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內的積水被急促的腳步踩破，啪的一聲在黑暗中濺出大片的水花，兩道黑影在通道內一閃而逝，就像是被人追逐的兔子一般急速奔跑，似乎只要慢一點就會有獵箭從后方把他們刺穿。
路明非奔跑在前方帶路，老唐則捧著微型沖鋒槍緊隨其后。
兩人跨過通道尖直的轉角，離開了黑暗的區域，頭頂終于有燈光落下，鑲嵌在墻壁上的熒光燈照亮了通道，讓空間不再昏黑一片。
這條通道很明顯修成很久了，水泥反堿形成的白霜生長在潮濕的墻角，純白一片猶如積雪，地面上布滿了水漬蒸發后的污痕，錯雜不堪。
“等等！”
路明非忽然停了下來，一腳踩住，他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也攔住了想要繼續向外跑的老唐。
“明明，你又發現了什么？”
老唐也停了下來，彎著腰雙手壓在膝蓋上，大口的呼吸。
不得不說，這一條路明明并不算漫長，但硬生生被路明非走出了個一波三折之感，短短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路明非已經停了三次了。
老唐現在都有些神經敏感，他也變得一驚一乍了起來。
“我們跑了這么久，是不是沒有聽見警報聲？”
路明非轉過頭來問老唐，他剛剛一直急著跑，居然忽略了這么一個細節。
如果副校長真的在通道里發現了入侵者，那他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諾瑪拉響警報才對，不至于這么久還沒有動靜。
“好像是吧。”老唐撓了撓頭，“可能是我們在地下，聽不見警報聲？”
老唐只得胡亂猜測，他剛剛全跟著路明非一驚一乍去了，根本沒有注意周邊有什么聲音。所以他也不是很確定。
沉思了一下，路明非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
“諾瑪，現在教堂內有多少人？”
路明非用手機撥通了諾瑪的一個聯絡電話，可惜通道里的信號實在是太差了，否則他一定讓諾瑪把把教堂內的監控同步在手機上。
以黑卡的權限，這點小要求還是能做到的。
“教堂內目前只有一個人防守，這個人是楚子航。”諾瑪的聲音傳來。
教堂內只有師兄在？路明非愣了一下。
這說明副校長真的沒有拉響警報，否者，教堂作為距離遭遇地點最近的出口，肯定會被團團圍住才對。
甚至，副校長有可能都沒有通知其他人。
卡塞爾學院的精英執行力一向強得可怕，如果得到了消息，不至于這么久了還沒有趕到教堂回防支援楚子航，畢竟這里可是冰窖入口，是卡塞爾校園內最重要的建筑之一。
怎么回事？
路明非思索了一下，卻沒有頭緒，他也有一點懵，搞不懂現在的形勢是什么樣子。
難不成真的是他神經過敏、風聲鶴唳了？副校長根本沒有發現他？
“待會出去的時候安靜一點，我們偷偷溜出去，外邊現在只有一個人防守，盡量不要驚動他。”
路明非回過頭，小聲提醒老唐。
“這個人很強，如果我們被發現要硬碰硬會很麻煩，不過既然教堂只有一個人，防守肯定有空白，我們又是從冰窖內往外走，并非要入侵冰窖，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不一定能發現我們。”
這就是路明非選擇從教堂這邊的出口離開，而非去往英靈殿出口的原因。
因為教堂這邊的留守的人數更少，相比之下，防守留下的空白也就更多。
而且凱撒的言靈是鐮鼬，如果副校長一個想不開解除戒律，那路明非他們在凱撒的眼里真的就毫無秘密可言，一旦暴露就就再無潛行的機會，路明非可沒有隱藏自己聲音的辦法。
“放心吧。”老唐拍著胸脯保證。
拼身體素質正面作戰老唐比不上卡塞爾這些學生，但要是搞潛入的話，老唐還是很有自信的，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他的身法和潛行也能被稱之為鬼魅。
簡短的商議結束，兩個人來到出口處的金屬門。
老唐伸出手摸了摸山巒一般的金屬大門，學院冰窖入口處的門簡直就像是用整個鋼材熔鑄的一般，金屬的銀色光澤在燈光下幽幽地閃耀，冰冷、堅固而又厚重。
按照設計標準，這扇門連貧鈾穿甲彈正面擊中都無法擊穿。
路明非把酒德麻衣給他黑卡交給了老唐，然后指了指金屬門旁邊的卡槽，示意老唐去旁邊刷卡開門。
路明非自己則拔出了腰間的黃金沙鷹，俯低身體，打開了黃金沙鷹的保險，手指扣在了扳機處，很明顯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
如果有人出現在門口，路明非就能瞬間做出反擊。
“滴”的一聲。
金屬門內傳來了緩慢的、機械運動的聲音，并不怎么劇烈，但是聽得出來其中的勢大力沉。
師兄，你又不是凱撒，可千萬別聽見這開門的聲音。
路明非在心里祈禱。
否則，就怪不得師弟要下狠手了。
十二枚手腕粗、插進墻壁內的鎖舌緩緩地收回了門體內，外邊的光線從門縫處一點點透出，二十厘米厚度的金屬門轟然洞開。
空曠的過道在燈光下一覽無余，心里光線充足，路明非可以從門口，一直看到過道的盡頭，空無一人，只有老紅木的扶手斜落下大片大片的黑影，就像是后山樹林里悄無聲息地生長了百年的枝條與藤蔓，連根與莖都連在了一起，歪歪扭扭，又安靜無聲。
無人。
路明非悄悄地除了一口氣，不過仍然沒有放松。
他把身體伏得跟低，用側邊的紅木扶手遮擋住了自己的身體，輕輕地向前邁步。
如果說剛剛路明非弓著身體的樣子，就像是收縮肌肉準備發起進攻的老虎，那么現在了路明非就像是一只放輕了腳步的小貓，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看上去還有點躡手躡腳的感覺。
老唐也輕手輕腳的跟在路明非的身后，屏氣凝神，每一個動作都極其的小心。
透過護欄之間的間隙，路明非可以看見楚子航坐在教堂長椅的第一排，身后十多排的長椅全都空著。
楚子航獨坐在教堂之中，村雨被他橫放在腿上，背影孤單突兀得就像是生長在草原的高大喬木，又像是孤立在沙漠中等待被風剝蝕的裸巖。
“師兄，你背挺這么直不累嗎？”路明非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楚子航這坐姿帥是帥，但現在也沒觀眾不是？獅心會一個人都不在這里，你坐這么標準也沒人看，不如躺下來換個舒服點的姿勢。
如今，學院內還有入侵者沒有被發現，警戒狀態肯定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解除。路明非看楚子航的樣子，他已經打算在教堂里枯坐這么一晚上了。
小心腰間盤突出。
搖了搖頭，路明非和老唐一同弓著身體朝著教堂的門口前進。
只要出了教堂，借助著黑卡的權限，他和老唐就算是徹底徹底脫離包圍了。
嗚——
教堂里突然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就像是叢林里凄厲的狼嚎一樣響徹在教堂內。
原本安靜的教堂內突然就被被這急促的聲音填滿，最頂端紅色的的燈瘋狂閃爍，幾乎都要爆炸開。
路明非心里大腦猛地空白，再看向楚子航的方向，他原本的座位上已經空無一人。
風聲！
空氣瞬間被割裂！
赫赫風聲在路明非耳邊響起，濃郁粘稠的殺氣像是尖針一樣刺激著路明非每一個毛孔，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細胞都在給路明非發著警報，心跳瘋狂地挑動幾乎要突破他的胸膛。
凌厲的刀光從路明非面前閃現而出，以雷霆萬鈞之勢，這一刀連金石也能劈裂！
透過刀光，路明非看見了那雙熊熊如炬的黃金瞳。
戰術刀拔出！
冰窖的深處，副校長不斷拍著自己的胸口，靠著墻面上大口的呼吸。
副校長那頂頗為粗獷的牛仔帽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已經跑掉了，花格子的襯衫也沾上了不少的污漬，配合著他驚魂未定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多少有點喜劇性。
“跑了這么遠，現在發警報應該不會被追過來吧。”
一個全身都全封閉生化防護服的人跑了過來，腳蹬膠靴，防護眼鏡、呼吸器、便攜式氧氣罐在他身上一應俱全，在卡塞爾學院內會是這種打扮的人，絕對是裝備部的瘋子沒跑了。
“你是誰？！為什么會出戰在冰窖里？！”
裝備部的人從背后掏出一把明顯是改裝過的大口徑手槍對準副校長，似乎只要副校長一個回答錯誤就要開槍。
鬼知道他一個研究人員為什么會隨身攜帶如此暴力的槍支。
“我是誰？我是副校長！”副校長差點都要沖上去揪住這個人的領口破口大罵了，“你們裝備部的人連卡塞爾的副校長都不認識了嗎？！”
“昂熱那個老混蛋在哪里？！快點帶我去見他！”
“他怎么敢把諾頓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