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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給“離羅”仙尊一個面子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只想安靜的做個茍道中人

  這個時候,裴凌忽然停下了繼續進食的動作。

  不能再吃下去了。

  否則,一旦這船夫身死,所有一切,又會重新開始!

  想到這里,裴凌直接將船夫僅存血肉的獸首,扔到一邊,其周身氣息澎湃,陰冷、邪惡、墮落、混亂……血氣翻滾間猶如實質,有密密麻麻的血絲游弋其中,無數血色豎瞳,爭先恐后睜開,森然注視周遭。

  濁黃水流蕩漾,水中倒影小船如舊,計霜兒、“墨瑰”與“禍”一切如常,裴凌的身影卻已模糊不清,似一團純粹的血煞,眸色森寒,灼灼如妖鬼,其頭戴一頂寬檐笠帽,身披蓑衣,赫然作船夫裝束。

  他合上雙眼,感受著體內新增加的法則……

  到現在為止,他用濁世萬象,承天盛宴這門仙術,吞噬的仙人,已經不在少數。

  其中絕大部分,都只是殘仙。

  殘仙雖然也是仙,卻只有“混沌態”,沒有“無垢態”,神智不清,其掌握的法則,亦是混亂不堪,駁雜無比。

  故此,雖然吞噬的殘仙數量眾多,但每一種法則,都極為微弱。

  用來對付修為不及自己的存在,倒是綽綽有余。

  可一旦面對實力強大的對手,卻還不如他自己的刀氣,或者普通的仙術有用。

  除了殘仙之外,他還吞食過兩位正仙。

  一位是巖仙,一位便是鮫人族的那名正仙。

  他從巖仙那里得到的,是“巖”這條“本源”大道,這是濁世萬象,承天盛宴這門仙術,到現在為止,最為完美的一次吞噬。

  而鮫人正仙那次,他沒有將整個鮫人正仙全部吞食,是以,只得到了一條跟“水”有關的法則。

  由于不是“本源”,威能遠不及自己現在掌握的法則,至今并沒有真正用過。

  不過,他當時就算將那名鮫人正仙完全吃掉,也不可能得到“水”的本源……

  原因很簡單,“水”的“本源”大道,乃是掌握在龍族手中。

  整個鮫人族群,也不過是龍族的附庸,如何夠資格執掌“水”之“本源”?

  那名鮫人正仙的“本源”,僅僅只是“水”這條“本源”大道中的一份細小分支。

  用其對敵之際,能夠衍化出“水”的種種威能,卻并非真正的“水”……

  不久之前,裴凌又用這門仙術,吞食過一名“譎”,雖然那次進食,同樣沒有吃完,但也得到對方的部分法則。

  這條法則,能夠潛入生靈曾經的記憶,扮演對方記憶之中的任何存在。

  只要對方在記憶之中回頭,便可直接剝離對方的命格……

  但跟之前的鮫人正仙一樣,裴凌沒有將完整的“譎”吃掉。

  他所得到的,只是法則,而非“本源”。

  對付仙人以下的存在,不會有任何生靈,能夠反抗他。

  但對付仙人之上的存在,比的便是“本源”!

  此外,他之前,還跟“應聲譎”、“哭譎”、“笑譎”爭過道,“應聲譎”那次,逃的太過,他只稍微占了點便宜,沒有得到“應聲譎”的法則。

  而“哭譎”與“笑譎”,則都因為大日薄淵,照吾本真這門仙術的緣故,遁逃之際,無比緩緩,被他反過來將法則搶了去……

  “哭譎”的法則,便是“哭”,只要附近有生靈哭泣,就會成為他的食物!

  這跟“咒”傳承中的怨魘神通差不多。

  怨魘神通可以吸收生靈的恨念、怨憤、詛咒……之類負面情緒。

  而這條“哭”法則,不但可以吸收所有的負面情緒,還能將產生負面情緒的生靈,一同吞噬!

  “笑譎”的法則,則是“笑”。

  跟“哭譎”差不多,只要有生靈嬉笑,便會為他所用!

  這條法則,跟“哭”完全相反。

  其可以吸收所有正面情緒!

  高興、開心、喜悅、振奮……皆是這條法則的食物!

  跟“哭”這條法則一樣,“笑”這條法則,不但可以吸收所有正面情緒,其能將產生這些情緒的生靈,也一同吞噬!

  這兩條法則,也都不是“本源”。

  但若與感情豐富的生靈戰斗,這兩條法則的作用,會比前幾條法則,有用得多。

  而裴凌現在,對船夫用了濁世萬象,承天盛宴這門仙術,得到的法則,則是“引渡”。

  他現在,可以直接感應到幽冥的出口,以及幽冥之中,真正的深處!

  似乎就算自己現在回頭,視線之中的光點就此消失,他也一樣可以自由在幽冥之中出入……

  這條法則,同樣不是“本源”。

  面前這位船夫,跟他之前吞食的“譎”一樣,都不是本體。

  就算他將船夫整個吃光,也無法得到這條法則真正的“本源”。

  而且,比起法則,這更像是一種職責……

  想到這里,裴凌直起身,忽然直接轉頭,朝小船的后方望去。

  一瞬間,他立時感到,自己進來時一路注視的生路,驀然消失!

  陰寒死氣,猶如漲潮般轟然席卷!

  灰黑色雪花紛紛揚揚,籠罩了整個視野。

  森冷氣息,洶涌澎湃,冥冥之中,似有無數枷鎖,鎖住他的一切生機,欲令他永墮幽冥,生生世世,亦無法離去!

  見狀,“墨瑰”頓時一怔,反應過來之后,頓時問道:“怎么了?”

  裴凌平靜的說道:“我現在,要看清我接下來的‘果’。”

  語罷,他的目光,已然穿透重重霧氣、滔滔河水,越過極為遙遠的距離,望向了幽冥深處的所在。

  一幕幕晦暗景象,猶如電光火石般飛掠而過。

  很快,裴凌看到,濁黃河水滾滾,遙遠之處,有一片巨大的陸地。

  陸地寸草不生,青黑山嶺,縱橫交錯,虬結如龍,所有的山勢,皆朝著更為遙遠的地方匯聚而去。

  怪誕氣息,不斷逸散而出,除卻重重山嶺之外,那片陸地之上,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物事。

  山嶺皆陡峭高大,谷壑深邃,千條萬道,似在古老歲月之中,反復沖刷出的溝渠。

  小船上,裴凌微微皺眉。

  這片陸地,無比廣大。

  前兩次在近處觀察的時候,只覺得其頗為古怪。如“禍”前輩之前所言,其氣息與幽素墳完全不同,仔細感知之下,其與幽冥,亦是不類。

  眼下隔著這遙遠的距離瞭望,再看這片陸地……形狀怎么那么像樹根?

  心念轉動之際,裴凌忽然察覺到了什么,立時抬頭,朝上空望去。

  虛無之中,一道暗影,靜靜而立。

  那暗影類人,額生獨角,身披暗綠長袍,背后生著無數纖細觸須,猶如煙云般懸浮半空,緩緩飄蕩。

  那長袍的綠,猶如終年不見大日的陰暗中積年的苔蘚,充滿了黏膩之感。袍服未曾覆蓋的部分,全部生滿了幽綠鬼眸,瞳孔收縮如針,森然俯瞰下方。

  其氣息幽暗深邃,威壓磅礴。

  察覺到來者,“墨瑰”與“禍”心頭微凜,立時周身氣息升騰,已然做好大戰的準備!

  這個時候,那名暗綠袍服的亡者,幽冷目光,一直緊緊望著裴凌,沒有馬上出手,而是語聲森然的問道:“人族,你不是被‘離羅’仙尊帶走了么?”

  聞言,裴凌立時認了出來,這是昨晚萬仙會上,幽冥赴會的幾位亡者之一!

  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他頓時平靜的說道:“原來是幽冥的前輩,晚輩來幽冥接兩個人,接到就走,絕不打擾幽冥的安寧。”

  “還請前輩看在‘離羅’仙尊的面子上,給個方便。”

  看在“離羅”仙尊的面子上?

  暗綠袍服的亡者,頓時沉默。

  這人族,莫不是將祂當成傻子了?

  眼見虛無中的亡者沒有說話,裴凌指了指船上已經被自己吃的只剩一個腦袋的船夫,接著說道:“晚輩現在,被這名船夫定了‘果’。”

  “天綱之一,便是仙不與凡接!”

  “仙人戮凡,乃是違逆天綱的重罪!”

  “萬仙會剛剛結束,仙會之上,‘離羅’仙尊曾親自出手,整肅綱紀,亦親口告誡諸天萬界的仙人,當謹記教訓,不可再觸犯天綱。”

  “結果,一晝夜未過,幽冥的仙人,便知法犯法,此舉乃是罪加一等!”

  “亦是存心冒犯仙尊威嚴!”

  “這件事情,若是被‘離羅’仙尊知道,想必仙尊定然不會輕饒!”

  “當然,如今仙尊還不知道此事,卻是可大可小。”

  “晚輩與前輩,也算有著一面之緣。”

  “只要前輩立刻解開晚輩身上的‘果’,且將晚輩要找的兩個人交出來,這件事情,晚輩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發生……”

  話未說完,那名暗綠袍服的亡者,直接一掌拍下!

  萬里死氣滾滾而動,猶如玄天傾頹,挾無盡死意,滔滔陰寒,盡數壓向裴凌!

  冥冥之中,有萬千鬼哭,轟然響徹。

  黃泉翻涌如沸,水汽升騰之際,一道道紅白幽影,泠泠而現。

  密密麻麻的幽綠瞳孔從水中睜開,齊刷刷的望向裴凌。

  濁黃水流激蕩,掀起滔天巨浪。

  眼看這一掌,便要直接將自己等人連同小船在內,盡數按入黃泉之底,計霜兒立時操控著“莫澧蘭”的身體,打出一個氣息縹緲的法訣。

  下一刻,一張無形的血盆大口,于虛無間張開,一口將暗綠袍服亡者的這一掌盡數吞下!

  霎時間死氣止息,鬼哭消散,黃泉恢復淙淙流淌,紅白幽影,戛然而止,幽綠瞳孔紛紛閉合,這一切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暗綠袍服的亡者微微一怔。

  祂一時間有些記不起來,自己剛才那招,是如何施展的了!

  這個時候,裴凌語聲低沉,冷然喝道:“大膽幽冥!”

  “公然違逆天綱不說,竟敢不給‘離羅’仙尊面子,爾等莫非是想造反么!”

  “如此倒行逆施,‘離羅’仙尊公正嚴明,必將問責整個幽冥。”

  “現在,我便代替‘離羅’仙尊,好好教訓你這違逆天綱的墮仙!”

  話音方落,錚!

  金鐵交擊聲響徹整個河面,霜色劃破長空,九魄刀悍然出鞘!

  一輪圓潤血月,無聲無息間,自裴凌頭頂冉冉升起,淺淡緋紅,潑灑四方。

  裴凌長刀橫斬而出,滔滔血色,奔涌如浪,凌厲殺意,崔巍咆哮,宛如實質的洪流,沖刷虛空,朝暗綠袍服的亡者,席卷而去!

  計霜兒操控著“莫澧蘭”的身體,微微抬頭,目光湛湛,望向暗綠袍服的亡者。那亡者依舊靜立虛無之中,其軀體,開始寸寸石化。

  錦繡裙裳無風自動,“墨瑰”打出一個繁復法訣,眉心有白瓣金蕊繁花驟然開謝,映照雪膚花貌,似霞明玉映,冥冥間,周遭秩序,瞬息變幻。

  虛無中,那名暗綠袍服的亡者迅速回過神來。

  萬仙會上出現過的那名人族,以及那名珠圍翠繞、裙裳華麗的人族女子,皆是受到仙位加持,才有仙人之境,對祂來說,無足輕重!

  倒是那名玄袍散發的人族女子,本就是仙人。

  眼下亦有仙位加持,已然有著掌道仙官的境界!

  不過,莫說這是靠著外力才提升上來的掌道仙官,便是一位真正的掌道仙官,面對祂,也只有永墮黃泉一途!

  更何況,這里還是幽冥!

  心念轉動之際,暗綠袍服的亡者瞬間爆發出恐怖絕倫的氣息,咔咔咔……碎石聲一連串響起,其軀殼上的石化,立時宛如積雪遇陽,轉瞬消散。

  一對巨大的青黑鬼爪,轟然出現!

  于暗綠袍服亡者的身前合攏,牢牢夾住了急斬而下的刀氣。

  與此同時,無數嬰孩般纖細的手印,遍布虛無,抓出一根根白瓣金蕊的鎖鏈,狠狠掐斷。

  “墨瑰”面色一白,剛剛施展出來的手段,瞬間被破!

  緊接著,暗綠袍服亡者打出一個法訣。

  滔滔黃泉,立時如同煮沸了一般,不斷冒起大大小小的水泡。

  巨大的幽暗自水底浮現,迅速升起!

  大團大團的發絲,探出水面,仿佛濃密水藻一般,順著小船飛快攀援,轉眼之際,宛如鎖鏈一樣,將小船五花大綁,爾后朝河底拉去。

  小船頓時一陣猛烈搖晃,蕩開圈圈漣漪,緩緩下沉著,欲要傾覆。

  但下一刻,血色刀氣,飛掠而過。

  利刃過處仿佛琴弦繃斷的脆響聲連綿不絕,纏住小船的眾多發絲,紛紛被斬斷。

  黃泉翻騰,更多的發絲爭先恐后涌出,重新朝小船纏去。

  斷裂的發絲散入濁黃水流,剎那間如同水蛇般,驀然纏住了裴凌、計霜兒以及“墨瑰”的倒影。

  三人立時感到周身一沉,行動受到約束,軀殼一時間難以動彈。

  眼見局勢不對,“禍”連忙加快了劃船的速度。

  只不過,越來越多的發絲,很快將小船整個纏住。

  小船劇烈的搖晃著,根本無法劃動。

  嘩啦……嘩啦……

  黃泉被激起一陣陣浪花,水珠迸濺如雨,潑入船中,化作濃郁無比的死亡氣息。

  暗綠袍服亡者打出第二個法訣,發絲之中,一道道幽影,悄然飄出。

  紅衣拂水,白衣委河,飄蕩若無骨,幽冷森然。

  亡者俯瞰著河面上的裴凌一行,語聲森寒:“生者擅闖幽冥,乃禍亂生死陰陽之舉!”

  “以凡噬仙,違逆天綱!”

  “假借‘離羅’仙尊之名行事,膽大妄為!”

  “再不束手就擒,吾便將你緝拿下來,安規處置!”

  “汝之共犯,亦不可輕饒!”

  話聲既落,無數眼眸睜開,瞬間將裴凌、“莫澧蘭”以及“墨瑰”團團圍住。

  萬千發絲轟然爆發,猶如鋪天蓋地的鎖鏈,呼嘯著朝他們當頭鎖下!

  黃泉滔滔,一船如葉。

  就在小船即將要被這漫天發絲盡數吞沒之際,十輪煌煌大日,轟然升起!

  熾烈火光照徹昏惑,裴凌、“莫澧蘭”以及“墨瑰”三人身上的大日真火,立時熊熊燃燒,輝煌燦爛,映照周遭如白晝。

  濁黃水流搖蕩間,時而破碎、時而彌合的倒影里,裴凌、計霜兒以及“墨瑰”,剎那間化作一個個火人。

  赤金光輝灼灼明亮,纏住三人的發絲,轉眼間“噼啪”聲不絕,紛紛被燒斷。

  下一刻,無數血色刀氣,似繁花怒綻,又似血瀑逆流,倏忽爆發,迎向四周眾多發絲。

  虛空之中,亦張開了密密麻麻的無形巨嘴,朝著發絲、眼眸、幽影……迅速咬下!

  “墨瑰”眉心白瓣金蕊的花卉再次盛開。

  所有接近小船的發絲,立時氣息驟然下降,陰寒死氣迅速逸散,似欲化作尋常發絲。

  轟轟轟……

  刀氣斬中發絲,細弦崩裂聲絡繹不絕,有火星迸濺紛紛。

  黃泉激蕩,黑發如潮。

  血色刀氣洶涌須臾,立時湮滅在越來越多的發絲之中。

  裴凌袍袖無風自動,墨發獵獵而舞間,他仗刀而立,望向暗綠袍服的亡者,沉聲問道:“這種力量……你是金仙?”

  說話之際,他再次斬出更多的血色刀氣。

  刀氣奔騰咆哮,匯聚如洪流,洋洋灑灑,落入周遭。

  黃泉之水轟然鼓蕩,陰寒浪濤翻滾間,氣象萬千。

  但很快,黑發似大潮奔涌,汪洋無際,迅速吞噬了滔滔血色。

  發絲汩汩涌動,生長的速度遠遠快過了無形巨嘴的吞噬。

  纏向小船的發絲越來越多,“墨瑰”的無法天印,再次難以維持。

  虛無之中,暗綠袍服的亡者冷漠的望著這一幕,語聲幽冷:“幽冥之中,只有十三位金仙。”

  “不過,吾距離金仙,差的確實不多。”

  說著,亡者打出第三道法訣,所有發絲,生長的速度霎時間暴漲,猶如一株株參天巨木,自黃泉之中挺拔而起,轉眼間化作崔巍密林,將裴凌一行,盡數籠罩!

  仿佛是一座漆黑森林,又如囚牢,從四面八方,困住了他們的去路。

  黑發升騰而起的陰影投射下來,裴凌面色不變,心中卻是極為詫異。

  這名亡者,實力很強!

  居然還只是掌道仙官?

  相比他之前遇見的蛟龍“希琸”、鮫人族的那名掌道仙官、以及那頭同樣帶著濃郁幽冥氣息的龐大陰影,這名暗綠袍服的亡者,強大的實在太多!

  心中急速思索著,裴凌手上動作卻是絲毫不慢。

  其渾身氣息,驟然收束,九魄刀迅捷斬落,他語聲恢弘:“籠中望月,一線仙凡!”

  霎時間天地失色,萬物沉寂。

  一輪如鉤血月,自暗綠袍服的亡者頭頂冉冉升起。

  與此同時,化身“莫澧蘭”出手,石化之力,洶涌澎湃,“本源”大道“巖”被催發到極致,滾滾而至的無數發絲,皆在剎那之際寸寸粗糙、厚重,化作蒼青巖層。

  轟!!!

  巨大的悶響中,石化的發絲,四分五裂,煙塵彌散四方,以小船為中心,大片河面籠罩塵糜之中,一時間黑發狂潮為之一滯。

  虛無中,暗綠袍服的亡者渾身上下,爆發出萬千刀氣,無數微小尖刀倒流而出,朝著其上方的鉤月之中匯聚而去。

  鉤月立時開始圓潤。

  違逆天綱的仙術!

  暗綠袍服的亡者神色一冷,周身氣息,倏忽變化,忽然變成裴凌的模樣。

  瞬間,裴凌身上,轉眼爆發出無數刀氣,鮮血化作微小尖刀,浩浩蕩蕩,朝著暗綠袍服亡者的頭頂鉤月飛去。

  這一招……

  裴凌瞳孔一縮,這跟他的蝕日秘錄,極為相似!

  對方在借用他的命格身份,來抵擋他自己的仙術!

  心念急轉間,裴凌立時運轉蝕日秘錄,同時將手臂湊到嘴邊,一口咬下!

  他從手臂上咬下一塊血跡淋漓的血肉,立時吞入腹中。

  然而裴凌被咬過的手臂,卻是完好無損。

  虛無中,暗綠袍服的亡者,手臂之上,立時缺了一塊血肉,傷處骨殖森然。

  下一刻,祂瞬間察覺到,祂的法則與仙力,被小船上的那名人族奪走了些許!

  兩門違逆天綱的仙術!

  暗綠袍服亡者頓時語聲冰冷:“弒仙!食仙!”

  “區區人族,膽大包天。”

  “視天綱如無物,反復違逆,罪不容赦!”

  “吾今日,不必將你緝拿。”

  “只需將你直接滅殺在此,以正綱紀!”

  說著,亡者霎時間化作一團純粹的暗影,宛如苔蘚的暗綠如同繁復花紋,縈繞其間。

  混亂、暴虐、邪惡……氣息暴漲!

  密密麻麻的觸須自其身后轟然爆發,無數蒼白的嬰孩手掌穿梭虛空,朝小船直直抓去!

  裴凌沒有任何遲疑,同樣氣息變幻,血氣翻涌,血絲縱橫,無數瞳孔睜開虛空,墮落、邪惡、暴虐、陰冷……侵蝕四方!

  與此同時,“莫澧蘭”的身影,在宛如實質般的血煞之中模糊,萬千低語響徹黃泉之上,混亂、墮落的氣息,亦瘋狂奔涌。

  轟!!!

  許久之后,黃泉水珠灑落如雨,水面緩緩止息,大戰漸漸平息下來。

  滔滔河面有暗影幢幢,萬千發絲林立,如同一座水上的巍峨森林。

  紅白幽影飄蕩其中,無數眼眸明滅,惡意崔巍。

  裴凌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創口一片蒼白,微小尖刀切割的痕跡縱橫交錯,其頭頂上方,血月靜靜懸掛。

  虛無中,暗綠袍服的亡者再次恢復類人模樣,頭頂鉤月半圓,同樣傷勢不輕。

  雙方遙遙對峙,氣氛一觸即發!

  忽然間,裴凌再次察覺到了什么,立時抬頭,朝上方的虛無之中望去。

  在他頭頂上空,濁黃水流滾滾流淌,猶如天穹,有小船如葉,倒懸其中,船上站著一道道人影。

  他、“莫澧蘭”、“墨瑰”、“禍”……

  又是一個恍惚,裴凌猛然睜開雙眼,卻見自己正完好無損的站在船上,烏篷相隔的船頭,有船夫戴著寬檐笠帽,身披蓑衣,正一聲不吭的奮力劃船。

  他身畔站著“莫澧蘭”、“墨瑰”、“禍”,皆沉默不語,注目前方光點。

  河面霧氣飄蕩,漆黑發絲自上空倒垂而下,猶如一座繁茂的森林。

  林間紅白身影幽幽而現,萬千眼眸明滅若星辰。

  大水縱橫流淌,小船如梭,撥開水紋,剛剛自林間穿過,將宛若巨獸匍匐的發絲森林拋在后方。

  霧氣如帳幕,漸漸掩映龐大陰影。

  裴凌伸手按向自己的腹部,饑腸轆轆的感覺,正如潮水席卷而至。

  他剛剛吃下的船夫法則、那名亡者的法則,皆已消失!

  一切,又回到了開始的時候!

  這不是剛開始的時候,這是第二個“果”了!

  他們距離那塊充滿了死寂、惡意、危機的陸地,又更近了一步!

  想到這里,裴凌頓時眉頭一皺。

  這名船夫不能直接斬殺。

  對方只要一死,一切就會再次從這里開始!

  而將船夫控制住,旋即改變小船的方向,往真正的幽冥深處行去……這方法同樣行不通!

  那樣會再次遇上那名暗綠袍服的亡者。

  那名暗綠袍服的亡者,雖然自稱只是掌道仙官,但其實力,極為恐怖!

  甚至,就算與那暗綠袍服亡者的戰斗,最終取勝,也一樣會再次重來。

  想到此處,裴凌眉頭皺的更緊。

  就在他深思之際,小船宛如離弦之箭,破開一片薄霧,前方河面霧氣稀淡,濁黃水流,清晰可見。

  裴凌迅速回過神來,前幾次經過此地的時候,這里的河面,有一具具高大無比的骸骨,從黃泉之底探出,宛如山岳島嶼,星羅棋布。骸骨之上,還有無數墨色鴉雀棲息,眼眸慘白,靜謐怪誕。

  但這一次,那些巨大的骨殖,絲毫不見蹤影,仿佛從未存在過,就跟之前的倒垂巨山、發絲密林一般……

  這是他們接下來的“果”!

  怎么回事?

  這船夫看著實力不強,很好對付,但這手定“果”尋“因”……

  心念電轉之際,裴凌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錯了!

  這船夫,不是本體!

  而且,真正出手的,也根本不是船夫!

  想到這里,裴凌立時傳音道:“大小姐,從現在開始,這尊化身,讓我親自控制!”

  計霜兒清脆甜美的語聲,旋即在他腦海之中響起:“好!”

  裴凌微微點頭,接著干咳一聲,突兀說道:“‘墨瑰’前輩,對不起了。”

  聞言,“墨瑰”微微一怔,爾后淡淡說道:“大局為重,本門掌教、天姬、真傳弟子還有太上長老之事,吾不會與你計較。”

  裴凌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什么,他接著望向“禍”,平靜說道:“‘禍’前輩,一會不管發生什么,想要活命,便跟緊我!”

  “禍”立時點頭,簡短道:“好。”

  事情都已交代,裴凌不再多言,注目濁黃水流,神色平淡無波。

  船夫迅速劃動慘白船槳,小船如箭,分水破浪,朝遠處急速行進。

  嘩啦……嘩啦……嘩啦……

  水聲淙淙里,倒影不斷被打碎,裴凌、計霜兒、“墨瑰”與“禍”的身影,似扭曲,似掙扎,與小船一起,飛掠而過。

  霧氣時濃時淡,一段時間后,小船的后方,再次出現了那座龐大的陸地。

  裴凌緩緩轉過身,沒再注視前方那個代表著幽冥出口的光點。

  就在他回頭的剎那,其視線之中,光點瞬間消失,宛如燭火熄滅,周遭死氣大盛,冥冥之中,似有無數枷鎖,隔空鎖定了他的肉身神魂,欲要令他永墮幽冥,不復離去!

  裴凌絲毫沒有理會這些,目光如炬,望向船尾這片遼闊的仿佛無邊無際的陸地。

  一條條陡峭的山嶺蜿蜒其上,幾乎找不到什么平坦之地,谷地與嶺脊錯落間,青黑之色,深淺交替,不見他物。

  仔細感知,這片陸地,除卻死寂外,便是浩瀚滄桑,古老無比,似已存在了無數歲月。

  注目片刻之后,裴凌的神情,頓時變得極為凝重。

  他終于知道,為何第一次見到這片大陸時,會有一種難以描繪的怪異之感了。

  是的,這根本不是什么大陸!

  而是一株巨木裸露在外的部分樹根!

  洪荒三大神木里,扶桑矗立甘淵,承托十日,以至陽至剛,鎮壓幽都,分割生死。

  而在后世人族九宗的時代,扶桑被斬,殘骸墜入幽冥,化作詭桑……

  心念至此,不等小船靠岸,裴凌頓時朗聲開口:“扶桑前輩召見,不知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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