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考殿試,先點狀元未考殿試,先點狀元 本書作者其他書:
報紙論戰激烈之時,今年的會試圓滿結束。
一共十二位女子,到禮部領了考票。但真正到場考試的,僅剩下五人而已,其余全部拿著準考證回家了。
會試榜下,幾家歡喜幾家愁。
還有一些家伙,關注點明顯不同,不停在看榜士子當中,來回問道:“可有女子中了貢士?”
貢士,就是被會試錄取的考生,在殿試之前只能這么稱呼。
由于榜單只寫姓名、籍貫和畢業學校,根本看不出哪個是女的,所以很多人都在關心此事。
“唉!”
祁彪佳反復看了好幾遍榜單,回頭對女兒和準兒媳說:“你們能參加會試,已經極好了,就算落榜也不必傷心。”
“父親不必安慰,”祁德瓊勉強擠出微笑,“各省考生眾多,中試本就不易,女兒對此早有預料。不論如何,二哥中了貢士,今日應該慶賀才對。”
祁班孫雖然考中了,卻垂頭喪氣:“天下才子,果然多如牛毛,我本以為能中頭榜,卻沒料到只中了末榜。”
這一家子來到南京的時候,一個個都信心滿滿,誰知只有祁班孫險之又險的考中。
旁邊有幾個考生,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站著站著就有人開始發牢騷。
“陛下對士子何其薄也,為何只能考一次?萬一有不世之材,考試期間恰好患病,豈非這輩子都毀了?”
“是啊,就算不能終身考試,至少也該允許考三次啊。”
“不說三次,能考兩次也行!”
其實明代的科舉,有段時間也設了年齡限制,但漸漸的就不了了之了。剝奪孔子王號的張璁,就是考到頭發花白才中進士。
而今趙瀚卻規定,一個考生,只能參加一次會試!
整個教育科舉體制如下:
三年小學,參加縣里的畢業統考,但縣考由府級官員主持。考試合格者,授予小學畢業證;考試不合格者,授予小學肄業證。名列前茅者,免費入讀中學。拿到畢業證的,都有資格自費讀中學。小學可以無限期復讀,直到你拿到畢業證為止。
三年中學(即將變成四年制),參加省里的畢業統考。情況跟小學一樣,也有畢業證和肄業證之分。名列前茅者,免費入讀大學。擁有中學畢業證,可自費去讀大學。但是,中學畢業考試,最多能考三次。
而到了大學,不管是大學畢業考,還是接下來的會試,任何人都只有一次機會。
你說自己生病不舒服,那在領取準考證之前,可以申請延期考試,但只要領了準考證就不準再變。
這樣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其實沒啥影響。
因為有資格領取會試準考證的,就算不參加考試,也能直接去做官。你手里有大學畢業證嘛,無非做官時起步低一些,真有能力還是可以往上爬的。
像祁彪佳的女兒和準兒媳,這次雖然落榜了,但只要愿意做官,同樣能撈到個末流雜官。
各省的大學,每年入學者很多,但畢業考試是真的難。禮部官員親自主考,想拿到大學畢業證,難度跟考進士沒啥區別,大學的畢業考試合格率還不到50——隨著大學生數量越來越多,這個合格率還會繼續下降。
正說話間,閻若璩、顏元和唐甄,三位好友從人堆里擠出來。
祁彪佳這一家子,立即拱手說:“恭喜二位!”
“同喜,同喜!”
顏元會試第二名,唐甄會試第三十五名,閻若璩沒有科舉資格。
劉淑英也在陪他們看榜,不禁好奇道:“顏小弟也只第二名,這頭名會元是什么來頭?”
顏元回答說:“方中通,欽天院物理館方博士(方以智)的次子。方博士家的長公子,三年前也中了進士,二榜第九名,聽說如今已做知縣。”
“唉,家學淵源啊!”祁彪佳忍不住感慨。
一個商賈模樣的家伙,打聽到顏元的情況,過來問道:“閣下可是顏亞元當面?”
顏元直接回答:“我已娶妻。”
“叨擾了。”商賈立即賠笑離開。
唐甄滴咕道:“怎不來問我?我還沒娶親呢。”
商景徽打趣道:“唐公子若沒娶妻,我倒是可以幫忙做媒。”
唐甄連忙擺手:“不必,我有婚約,剛才只是說笑。”
幾人說話間,有位士子被團團圍住了。
卻是會試第三名蒲煎,出身江蘇鹽工家庭。體格強壯,皮膚偏黑,其貌不揚,卻還沒有婚約,正是那些中層商人的絕佳目標。
“蒲公子,我家小女年方十四,也是知書達禮的。目前還在讀女校,可先定下婚約,等小女中學畢業便成親。”
“蒲公子,小女今年十五,再有幾個月就中學畢業。公子若是有意,可先看小女的畫像。不說沉魚落雁,也是貌美如花……”
“嘿,我說劉四,你女兒臉上任大一顆痣,怎就跟貌美如花沾邊了?先不論相貌,讀書也不行,在女校考試次次墊底。蒲公子,我女兒可是才女。將來成親之后,你們夫妻詩詞唱和,有說不完的話,肯定恩愛得很。”
蒲煎明顯有些不知所措,他就一個鹽工之子,平時只知道努力讀書,一路公費讀到大學畢業。
而且,從小學到大學,平時成績都是中等偏上,并不特別的引人注目。只是每次關鍵考試,他都能超常發揮,這回更是莫名其妙考了會試第三。
蒲煎被擠得直往后退,結結巴巴道:“我……我……好意心領了,在在在……在下……不去地……地方做官。我……我……已已已入了欽天院,在在在方……博士手下……研……研究物理……”
商賈們面面相覷,沒想到會試第三名,居然是一個結巴。而且不打算外放做官,今后要留在欽天院,研究那勞什子的物理。
這種人肯定沒前途,一輩子也就混個毫無實權的欽天院博士。
短短十幾秒鐘,圍在蒲煎身邊的商賈,就那么迅速的消失無蹤了。
蒲煎對此也不在意,他要趕回去寫論文,殿試甚至都沒怎么上心。反正他已經考上了研究生,就算不參加科舉,只要研究生畢業,再通過欽天院的考核,就能進入欽天院做學士。
金陵大學,有專門的研究生宿舍。
蒲煎兩年前就已經畢業,一邊等著會試,一邊去各地鹽場考察。方以智還幫他弄了筆經費,足足五十兩銀子,并寫了一封信,希望各地的鹽務衙門配合。
論文這種玩意兒,是趙瀚提出的。
最初是感覺方以智的學術報告,廢話太多浪費時間,趙皇帝便手把手的教導如何寫論文。
這兩年,蒲煎走訪了河北、山東、江蘇、浙江、福建五省的鹽場,他已經寫了一篇論文,分析這五個省的海鹽生產區別。最后斷定,一旦人丁興旺起來,河北的長蘆鹽場,產鹽量必然反超江淮鹽場。
而且,河北、山東的鹽場,曬鹽優勢遠遠大于南方。
因為南方的降雨比較多,一旦下雨,就沒法曬鹽,只能用老法子煎鹽。
另外,蒲煎還發現,明代的曬鹽法,首先誕生于山東海豐(無棣),并非是從南方沿海傳來的。
眼下這篇論文,蒲煎是要改進此時的曬鹽方法。
事實上,由于采取官督商辦的模式,制鹽技術這些年發展很快,曬鹽技術也越來越成熟普及。但是,從小生活在鹽場的蒲煎,還是覺得鹽工們太辛苦了。
論文已經寫到最后的階段,但沒有付諸實踐,一切都是他的憑空想法。由于改進成本很大,沒有鹽場老板愿意配合著做實驗。
這是一種革命性的改進,現在的曬鹽法,都叫做淋鹵曬鹽。需要攤灰或刮土兩種方法制鹵,這個步驟非常辛苦,而且產量也不是很高。
蒲煎的發明是“灘曬法”,不需要再淋鹵,大大減少制鹵所需的人力物力。在降低成本的同時,還能提高鹽產量——歷史上,這種制鹽方法,直到咸豐年間才在山東普及。而且,僅僅是在山東普及,沒有推廣到全國的鹽場。
寫完論文,等著殿試,蒲煎有些無聊,就把論文拿給老師方以智過目。
方以智對制鹽也有所了解,認真閱讀之后,頓時大為震驚:“此法若能推廣,必定利國利民。不要等著殿試了,我立即帶你進宮面圣!”
蒲煎結巴道:“先……先生,學生只……只是空想。灘曬……曬之法,雖設計……計出來,但未……未經驗……驗證。是……是……是否……”
“不要是否了,”方以智聽得很費勁,打斷道,“沒有驗證,那就秉明陛下,自會劃定鹽場給你驗證。”
二人在紫禁城等候時,某些文人已經在歡呼慶祝,他們覺得自己勝利了:今科會試,一個女貢士都沒有,女考生全部落榜了。這證明女人不適合科舉,更不適合做官,女人在科舉做官上,天生就是不如男人的。
趙瀚早就已經收到消息,他對此無悲無喜。
有女子參加科舉,就已經是一個突破,有沒有考中只是時間問題。
倒是曬鹽法有所改進,這讓趙瀚非常欣喜,下令立即把方以智師徒倆帶進來。
趙瀚問道:“此法可否推行全國?”
“回……回回回……回稟……陛……”蒲煎本來就結巴,看到皇帝更加緊張,已經有些不會說話了。
方以智害怕皇帝不耐煩,搶著說道:“回稟陛下,此法可在河北、山東推廣。一旦成功,必然產鹽量倍增。江淮鹽場,也能使用此法,但礙于天氣原因,可能不會如北方那般奏效。降雨越少的鹽場,這種制鹽法就越有用!”
趙瀚對蒲煎說:“你不用參加殿試,今科狀元便是你了,這篇論文就是你的殿試文章。你立即前往長蘆鹽場,朕會命令當地官員配合,先把你的灘曬法進行驗證。如果失敗,就總結原因,給你五年時間去做。如果成功,那就慢慢改進,留你在長蘆鹽場做制鹽使!”
皇帝最大,皇帝說了算。
被會試錄取的考生,百分之百能夠做進士,殿試只不過是分出排名而已。
趙瀚想讓誰當狀元,只要殿試不交白卷,就可以直接點為狀元。既然如此,那蒲煎就不用考殿試了,這篇論文就是他的殿試文章。
“制鹽使”也不是啥正經官職,而是趙瀚臨時發明的,大概可以理解為“制鹽技術改進推廣大使”。
如此做法,或許會有考生心懷不滿,但誰敢說個不字?
趙瀚純粹就是故意的,彰顯自己對技術的重視。有了一個蒲煎做榜樣,今后就會有更多學生,去研究那種利國利民的技術,而不是整天想著苦讀儒家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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