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迷霧縈繞的平臺內,傳出重溟宗宗主略帶笑意的溫潤嗓音:“敝宗弟子厲獵月,已登圣女之位。”
“諸位道友,還請為其見證。”
迷霧之中,傳出數聲情緒復雜的嘆息。
旋即,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輪回塔,今日見證重溟宗真傳厲獵月,攀登萬族血梯,于九千九百九十九層,主動只身迎戰同輩諸天驕,大勝,正位圣女,實際名歸!”
話音未落,一點幽光自迷霧之中飛出,徐徐落至厲獵月頭頂血色冠冕之上。
頃刻間,原本純然一體的冠冕,亮起一抹光華,迅速凝結出一顆寶石,正正鑲嵌于冠冕一側。
很快,又有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迷霧里傳出:“天生教,今日見證重溟宗真傳厲獵月,力壓群雄,傲視同儕,圣女之位,理所應當!”
語罷也有一點幽光,卻不似之前的迅速,而是飄飄蕩蕩,觸及血色冠冕之后,衍化成另一顆寶石,緩緩浮現。
緊接著,是一個女子溫和的語聲:“無始山莊,今日見證重溟宗真傳厲獵月,登血梯,挫天驕,踐祚血座,當為圣女!”
第三點幽光悠悠飛舞,鏗!
一道似有似無的輕響后,厲獵月頭頂血色冠冕,已然鑲上了三顆拇指大小的寶石,其流光溢彩,光華四射。
與此同時,她感到,自己的恢復速度,猛然加快!
沒多久,厲獵月便恢復到了全盛之時,但體內法力流轉不息,宛如長河乍瀉,浩浩蕩蕩的力量奔涌之際,她的氣息不斷攀升……短短片刻,便邁入了元嬰中期!
萬眾矚目之際,監察殿主含笑繼續主持大典:“本代圣女已然正位,諸位,賀我圣宗,后繼有人,福祚綿長!”
云海之上,呼聲如山海,異口同聲道:“賀圣宗,后繼有人,福祚綿長!”
轟烈歡欣之中,外門大比魁首確定時浮現過的幽深廣殿,再次出現在半空之中。
無數命魂燈參差懸浮,宛如大日凌空的命火,照得修為較低的修士,紛紛低頭閃避。
一個個或盤坐蒲團、或斜倚云床、或憑小幾、或跽于帳中的身影,影影幢幢浮現其中。
“圣女厲獵月,入傳承殿,拜謁諸祖師!”隨著監察殿主的提醒,厲獵月緩緩起身,一步跨出,已然從圣女血座上消失,出現在飄蕩著無數命魂燈的廣殿內。
這座入宗弟子都會看到的廣殿,旋即緩緩隱沒。
圣女大典,至此緩緩落幕。
次日。
天色微亮。
一名宮裝侍女面罩寒霜,匆匆行過人骨長廊。
她迅速來到一間靜室門口,尚未出言稟告,靜室的門已無聲打開。
內中珠簾累累,趺坐云床的周妙璃緩緩張眼,淡聲問:“何事?”
“主人。”侍女定了定神,有些艱難的說道,“方才周家傳了消息來,道是家主開了祠堂,將您名諱,自族譜除去。”
“且明令任何子弟,從今日起,不得再與您有任何來往。”
“原本聽命在此的數名周氏子弟,已然收拾行李離開。”
“此外,十三脈中,原本早已向您投誠的諸多弟子,也有所異動……”
還有其他一些事情,但侍女講到此處,已經喉頭哽住,有點說不下去了。
周妙璃聽著,卻神色平淡:“我與厲獵月爭鋒多年,成王敗寇,原該如此。周家的做法,是我首肯。畢竟,我非周家血脈,受他們教養一場,向來相處不壞,沒必要讓他們跟著我陪葬。”
“主人……”侍女有些不忿,是,主人并非周家血脈!
但這些年來,因著主人司鴻氏血脈,且天資出眾、位列真傳的緣故,周家得了多少好處?
原本周家不過是司鴻氏眾多附庸里的一個罷了!
論人才論勢力論實力,都平平無奇。
靠著主人才有今日,哪怕主人心善,主動提出與周家切斷關系,周家竟然也有臉答應?!
而十三脈的諸弟子也都是狼心狗肺!
主人可不是厲獵月那等眼高于頂的傲慢世家女!諸下屬,誰不曾從主人處得到過好處?便是養條狗,每日里扔些剩飯剩菜,也知道搖搖尾巴。而這些人,竟如此無情無義……
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忍不住說道,“主人容婢子去將那些叛徒都殺了可好?”
周妙璃看她一眼,平靜道:“稍安勿躁。”
“……”侍女深吸口氣,依言平心靜氣,只是,她努力了半晌,還是感到無法平靜,“主人,眼下……”
“等。”周妙璃打斷她的話,淡淡吩咐。
見狀,侍女盡管神色之間,仍舊十分憤慨,卻不敢再說什么。
止住了這侍女的沖動,周妙璃旋即閉上眼,繼續錘煉法力。
這些年來,她早就看透了。
在圣宗,或者說,這個世間,身份地位權力都是虛的,血脈情義也不足以依仗,唯獨實力,才是根本!
從前周妙璃對厲獵月一直心存畏懼,這不僅僅是因為厲獵月的出身,厲獵月的天賦,以及厲獵月自幼在同輩之中一騎絕塵的修為與實力……更是因為,她太害怕被司鴻氏放棄了!
畢竟,她雖然是司鴻氏血脈,卻一直未能認祖歸宗,并不被司鴻氏的主流族人接納。
由于這個緣故,周妙璃對自己的身世,一直有著隱約的自卑以及不甘。
與厲獵月爭鋒既是司鴻氏的要求,也是她自己的愿望。
因為,厲獵月,正是她所羨慕的,三大世家嫡女,生而矜貴,血統、名份、地位都無懈可擊!
不像她,地位尷尬。
處境微妙。
然而親眼目睹了這位多年大敵正位圣女之后,周妙璃從前的種種焦灼與擔憂,反而不翼而飛。
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她前所未有的冷靜下來。
就算圣女之爭,她已然敗給了厲獵月。
但尚有一口氣在,周妙璃就不會放棄自己。
修士壽元悠長,一步領先,不代表步步領先!
她未必沒有機會!
這樣想著,周妙璃周身氣勢,不見沮喪,反而更加沉穩厚重。
甚至,其心境,竟出現輕微的變化,卻是不知不覺中,提升了一小截。
臨近正午的時候,格外冷清的白骨樓閣內,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名衣著華美、錦袍玉帶的中年男子緩步走過長廊,出現在周妙璃面前。
司鴻氏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