良魔能火炮開始。
但仔細想想，會出現這種情況似乎又是必然的。
因為在文明的脈絡上，無盡大陸的原住民和地球人類差距并不是那么大，雙方在某個文明區間內，彼此的文明脈絡還是很接近的。
會順應軌跡發展出類似的武器倒也很正常。
因為在參觀的過程中，宗慎也見到了一些異型態的魔能火器。
比如嵌套炮管的龍息炮。
那玩意內小外大，像是個伸縮式的望遠鏡。
所發射的龍息彈射程只有幾百米。
卻能造成堪比熾焰洪流席卷大地的效果。
會做炮彈就會做炸彈。
雖然荒北不熱衷使用魔能炸彈。
但卻有不少能兼顧使用的魔能炮彈。
那些穿著法袍，外邊套著皮革罩衣的施法者幾乎跟工匠們一起干活。
在荒北這里，法爺們也變得更接地氣起來。
“你們為什么不做一些類似矮人魔能火槍的單兵武器？”
宗慎有些好奇的詢問道。
卻見卡雷爾攤了攤手掌，用低沉的嗓音解釋道。
“因為沒有什么必要。”
“在一定距離內，弓弩射手所能發揮的威力不比武器差。”
“尤其是制式的軍弩，在絞盤的配合下，即便是低階士兵都能自如操作，相較而言，魔能火槍的門檻還要更高一些。”
“說到單兵武器，那其實是第三機械工坊的強項。”
“他們設計了不少投擲類的輕型爆彈。”
“還有融入了元素魔力的法術爆彈。”
“那種爆彈通常只配發給三階及以上階位的士兵，確保他們有足夠的臂力將爆彈投擲到足夠的射程外。”
其實宗慎是想說機槍的。
不過考慮到卡雷爾并非是第三機械工坊的負責人，所以他也并未多言。
在數十種火炮中進行抉擇。
最終他只打算留下性價比和作戰效能最優的六款。
組成遠近皆宜的炮兵方陣。
不過這里的火炮幾乎每一款都是優中選優的結果。
405毫米的巨炮單發威力就介于六階到七階的魔能爆炸物了。
懷揣著思忖，他中午留在了第一機械工坊吃午飯。
卡雷爾這樣的宗師級大匠吃的都是特餐。
烤的細嫩的羊排肉是主菜，另有三道配餐，還有甜點和酒水。
主食則是特制的麥餅，使用二階的風滾麥制作。
有著更好的饑飽度恢復效果。
對于傳奇階位的體魄強健者也能做到快速的橫掃饑餓。
在工匠待遇這方面，荒北皇城也是沒說的。
初級工匠每個月都有一兩百第納爾的工錢，如果放在博斯邦那種鄉下也是妥妥的中產藍領了。
據他所知，博斯邦的初級工匠所能得到的薪酬還不到這里的一半。
兩者的差別就像是地球中的不發達國家和發達國家的藍領收入差距一樣。
午間的餐食上了三倍的量。
宗慎一邊吃喝，一邊跟卡雷爾和賽德閑聊著。
經過一上午的相處，卡雷爾的態度轉變了不少。
最起碼不想剛開始的時候那般冷漠。
在攀談之后，宗慎得知卡雷爾早年曾在維吉亞王國的工坊當學徒。
那里的機械工程學水準僅次于地精們。
后來卡雷爾因為操作失誤，導致了工坊蒙受損失，從而被趕了出去。
他便跟著商隊離開了北境。
每到一座巨城，他就會停留幾年，進入當地的機械工坊工作。
同時這也是個學習的過程。
就這樣慢慢浪跡到了荒北，而他的水準也達到了宗師級。
卡雷爾的實際年齡要比賽德還大。
如今已有將近兩百歲了。
實力雖然還未達到傳奇等階，卻也有著史詩級高位的水準。
正常來說，活上個四五百年不算難事。
在荒北這里，他才找到了家的感覺。
這里對機械技藝的扶持力度高的嚇人。
當時的老親王在發現他的才能后，很快就將他提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