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煙嗎?”
風間琉璃遞給路明非一支老式的煙袋,盡管他沒有包扎的傷口還在流血,風間琉璃也并不在意,對他這樣的混血種來說,只要沒一刀刺穿重要的器官,都只能算是小傷。
此刻,那件染血的襯衫被風間琉璃換下,披上繡著彼岸花的和服,衣袖猶如寬大的鳥翼。
路明非和風間琉璃坐在南夢座的最高處,在他們的下方便是熊熊燃燒的南夢座,火焰已經吞噬前三樓,正在向著第四樓蔓延,熱浪氣流正在不斷上升,帶著黑煙與火星,遠遠看去,就像是在旋轉飛舞的螢火蟲,熾熱而明亮。
這場火是風間琉璃放的,他在南夢座里傾倒幾十桶助燃的火油,當然其中大多數的火油都傾倒在了那具王將的尸體之上。
風間琉璃一刀直接刺穿了王將的心臟,數以千計的子彈的壓制射擊又撕裂了王將的軀體,當機槍的掃射停止的時候,王將的軀體已經完全化為了極度惡心的肉塊肉沫沾滿了大半房間的墻壁,只有那張公卿面具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的,還堅強地沒有破碎。
風間琉璃眼看王將的肉體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湊不成一塊了,他就興致頗高地為房間傾倒滿了火油,丟下火柴點燃,熊熊燃燒的結果頃刻間就吞噬了整個房間,進而蔓延到了整個南夢座。
風間琉璃以親手建立的歌舞伎劇場作為陪葬,他是字面意義地想讓王將灰飛煙滅。
看見路明非拒絕了,風間琉璃把手中的煙袋一起丟進了下方的火焰之中,這個煙袋才打了個旋,就被燃燒得越來越猛烈的火焰吞沒了。
風間琉璃自己則拿著另一支朱紅色的煙袋抽了起來,煙袋這么一個老大爺才會用的東西,在風間琉璃的手中居然有些風情萬種了起來,火光落在他的臉上,映照出晚霞般的緋紅。
“這個你可以拿著。”風間琉璃把王將的公卿面具丟給路明非,這是從王將的尸首上撿的。
“這張面具我看著就惡心,但是你拿著應該很有用,要是你把它交給蛇歧八家,說你殺了王將的話,恐怕就沒人會追究你帶著繪梨衣偷偷跑出來的事情,他們反而會把你奉為英雄。”
路明非接過了王將的面具,這個面具拿在手中手感冰涼,宛如一塊寒冰,那種寒冷幾乎連骨髓都能凍結。
“這個面具能在這樣的機槍掃射之下保留下來,大概是一種很難得的煉金物品,蛇歧八家很容易就能檢驗它的真實性,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為你提供幾個猛鬼眾高層的信息,讓你們抓了做一個核對。”風間琉璃自顧自地說。
路明非手中拿著有些恐怖的公卿面具,看了看旁邊心情愉悅的風間琉璃,一時沉默。
王將真的死了嗎?
路明非回憶起上一世惡鬼般陰魂不散的王將,他和凱撒、楚子航、風間琉璃、源稚生這么多人死戰之后,最后也只是殺死了王將的一個分身而已。
以王將如老鼠般謹慎的行事風格,路明非并不覺得今天風間琉璃殺死的是王將的本體。
但風間琉璃此刻應該還不知道王將有分身本體之說,所以他真的在為自己殺死了王將而慶祝,眺望遠方的眼神就像是飛鳥般自由。
路明非不知道該怎么提醒風間琉璃王將可能沒死的事情。
其實,路明非自己的心中也存有一些幻想,如果今天王將來的真的是本體呢?
說不定,王將真的認為自己和風間琉璃不能對他造成什么威脅,所以本體來了南夢座,然后就被風間琉璃簡單地殺了。
“消防車輛大約還有十分鐘就會到南夢座,在這之前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我。”
風間琉璃對著夜色吐出一個煙圈,煙圈搖搖晃晃地上升。
“你一直想殺死王將,對嗎?”
路明非也不去想風間琉璃殺死的是王將本體還是分身這件事情了,他坐在風間琉璃的身邊,與風間琉璃一同瞭望著東京的夜空。
南夢座的火勢越來越大,幾乎點亮了半片的黑夜,好在南夢座是獨棟的建筑,所以這樣的火情不會影響到周圍的建筑。
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圍在了南夢座的周圍,喜歡看熱鬧也算是人類的共性了,更何況現在是大多數人下班了的夜晚,大家都很閑。
還有人注意到了坐在頂樓之上的路明非和風間琉璃,對著他們大喊,估計是把他們當作了在屋頂躲避大火等待救援的人員。
“我當然想要殺了王將,殺了他我就自由了,無論是誰被當作奴隸對待,這個人都會反抗的。”或許是剛剛殺死了王將,所以風間琉璃顯得很興致很高,愿意和路明非詳談,“王將就是那個吸食我血液的奴隸主和寄生蟲。”
“可你是猛鬼眾的二號人物?”路明非說。
“古時候的宰相也是帝國的二號人物,但是依舊是皇帝的奴隸,或者說是皇帝養得一條狗。”風間琉璃微微一笑,對這個說法并不避諱。
“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我想殺死王將,我為什么要拒絕你邀請我殺死王將的提議。”
“在那種情況下,只要我們兩個聯手,殺死王將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沒必要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路明非承認了自己的疑惑,當時他甚至懷疑,風間琉璃在這個時間點是不是還對王將沒有這么深的殺意。
“因為我不信任你啊。”風間琉璃毫不掩飾地說。
“……”路明非一時無語。
這個風間琉璃真是誠實,完完全全的聊天終結者。
“想一想就知道了,王將是猛鬼眾的主人,他手中還掌握進化藥這種所有混血種都渴求的東西,而我又能給你什么?我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龍王,如果要在我和王將選擇一個合作伙伴,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和王將合作。”
風間琉璃站在了南夢座的最高處,血紅色和服的衣角像是戰旗一般飛揚。
“況且,那個時候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南夢座是我的主場,我手中握著最鋒利的刀鋒,就連專門為了限制你準備的機槍都被我做了手腳,萬事俱備,我沒有必要和一個剛來日本不久的外人合作。”
“在你的計劃中,我就是引誘王將過來的誘餌?”
路明非大致理解了風間琉璃的計劃,合著自己還在思考怎么邀請風間琉璃加入殺死王將的計劃,他就已經開始動手了。
“你也可以這么理解,畢竟他很重視你,也很重視被你帶走的上杉繪梨衣,所以這一次他一定會來。”風間琉璃敲了敲自己的煙袋,深深地吸了一口。
“王將本身的實力沒有這么的強,一對一的話,無論是你還是我都能輕易地殺死他,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太謹慎了,謹慎得讓我過去這些年一直都沒有機會下手。”
“現在告訴你也無所謂了,王將對我的身體動過手腳,他可以通過某種手段,暫時的讓我失去神智,亦或者是干脆昏迷過去,如果我不能秒殺他,他就能直接短暫地控制我,所以我需要一個絕佳的時機才能殺死他,你的到來給了我這個時機。”
路明非知道風間琉璃說的某種手段就是指梆子聲。
上一世,路明非也見識過梆子聲的恐怖效果,它甚至連白王的意識都能壓制,簡直就是一個bug。
“順便一提,專員先生也不要再想著完美進化藥什么的了,那種東西純粹是王將為了哄騙猛鬼眾成員而編造的謊言。”
風間琉璃幽幽地感嘆:“如果你真的血統即將失控,在你的意識還沒有被黑暗吞沒之前,給自己珍視之人一個擁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有這樣的擁抱,就算墮入黑暗也是幸福的。”
話音落下,風間琉璃把手中的煙袋丟進了下方的火焰之中,甚至交通自己那一件血紅色的彼岸花和服也丟入了進去。
火舌舔舐著,燃燒著。
華麗昂貴的和服轉瞬間就化為焦黑的灰燼。
“以前在專員先生面前,我都是自稱為風間琉璃,但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源稚女。”
在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原本肆意狂妄的風間琉璃就在路明非面前驟然消失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男孩氣質忽然就柔弱了下來,路明非甚至覺得他的身影在重重火光中甚至有些纖細,仿佛他變成一張單薄的宣紙,亦或者是一根飄搖的蘆葦。
“專員先生這個名字和源稚生很像?”源稚女對著路明非微笑,“像是自然的,因為他是我哥哥嘛,我們的名字是一起取的。”
“現在才是你本來的樣子?”路明非很難不注意到眼前這個人氣質上的變化。
“風間琉璃和源稚女都是我本來的樣子,是我的兩種性格。”源稚女微微搖頭。
“只不過,風間琉璃適合的是殺人的場景,而源稚女的樣子更適合我現在要做的事情。”
“現在要做什么事情?”路明非問。
源稚女的目光落向了遠方。
“殺死了王將,我自然要去見一見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