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后,衛鏗折躍到了銀虹星。
核心太空設施中。衛鏗作為一個青年人,左顧右盼地看著外圍恢弘的場景。筆直挺拔的身材站在廣場上很突兀,但是這星際造物中則是非常的渺小。
銀虹星是一個直徑兩千公里的改造后天體,整體如同一個扁平的甜甜圈。
就仿佛星球如同面團一樣被壓扁后,中心掏出來一個洞,折躍點就位于甜甜圈的中心。
衛鏗所在大廳,是一個泰山那么大的鏤空空間城市,放開視角環視空間城市的外圍,整個銀虹星如同卷軸一樣的大陸繞在了周圍。據說這樣的小行星,是仿照某個“行星級別”戰艦設計的,只是該星體上的最高長官只能構建一個‘形’。
可參考,二十一世紀村長在自家門口砌一個航母模型宅子。
現在銀虹星相對宇宙中那些大勢力,就如同一個村與北上廣相比,只不過這個村的帶頭人在大城市打過工。這里兩千年前的星長,在大型戰艦上服役過。
衛鏗仰頭看著上方空曠處,一排排的是環繞銀虹星的小行星群體。
這些體積在兩百米不等,外形是絕對規則的幾何狀,數量達到上億的小行星觀測群,是為了精確地校準銀虹星周圍的三顆恒星。
銀虹星的所在區,是有三顆恒星的。也因為三顆恒星的中央引力點時常變換,也成為了這里宇宙星門的樞紐中心。
銀虹星雖然龐大,但是與恒星相比也就是一個小螞蟻。為了要不斷保持在三顆恒星的適當引力點上,銀虹星通過姿態調整,對三顆恒星引力進行動態“借力”,類似帆船借助風向進行航行。
這種通過翻身打滾的方式在三顆恒星引力場中左右橫跳,以至于達到“自由翱翔”的程度,是太空中的舞者。
由于要在多恒星體系中,以動態方式維持人所在星體的穩定,銀虹星太空工作量遠比紋鐵星要大。
每日要維護的太空設施板塊數以億計,數百億的勞工如同螞蟻們修建蟻巢一樣,在太空中貢獻力量。
衛鏗呆呆地仰頭看了前方的星海投影模型五分鐘。廣場上周邊機器人立刻尋上前,開始詢問信息,為衛鏗這個新來的介紹工作。
其熟練業務素養,讓衛鏗自己心里愣了一下(思維加速一萬倍下,情緒不會在表情上顯現),然后不由呵笑了。
社會聚落有這么一條定理:對于一個地方來說,從外地流動過來的人力,是“紅利”,因為外地人要租房,要買消費用品,同時還要從零開始換取社會地位的。總之是必然要燃燒放熱的“柴薪”。
相對而言,本地人有了住宅,有了人脈,就有資格懶。
所以在進入商業時代后,占據了交通樞紐的地區,就非常期待“流動過來的人口紅利”。當地渡口車站,會專門的形成牙行,以便于能方便榨取勞動力。
銀虹星的上,已經是標準化機器人。顯然,這個地區對外來勞動力利用是已經有一條流程了。
衛鏗微微點頭道:“那就在這里看一看。”
當衛鏗顯現了一級暗能,機器人閃爍代表可以通行的綠光,語氣非常一般地為自己介紹公共區域的工作。
在聽完介紹后,衛鏗老實巴交表示,謝謝。但是機器人直接轉身了。
在衛老爺的隨身系統中,景谷雨:“你為什么不顯現出高一點的暗能呢?”
衛鏗順著地面光標為自己畫好的道路:“因為,嗯,我不想被占便宜。”
衛鏗來自近古時代的軸性:在生活物資很豐富的二十六世紀后,賺多少并不重要,不被利用很重要。
進入銀虹星第一個月,衛鏗被安排到了有機物生產區域作為監工。這是巨大甜甜圈構造的外管道區域。
這里是一個個直徑八十公里,蚊香一樣的玻璃環帶區域,一圈圈植物在這里面成長,在光合作用下創造有機物。
每立方公里,五個勞工來負責。而這些勞工在這些玻璃管道的居住所中,需要一天勞作20小時,雖然如同小草日復一日光合作用,每年生產數百億噸有機物,但卻是赤貧狀態。他們每日的報酬就是部分氧氣和水。
在這里,勞工們每日最低工資只有二十立方的氧氣來供應,如果賣力苦干,每天就能有兩百立方“豐厚”的氧氣報酬。
在生態倉外的其他艙室呼吸是免費的。可是其他艙室有他們不免費的東西。例如工業艙室食物則是三個小時的工時,才能賺取一份。反觀農業種植艙內,食物是免費的。
衛鏗評價:這種既不會讓管理者資產因為薪水而變少,又可以發足夠的獎勵,展現出管理方在“薪酬”上大方的模式,真的是商業鬼才。
商業基于人們對價值的認識的等價交換,是相互滿足需求!而資本為了利潤,進入了商業后,則是要憑空創造需求。
在星表時代,自由商業曾被鼓吹為讓人類發展的終極,將滿足人類越來越美好的幸福追求。所以商業一定能壯大發展。
可是,眼下“制造了需求”“創造出了價值”讓這里的商業空前地“發達”。小行星不同區塊的居民由于都存在了“剛需”匱乏物,活得苦巴巴的。能如同“末世一塊方便面換女人一夜”一樣對商業的回應,他們都成為了好韭菜。
這個星球的上層是沒有限制。有足夠空閑來“腦力勞動”,其實是“風花雪月”。
來這里的第一個月,雖然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星際時代的各種狗血,但是衛老爺看到這一幕,還是:“想干他們!”
紋鐵星上經歷過一次“半成品”的革新,在找不到更新模式后,衛鏗不準備重復“以暴制暴”,不過這樣蟄伏,并不是最后的句號。
在銀虹星上的第三個月,衛鏗已經折躍到了倉庫外,在蚊香一樣的巨大太空城中默默地看著這里的生活。
普通人一天二十小時,為了生存,麻木地用玻璃瓶生成有機物,就差恨不得把自己細胞改造成能光合作用。沒有閑暇的自由時間,也沒有足夠的營養來思考。
明明是太空文明,但是人類獨立思考的機會,卻連原始社會都比不了。至少原始社會時候,人們還有機會抬頭數星星,幻想天上的星宮。然而在這里,在玻璃罩下,一個個種植勞工每日只有一個小時在電子屏幕上游戲。
衛鏗凝視這里的人,喃喃自語:“進入太空社會,必須要有這樣一層的犧牲,才能保障生存嗎?”
在到來的第八個月中,衛鏗閃爍到了銀虹星外層,看著這個已經包裹成了外太空飛船,燈光、窗戶如同繁星點點的地區。
空間波動掃射了整個區域,在這個星球內層的平民們,也在每日勞作,但只是比奴工們有多幾個小時進行運動。這些制服白領們在休息室內接過了牙膏一樣的‘食物膏’,快速補充能量后,進入格子工間,進行工作。
至于在小行星內層中,一些中上層的暗能者在辛苦訓練自己,按照指定的修煉法門,用最優效率探索。當然,大多都是體術,少部分是能量系。身體狀態匆匆忙忙調節后,然后在進行運算思考。食物營養也是盡量調配。
衛鏗嘆了一口氣:整個小行星內最核心的技術人群。姑且也算他們勞動匹配他們所得。
但是在最內層,有優美山川,自然風光,以及人造海洋湖泊。這里的數千人愜意享受仿星球表面的星光。
衛鏗語氣深沉:這些消耗,似乎就沒必要了。
在太空中,衛鏗緊緊地手握著壓縮空間。如果望箋見到這一幕后,一定會震驚這個空間折疊度比初見時,強了一個級別。
但此時,衛鏗現在暴漲得最厲害的并不是時空系暗能,而是“溯源”系暗能!
“溯源”太不顯性,但是卻本質上牽涉最重要、最核心的東西——一切奇跡的起源即:主觀能動性!
由于意識隧穿節點越來越多,衛鏗發覺自己思維中奔流著各式各樣的沖動。衛鏗本人正在整理這些沖動。
主觀能動性不僅僅是,讓“人”在某些方向“有十足的信心去做下去”,還有讓‘人’持之以恒地感覺到“不能做!”
奇跡的締造,不僅僅是要“做下去”,更是要遏制住外界某些“理所當然”讓你不經意間不斷造成流逝的“破壞和消耗”。
就如同一個偉大國家,不僅僅高舉口號,讓老實人努力地作為基礎奉獻,作為磚瓦螺絲釘,更是要教某些存在不要一邊拉著喇叭,一邊亂踹式監工。
來到銀虹星后,知道了有機物糧食,是小行星農業區如此地犧牲自我“可能性”生產出來的時候,衛鏗就再也沒有浪費這里的一粒米。
但是如此自我束縛的另一面,是衛鏗對另一種東西毫不在意。例如那些“美酒”釀造場地。因為這些東西,存在就是“消耗可能性”。
享受這一切的群體,沒有付出努力的就輕易獲取,將自己無意義的標簽,拿出來交易,亦或是用來襯托身份,浮華裝飾的東西。
衛鏗對這些這昂貴的,沒有“沒可能性”的東西,越來越能信破,不會有任何不舍得。
沒錯,衛鏗可能會毫無征兆地毀掉一艘銀虹星高層的游輪而哈哈大笑,——而在這個世界中,對世人約定俗成的某些上位規則,故意肆無忌憚,按照過去道德絕對是瘋狂。
眼下衛鏗發覺自己會對明末的“福鹿宴”的行為快意。
而這種把過去道德拋之腦后的過程中,衛鏗一直是保持著過去認知記憶,所以是在理智中察覺到這個“黑化”過程。(出生嬰兒是沒有善惡的。)
眼下,“溯源”暗能體系給衛鏗的意識形態“非常”的狀態。
由于舊的道德理智快速崩潰,衛鏗急匆匆面對自己越來越強的這種“率性”下達了定義:人間價值,我需要遵循“可能性”規則。試圖給自己重建新的道德理智。
例如:辛辛苦苦一年種植的糧食,要比富貴人家隨手拋出的豪華空天載具要值得鄭重態度對待。
衛鏗:這個世界事物分為“阻礙了變動性”“推動變動性”這兩種。
例如,那艘消耗了無數勞工時間的糧食飛船,就給衛鏗提供了變動性。而在銀虹星內部區禁錮成為觀賞品的水資源,就是阻礙了變動性!
衛鏗思維中不斷按照上述邏輯鏈在這么想,這是意味著什么呢?
只有“想搞事情”,才會用這樣的眼光凝視著世界,深挖一切可以撬動世界的細節!
不想搞事情的話,直接人云亦云按照身邊人默認的價值觀來。身邊人覺得驢糞蛋子值錢,就安安心心一起攢光亮驢糞蛋,身邊人覺得蜈蚣可以做藥材,就拿著鋤頭滿地找蟲子。
景谷雨對此進行了記錄:
“他現在有著強烈對抗心!在積極地尋找機會斗爭,一旦發現世界存在可以順著他軸過來的可能,他將會立馬抓住機會加以改變。”
景谷雨用這份數據寫了一份“意識在維度穿梭與位面變動關系”的論文。
她并不知道,衛鏗提供的這些可觀察的狀態數據,在未來兩百年,會成為主世界系統標準化評判那時穿越者‘變動等級’的重要參數。也是‘垂死掙扎’具象化評判的體現。
銀虹星的第十個月。
在太空中,一個五百米的太空球漂浮著。在這個鏤空的太空球中央,是一柄長六米的熾熱利劍,質量五十七噸。整個利劍是由鈾和钚構成,正常情況下這個聚集度已經超過臨界狀態,但是卻牢牢地被空間鎖住了。
銀虹星區域中,衛鏗布置了十六把這樣的的“劍”,和六千個這樣的太空球設施,光芒利刃可以瞬息折躍到三個天文單位范圍內任何一處。
幽暗的太空中,偶爾迸射的一丁點光,讓這片區域殺機騰騰。
衛鏗已經“舞鏟”出了足以摧毀這片星空武裝設施的力量。
就在景谷雨疑惑,衛鏗是不是真的要干掉整個銀虹星的上層時候。
衛鏗將這一套完善的劍陣體系收了起來。瞳孔中殺心收了起來。
景谷雨:“不亮劍嗎?”
衛鏗凝視著銀虹星上的一切,緩緩地搖頭解釋道:“沒有意義,這會讓這里的普通人有大量的死傷,將這里破壞成廢墟,以至于被三顆恒星撕扯,不能去做。”
按照新的道德觀:銀虹星的上層該被架上去烤肉,但是現在他們綁定的關鍵節點太多,而宣戰銀虹星,總體上會壓低這里的可能性。
景谷雨:“哦,你鍛劍,也就是做個預備方案。”
衛鏗:“是啊,鍛劍,對我來說,有意義!在這個星空中,我遲早會做一些事情,現在多準備一點,未來的選擇性從容一些。”
手中有劍是增加自己“可能性”,手中有劍慎用,是為了保護世界的‘可能性’。
為了世界和平,要放下手中劍,亦或是手中有劍就立即挑戰世界,這是將自己“可能性”,和世界的“可能性”對立起來。凡是刻意如此的,非蠢既壞。
來到銀虹星的第十二個月。
衛鏗再一次來到了,甜甜卷中央空曠位置的大廳,準備申報離開了。此時機器人拿到衛鏗的申請道:“對不起,您格式錯誤,請在四個月后再次申請。”——銀虹星不會讓人隨意離開。
然而衛鏗笑了笑:“我走貴賓通道。”
機器人:“對不起,貴賓通道需要三級以上暗能,以及十年的”
沒等他說完,整個大廳中,一公里范圍內空間被凝固了一秒,結束后,整個大廳的暗能者們愕然。
衛鏗聲音繼續重復道:“我是五級暗能,走貴賓通道。”
在三分鐘后,衛鏗辦完了程序,在城市高階暗能者們,來不及接觸時,就悄然離開了這個星球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