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殿。
監察殿主與司鴻煙韶繼續盯著水晶鏡中定格的畫面,忽然,畫面微微一晃,有所變化。
只見昏黃的山谷,不知道何時染上了濃淡不一的翠色,裴凌渾身浴血,往前移動了一大截,正抬頭仰望著儼然山岳的戰王遺骨。
而遺骨之上,血肉蜿蜒,正不斷復生,內中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息,彼此交纏抗拒,正在爭奪遺骨的控制權。
但這一幕只持續短短一瞬,裴凌便已遁出此間,水晶鏡中的畫面,也離開了這方空間之外,回到剛才的百戰殿堂之內。
殿主與司鴻煙韶同時一驚,戰王身上的兩道氣息,其中有一道,是宗主的!
戰王重生……而在這之前,宗主暗中取代了戰王?
難怪這些年,宗主抓捕了那么多異族天驕!
這次真傳任務,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但在這種親自下場的情況下,宗主竟然失手了!
裴凌,不愧是本門天驕,天生魔子!
想到此處,司鴻煙韶立刻起身,迅速離開了監察殿,她要盡快將此事稟告族中。
空蕩蕩的大殿里,只剩監察殿主一人,他皺起眉,思索片刻之后,打出法決,關閉了水晶鏡,旋即也起身離去。
妲羅澤。
雜樹叢生的汀州上,倏忽出現一道人影。
裴凌身化血光,猶如一道血虹,劃破長空,正飛速朝某個方向遁去。
就在此刻,他背后的空間一陣晃動,一座龐大無比的荒漠驀然浮現,荒漠之上,殘缺的石柱、雕像、白色宮殿、黃昏山谷……浮光掠影般閃爍著,很快,整座古跡,拔地而起!
強大的氣浪排山倒海般朝四面八方撲去,無數草木瞬間摧折,泥漿迸濺,藏身其中的飛禽走獸連哀鳴都不及發出,頃刻之間被碾作肉糜。
哪怕裴凌修為已經是金丹后期,也被當場掀飛出去!
“叮咚!檢測到外界攻擊,本次修煉到此結束。感謝宿主使用智能修真系統,一鍵托管,飛升無憂!期待您分享修煉評價,滿意請給五星好評……”
伴隨著系統的提示音,裴凌立刻恢復身體控制權,但他還沒來得及繼續逃遁,就見一道山岳般的巨大身影,從妲羅澤中站起,其整個上半身都探入云層之上,右手托著古跡,身上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仍在對抗。
驚雷般的怒吼聲,響徹整個天地!
裴凌頓時被震得兩眼發黑,七竅之中,同時滲出血跡,腦中一片嗡鳴,差點當場昏厥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側,爾后一把抓住他胳膊,周身空間一陣扭曲,轉眼之間,兩人已經遁出百里之外。
裴凌頓時緩過一口氣,卻見身側之人,容貌氣息完全陌生,但對方華服皂靴,眉眼與厲無定、厲無寐略有相似,最主要的是,手上戴著一枚玄色扳指,扳指上嵌著一顆月白色寶珠,刻著云篆的“九阿厲”三個字。
這是九阿厲氏的一位前輩!
不等裴凌道謝,對方又帶著他繼續逃遁。
一直到已經完全看不到妲羅澤的時候,才在一座山谷之中停下。
山谷內,早有一群人在等待。
這些人服飾各異,然都佩戴著刻有“九阿厲”的扳指,見他們過來,立刻問:“任務所需寶物,有沒有拿到?”
裴凌這時已經勉強恢復,他迅速回道:“沒有。戰王意志被宗主取代,差點將我殺了,我沒有機會拿取寶物。”
“豈有此理!”那厲氏族人面色一沉,不由大怒,“簡直欺人太甚!!!”
旋即放緩了語氣,安撫裴凌道,“沒拿到寶物也無妨,既然堂堂宗主親自下場,暗算一個小輩,那我族老祖出關,詢問此事,也是理所當然!還有,剛才我們察覺不對,便前往妲羅澤接應,卻被蘇氏所阻,以至于沒能第一時間趕到,萬幸你自己跑了出來。”
“眼下先別管那么多,先回族中!”
說著,他掐動法決,頓時,掩人耳目的幻境撤去,露出一座早就準備好的傳送陣。
一群人迅速走上去,催動之后,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整座傳送陣自行摧毀,再無絲毫痕跡。
大半日之后,裴凌在厲氏一干人的護送下,直接進入厲氏祖地。
這是一片曲折的山巒,碧色逶迤,山嵐縈翠。
青磚黛瓦的龐大建筑群,在山林之間若隱若現。
匆匆一瞥之后,裴凌被帶著走進一座宅邸的門戶。
外觀看去,這座宅邸仿佛凡俗富家庭院,朱漆獸環,飛檐斗角,唯一彰顯修真世家身份的,是門口兩頭巨大的幽魂侍衛。
只是一行人剛剛跨過門口,四周滴翠流丹的顏色頃刻之間褪去,入目滿是衰敗荒蕪,灰撲撲的一片。
這讓裴凌瞬間想到剛剛進入重溟宗時,被霧柳帶入的灰敗庭院。
此刻這一幕,與當時極為相似。
這種衰敗晦暗的環境只持續了短短一刻,眼前忽然閃過一抹亮色,旋即,裴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間議事廳中。
這議事廳陳設雅致華美,上首已經坐了好幾人。
居中的,是一名錦袍青年修士,容貌俊朗,身量頎長,他身后侍立著數名幽魂侍者,氣息皆在元嬰,此刻卻大氣都不敢出,眼觀鼻鼻觀心的抄手而立。
這青年修士的下首,赫然坐著黑衣如夜、頭戴圣女冠冕的厲獵月。
再下面,則是一些或老或少、裝扮不一的厲氏族人。
所有人無一例外,佩戴著刻著“九阿厲”的扳指,眉眼之間,有著微妙的相似。
尤其是主位上的青年修士,與厲獵月的容貌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望可知血緣關系。
這些人除卻厲獵月氣息極為強大外,其他人周身沒有任何修為的波動,望去仿佛尚未入道的凡人。
然而目光掃過,卻無不令裴凌本能的感到心頭一陣凜然。
“你們且退下。”主位上的青年修士緩緩開口,聞言,護送裴凌前來的眾人紛紛行禮告退,原地只剩裴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