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奧爾蒂斯親王并沒有正面解答女兒的疑惑。
等到晚宴的時候，她就會見到那位天選之子。
迎著塔米好奇的目光。
奧爾蒂斯親王忽然話鋒一轉。
提出一個有些敏感的話題。
“塔米，你覺得薩蘭德還能夠維持數千年來的局面嗎？”
近幾個月發生了許多大事件。
南部的沙民暴動遲遲未能平定。
國內謠言四起。
而金不落皇城與蘇丹同屬王族一脈，對薩北充滿著戒心。
前幾日異常的月相仍未恢復。
坐鎮荒北皇城中樞神殿的神賜大主教霍伯特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
被新月教義曲解為邪惡的銀色正在逐漸侵占月盤。
這幾個夜晚，銀光不僅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反而逐漸占據了上風。
看似堅挺了數千年的信仰，卻在失去神意照耀之后變得格外脆弱。
再加上那個天選之子，也就是刺殺了阿尤布親王還奪走了暮沙巨城的變數…
上述所有的征兆都在預示著一個前所未有的更迭變局即將到來。
嚴格來說，薩蘭德蘇丹國內的情況并不樂觀。
當然，要比王后綠國王的諾德，以及為了爭奪國王繼承權而導致幾個大公圖窮匕見的阿瓦隆要好得多。
更莫說被金狐貍家族和北境永夜夾在中間的維吉亞正統了。
相較而言，雖然薩蘭德、庫吉特、羅多克和斯瓦迪亞內部也都有大大小小的矛盾和問題被引爆。
但跟諾德和阿瓦隆這兩個倒楣蛋相比。
局勢還沒有惡化到出現大規模戰爭。
但現在不出問題，不代表問題就永遠不會出現。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讓塔米有些發怔。
不過以她的學識和見識，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紀元更迭…”
她口中低聲的冒出了一個詞匯。
不愧是精研過大陸歷史的學者，除了魔法歷史外，她對紀元更迭也有所了解。
原住民中知曉紀元更迭和天選之子概念的其實有不少。
雖然不是每一個知道這些事情的原住民都會轉化為覺醒者。
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會因此察覺到身邊出現的更迭變化，從而做出各種各樣的準備。
最早的阿尤布親王就是如此。
他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覺醒者的。
而是從領主怪異的舉動中，覺察到了天選之子的降臨。
因此，塔米很快就明白了父親大人這么問的用意。
“您是說，紀元更迭就要來了？”
學城就是象牙塔。
即便塔米公主冰雪聰明，但剛離開象牙塔不久的她。
其實在政治和區域局勢的變動上，并沒有其父那么敏感。
卻見奧爾蒂斯親王微微搖頭。
“不，是已經來了。”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所以，跟擁有足夠實力的天選之子合作，又未嘗不是一個謀求新變化的契機？”
他沒有透露太多宗慎的具體身份。
包括對方出手刺殺了阿尤布親王的事情。
這種事告訴塔米也無益。
雖然仍對此事感到費解，但塔米卻相信父親的智慧。
他是一位睿智的地區領袖，必然會有慎重的考量。
所謂的紀元更迭在學城的古籍中偶見記載。
不少信息都是支離破碎的。
反而在那些殘損的卷軸或書頁里能見到一些較為完整的描述。
塔米在過去有意無意的也閱讀過不少相關的信息。
總結起來就是每逢紀元更迭到來之時，必會生靈涂炭。
戰爭的陰影將籠罩整個大陸。
任何智慧族裔都無法置身事外。
曾經作為大陸主角的獸人、精靈和矮人，就是在紀元更迭中退場的。
如今勢力規模遠遠抵不上七大人類王國。
如果新的紀元更迭已然開始。
那么就如父親所言，無論是薩蘭德蘇丹國，亦或是其它六個王國恐怕都無法獨善其身。
結合近幾個月諸國所發生的事情，塔米不由得細思極恐。
遠的先不說，就連荒北也只差一步就要主動掀起戰爭。
而早在十多年就創建的血戰拓疆軍團則像是一根導火索。
這一切都讓塔米公主越想越悚然。
手臂上都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
奧爾蒂斯親王沒有對她說太多，有些事情得循序漸進的交代。
跟不成器的兒子相比，他其實更喜歡塔米這個女兒。
荒北的風氣與薩蘭德的中東部地區有很大區別。
在中部和東部，幾乎沒有女親王的先例。
但薩北的歷史上是有過女親王的。
只是奧爾蒂斯親王正處于年富力強的時期，所以敲定繼承人的安排也為時過早。
只能說他仍在觀察和選擇之中。
因為阿尤布親王遇刺暴斃的事給他提了個醒。
有些事，還是提早有所準備比較好。
父女二人各自懷著沉重的心思結束了早餐。
塔米公主告退后就前往臨時學堂檢閱，稍后還要去兩座衛城之間的工地，那里才是未來荒北學院的真正所在。
而奧爾蒂斯親王則去書房處理公務，同時聆聽手下的匯報。
直到午間時分，他通常會在市政廳檢查官員和小吏們的工作。
而在公務不那么繁忙的時候，有時他像之前跟宗慎見面時那樣，前往外城區或衛城進行視察。
若是衛戍部隊有相關的請示，他甚至還得出城，前往位于城外的堡壘陣地。
身為親王，荒北皇城的最高統治者，只要他愿意，每日就有處理不完的公務。
俗話說的好，只要你愿意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奧爾蒂斯親王有時候也會選擇性的忽略一些日常公務。
人要學會給自己省點力氣。
正當他在書房中批閱奏章的時候，負責傳稟消息的親衛驀然現出身形來。
這名親衛同樣是一位高階斥候。
階位已然達到了7階的傳奇低位的標準。
而他的職責也只是貼身傳訊。
類似于高階的通訊官。
只見親衛俯身附耳，向他匯報著情況。
“殿下，那位大人于半刻鐘之前回到了內城。”
“目前重新入住黑鋼宮殿內的寢室。”
“昨晚融毀的臥房已經完成了調查，確認是其突然發出的一股炙熱火焰才引起的焚燒效果。”
聽完親衛的匯報。
奧爾蒂斯親王停下書寫批閱的動作。
輕輕頷首的吩咐道。
“嗯，暫時不用驚動那位。”
“再次叮囑內城的廚院，今晚的晚宴規格必須高。”
“拿出前些年招待老蘇丹時的排場，同時要考慮到菜肴的風味。”
“那些外鄉人很難接受的食材和烹飪方式就不要考慮了。”
“所有支出由我個人負責，無需向皇城的財庫提支。”
親衛連忙點頭，旋即緩緩后退。
直到身形再次消失不見。
“精神點兒，我的好孩子。”
“明天就是你繼位的日子了。”
扎希德站在鏡前，端詳著穿上了親王服冠的自己。
身后，是他曾經的乳娘。
相較于年紀已至中年的扎希德，這位乳娘因為缺乏修煉和保養，已經顯得格外衰老了。
阿尤布親王的正牌夫人早年死于一場名為掐脖紅的瘟疫。
那場瘟疫據說是邪能界域交匯后泄漏的詛咒。
死者的脖頸處會留下紅色的印痕，就像是遭到了掐脖后的痕跡。
所以扎希德幾乎從小就是被乳娘帶大的。
如今他回歸金不落，這位老乳娘則成了他身邊的女仆長。
只是面對乳娘的夸贊，扎希德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雖然他看似繼承了祖輩的貴胄爵銜。
但實際上，他早就陷入到無形的枷鎖中。
如今更是要受到宗慎的擺布與金不落教區的神賜大主教烏德的責難。
所幸無盡大陸的原住民一直以來都有唯血統論的習慣。
無論是民間還是官方都是如此。
他身上的血統和血脈傳承就是最好的文書。
城中自有“大儒為他辯經”，還有不少誓死效忠家族的親侍軍官與衛戍軍自發的敬重他。
親侍軍官都是阿尤布親王曾經待在身邊培養的扈從或是青年精銳。
現在大多是金不落皇城內的中流砥柱。
更莫要說他跟當代蘇丹還是實打實的“老表”。
說起來年輕的蘇丹比他還要小幾歲，只是在他還在荒北的過渡區苦哈哈的戰斗時，“老表”就已經登基了。
但即便有血脈作為護身符。
扎希德想要迅速統合能掌握的勢力，也需要一段時間。
在此期間，他還得時刻與教會方面進行潛在的對抗。
最關鍵的是還是宗慎。
簡直成了傾軋在他心頭上的心魔。
扎希德對此卻不敢多言。
因為宗慎的其中一具分身就以貼身侍者的身份跟隨他左右。
之前他們可是雙雙都受到了烏德的逼問。
幸好那老登多少還礙于些臉面。
若是遇到狠角色，就算不會動扎希德也肯定會對宗慎分身所偽裝的同僚下手。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
門外傳來教會傳令官淡漠的聲音。
“殿下，大主教讓您稍后去見他。”
“關于明天審判的事情，他有些關鍵之處要向您叮囑。”
教會的傳訊官可在他居住的宮殿內來去自如。
而且烏德婉拒了扎希德要使用通訊魔法或奇物進行溝通的提議，
強烈要求要遵循古老傳統，讓傳訊官來傳話。
實則也是在彰顯教會的權威。
只是在父親大人在世的絲毫，烏德絕不敢這么放肆。
哪怕是倚老賣老，也得先賣阿尤布親王幾個面子。
但在先對扎希德這個還未正式上位的小親王時，他可就不會有什么顧忌了。
這幾天，他可沒少收烏德的欺壓。
對方沒有正當的理由阻止他繼位，卻也想要通過打壓的方式來欺辱和控制他。
這些事情都被宗慎的分念看在眼里。
換作降臨前的說法，這就是PUA的一種形式。
通過貶低、侮辱來打壓人格，從而實現精神壓迫和控制。
扎希德應了聲后，傳訊官離開。
他脫下禮服，換上了常服，按照慣例帶上了宗慎的分身。
跟乳娘道別后才走向教會。
幾位擁有傳奇實力的護衛緊跟其后。
宗慎的分身也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他們通過宮殿旁的內部傳送陣直達中樞神殿。
穿過漆黑壓抑的廊道后，再次見到了端坐于石刻主教大座上的烏德。
“孩子，你來了。”
這次的烏德手持金杖，很罕見的主動起身微微躬身。
“明日你將繼位親王。”
“成為整個薩東之主！”
他像是有感而發。
實際上金不落皇城和薩蘭德皇城各自控制了中部的一半地區。
只是薩蘭德皇城還控制著西部，而金不落則另外控制了東部。
兩者都是王族血脈，互為犄角是一種傳統。
聯系其實遠比四大教區要緊密一些。
“這老登怕不是知道什么內幕。”
低垂著腦袋的宗慎分念在心中嘀咕著。
果不其然，烏德踱步來到扎希德的身邊。
他的個頭要比扎希德矮小不少，但氣勢卻格外的旺盛。
“教會得到消息。”
“蘇丹陛下將親自乘坐穿梭飛舟，前來參加你的登基儀式。”
親王也是王，其性質已經類似公國大公了。
繼位等同于登基的說法倒也沒毛病。
畢竟薩蘭德蘇丹國并不是典型的封君封臣制度。
而是比前者更為徹底的分封制。
聽到烏德的話，扎希德面露了然。
宗慎的分身則暗自撇了撇嘴。
果然是蘇丹親至，要不然這個老登絕不會這么給他面子。
而且烏德的消息要比扎希德更靈通。
恐怕正式的函件才剛發來，烏德就先一步得到了準確的消息。
只怕是西部教區的神賜大主教先通得氣。
“我會立刻勒令內務廳抓緊時間準備好招待陛下。”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充滿著刻板的回應。
這些天他已經習慣了與烏德交流的方式，那就是絕不能顯得隨意。
烏德并不是個溫和和親切的長輩，只是試圖攫取他部分權柄的老木頭！
聞言，烏德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抬手拍了拍手扎希德的肩膀。
“我們的新親王殿下很有覺悟。”
“這很好。”
“對了，因為陛下的到訪，所以審判殿下叔叔的事情也將延后。”
“明日將不宜見血。”
扎希德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他始終不相信塔克叔叔與刺客有染。
這是多年以來所形成的基礎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