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球看起來并不在意王玟略顯調侃的招呼。
只是默默地射出一道白光，落在裂縫中的紅色能量上。
半晌。
圓球語氣復雜地緩緩開口：“利用崩碎的世界抹除操作員打造的高級權限，真是令人驚嘆的創意！可是孩子，你這次真的闖下大禍了。”
聽到這話。
王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平靜地問：“有多大？會死嗎？”
圓球高掛天空。
像個反應遲鈍的老人。
只是凝視著地面，半天不吭聲。
王玟見它沒動靜。
想了想。
指著旁邊凝固的人臉，換了個問題問圓球：“它說你不是真正的主腦，因為你態度不好，不喊我少公子。”
這話問得王玟自己都覺得好笑。
旁邊的人臉更是想說卻發不出聲，急得瞳孔地震。
高空的圓球似乎此時才注意到人臉的存在。
射出一束白光落在人臉身上。
下一秒。
人臉恢復了行動能力。
結果它第一時間瞪著圓球喊道：“主腦！真的是你！不是說在一千層才能溝通嗎？你騙我？”
此話一出，王玟看了它一眼，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
圓球回答人臉的聲音一視同仁地出現在所有人腦中：“我說一千層是離現實最近的位置，努力沖上一千層的勇敢者可以向我提問各種疑惑，但從未說過我只能待在一千層。”
人臉咋舌。
囧著臉半天才憋出一句：“靠，玩這種文字游戲真沒勁！”
王玟眼見兩個都不怎么像人的家伙自顧自聊起來了。
忍不住用權杖凌空戳了戳人臉道：“嘿，別忘了少公子。”
他的語氣聽上去很輕松。
說話也是用打趣的方式作提醒。
實際上。
王玟心里有種逐漸放大的不安。
剛才聽到人臉確認了圓球就是主腦。
這樣一分析。
當初所謂“不喊少公子就不是真主腦”的結論就不存在了。
既然如此。
主腦是真的。
那為什么會變換態度呢？
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人臉認錯人了？
還是主腦？
雖然王玟并不在意所謂“少公子”的身份。
畢竟無論誰都阻擋不了他上一千層的決心。
可倘若真有另外一個人臉口中的“少公子”存在。
那對方的實力將會如何？
會不會獲得世界塔的特殊關照？
又會不會影響自己的爬塔計劃？
這些未知信息的產生就是王玟心中不安的來源。
所以他需要從人臉和主腦這里獲得一個明確的答案。
還好自己走得慢沒出塔。
趕上了放學前的答疑教學。
被權杖戳臉的人臉反應過來，也是好奇地問圓球道：“主腦你看這位是誰？不認識了嗎？”
圓球的聲音中依然伴隨著復雜的語氣。
仿佛有許多情緒難以表達。
只聽它一字一句地感慨著：
“不得不說。”
“在眾多意識體當中。”
“你是最奇特的一個。”
“如果可以。”
“我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直活下去。”
“創造更多奇跡給我看。”
“孩子。。”
圓球的聲音還沒落下。
人臉先就不樂意了：“孩什么孩沒大沒小啊你！我叫少公子你管人叫孩子？那我算什么？”
“你算。。”圓球慢吞吞地說道：“世界塔660層層主，周氏集團創始人，空有一腦子記憶卻無幾點能量的殘破意識體。。”
“好了好了別說了有點扎心了。”人臉飄在半空中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碎掉，隨風而去。
王玟見人臉半天扯不到正題，直接打斷它的插科打諢。
開門見山朝圓球喊道：“別廢話了，直接說吧少公子是誰？你又為什么喊我孩子？別告訴我你是我爸啊？我可接受不了我爸是個球這種事。”
圓球在天空中如同心臟般擴大縮小來回泵動了幾次。
最后，不緊不慢地說：“整個空間都由我搭建而成，除主意識之外，首批元意識體全在我的培育下誕生，在我眼里，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彼此并無區別。”
它停頓了一瞬。
像個人似的組織著語言：“至于少公子，我只想說，王玟永遠都是少公子，這一點永不變。”
王玟聽著主腦說的話，腦海中仿佛有道驚雷炸開。
他敏銳地注意到那句話里的重點。
這令他渾身汗毛直立恍如過電，一時間有種毛骨悚然的冰涼。
旁邊的人臉卻還什么都沒發現，朝王玟不停努嘴：“所以啊，這不就是少公子咯！主腦你還在那裝什么？趕緊過來跪安，順便給個幾千幾萬億能量花花，嘿嘿。”
沒有人搭理它。
圓球默默地高掛天空。
王玟渾身緊繃，細看之下每寸皮膚都在微微顫抖。
他緊緊抿了抿嘴唇。
抬起頭，望向圓球，聲音有一絲絲發顫：“那，王玟，在哪？”
“嘎？？”人臉疑惑地扭頭看著他。
眼神好像在問：少公子你在說什么糊涂話？
結果天上的圓球卻如心臟般擴張了一泵。
真的回答了這個看似糊涂矛盾的問題。
傳來的聲音仿佛是在嘆息：“在，塔外。”
轟隆！
王玟聽到了圓球的回答。
也證實了他心中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一直懸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
主腦是整個空間的創造者。
人臉可能會認錯人，但主腦肯定不會。
主腦說，王玟永遠是少公子不會變。
主腦又說，王玟在塔外。
那么塔內的這個，肯定就不是少公子了。
難怪。
難怪主腦從沒稱呼過少公子。
難怪！
難怪當初第一次進塔登記時，無論如何都錄入不了“王玟”這個名字，提示名稱已占用，最后只能隨便填了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原來，不是別人占了我的，而是我占了別人的。
這一刻。
王玟頭痛欲裂，渾身汗如雨下，四肢顫抖無力，整個人幾欲昏厥倒地。
他費力地垂著頭。
靠著脊柱骨勉強支撐身體。
強忍所有不適，聲音沙啞地問圓球道：“那。。我又是誰？”
旁邊的人臉眼睛越瞪越大。
來回扭頭。
一會兒看看天空。
一會兒看看身邊這個情緒繃到極致，仿佛隨時會崩潰的男孩。
直到現在它終于聽明白了！！
王玟不是王玟？
不對。
應該說，眼前這個看似王玟的人，并不是王玟？
人臉感覺自己也快崩潰了。
它發現自己好像不小心進入了一個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王玟，那他是誰？誰又是王玟？
到了現在。
它覺得自己比身旁這位不是王玟的王玟更渴望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于是它仰頭望天。
天上傳下來的聲音依舊蒼老。
依舊緩慢。
依舊感慨。
卻似乎不再有那么復雜的語氣：“孩子，請相信我，你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一個有著獨立完整意識的個體，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