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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國可亡,家不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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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軍帶來的隨軍民夫不多,沒那個功夫去填護城河。

  好在護城河也不寬,將運糧的小船做橋基,再砍伐樹木搭建浮橋即可。

  義安道憲司范守禮,打開府庫招募士卒,又宣揚大同軍殘暴弒殺,竟然真的募兵兩千多守城。當大同軍搭建好浮橋,守軍也都登場城樓,握著簡陋武器戰戰兢兢。

  吳安國和陳番,跑到城樓上,勒令范守禮解散軍隊。

  范守禮卻硬氣得很,對剛招募的民兵說:“這兩人怕死,卻不知漢兵弒殺,城破之后必然燒殺搶掠。。爾等若想保住家人財產,便跟我一起堅守城池。來人啦,把他們綁起來!“

  “你糊涂…啊,別動手…快放開,我乃義安道主官,這里我說了…唔唔唔…

  兩位承政全被綁起來,嘴巴也被堵住。

  漢兵確實喜歡洗劫城市,連國內的城市都洗劫,更何況跑來安南作戰?

  但那是明軍!

  當初的交趾布政司,就是因為漢官虐民,把在安南做官視為流放,一上任就瘋狂撈錢想回去。本地百姓,被漢官逼得沒辦法,于是士紳帶著農民起義。

  正巧朱棣時期一直征戰,打得國庫空虛。朱棣死后,大明漸漸收縮防線,連燕山以北都不要了,更何況起義不斷的交趾?

  安南就是這樣脫離大明而獨立的。

  不僅安南如此,漢官對待南方各省的少數民族,同樣瘋狂盤剝撈錢。黎族、瑤族、苗族、彝族…被漢官搞得起義不斷,大部分時候都是官逼民反。

  范守禮站在城樓上,看著大同軍順著浮橋過護城河,他轉身大喊:“熱油燒好沒?敵軍來了就倒下去!“

  “大人…好多炮!”一個官員指著護城河外。

  火炮其實不多,每個師25門炮。其中8門,被李定國帶著去打清化,那里有海軍火炮相助。而袁時中這邊,只帶了剩下的17門炮。

  十七門炮,已經足夠把范守禮嚇得膽戰心驚。

  “全部躲在女墻后面!”范守禮大呼。

  “轟轟轟!“

  吳安國和陳番兩位主官,也被扔到女墻之后。聽著城外隆隆炮響,偶爾還有炮彈砸中城墻,墻體傳來劇烈的震動,這兩個家伙的身體也跟著顫抖。

  不知不覺,吳安國低頭看自己襠部,他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快跑啊!"

  守城民兵,全都是城中百姓。沒有鎧甲,沒有正規武器,被火炮一轟就士氣歸零十余發炮彈陸續落下,已有守城民兵精神崩潰,離開女墻抱頭鼠竄,認為逃回城里才算安全。

  一人逃跑,就瞬間帶動一大群。

  攻城的大同士卒,還未沖到城下,兩千多守軍已經逃散近半。

  范守禮也是個文官,從來沒打過仗。他此刻全憑膽氣堅持,對逃兵們呼喊:

  “都不要跑,堅守城池,保家衛國…不要跑啊,快快回來!“

  義安是安南腹地,是貴族云集的地方,已經幾十年沒打過仗了。

  繁華之地且承平日久的城市居民,哪里是能守城的樣子?

  范守禮的呼喊根本不起作用,不但守城民兵逃跑,就連隨他作戰的官員,都開始一個接一個離開城墻。

  看見官員們跑路,守城民兵更有逃跑借口,瞬間還在堅守的民兵只剩幾百人。

  范守禮壯著膽子,從城墻剁口探頭,發現大同軍已經沖到城下。他連忙下令:

  “熱油,滾木!"

  他身邊的官員和民兵已不多,有些不是不想跑,而是嚇得兩腿發軟站不起來。

  好歹有幾個,趴地上往油鍋方向爬,但那速度跟烏龜差不多。

  范守禮猛然站起,大喝道:“敵軍即將攻城,不可能再發炮了,都給我站起來御敵!“

  一些民兵聞言,頓時有了膽子,連忙去抬油鍋。

  一些民兵聞言,卻嚇得更厲害。敵軍要攻城了?自己人逃得只剩這些,還守得住個屁,絕對不能留下來送死!

  于是乎,之前嚇得不敢動的民兵,此刻連滾帶爬逃離城墻。

  范守禮身邊正在抬油鍋的民兵,見到自己人還在繼續跑,而且整段城墻已經沒幾個人,他們也放下油鍋撒丫子開溜。

  范守禮氣得火冒三丈,快步走到油鍋前,招呼還沒走的幾個:“本官親自守城,快快助我!"

  那幾人有些猶豫,但大部分都聽話,過來幫范守禮抬油鍋。

  其中一人,卻回去爬在女墻上,看到外面的大同士卒,已經順著簡易木梯往上爬。他驚慌大喊道:“漢兵爬上來了!“

  “哐當!”

  正在抬油鍋的民兵,聞言扔下油鍋就跑。

  “啊!“

  范守禮沒反應過來,熱油打翻潑到他腳上,頓時疼得凄聲大叫。

  “唔唔唔!”吳安國和陳番兩個當官的,此時還被綁在女墻后,瘋狂掙扎著想要逃走。

  城墻上空蕩蕩,只剩他們三個當官的。

  嗯,還有幾具尸體,都是被火炮轟死的倒霉鬼。

  第一批大同軍,已經登城。

  范守禮自忖被熱油燙傷,就算活下來也殘廢了,還不如順從心意死得壯烈些。

  他竟然雙膝跪地,拔劍出鞘,爬行著朝大同軍殺去,邊爬還邊喊:“忠君報國,就在此時!"

  大同士卒都愣住了,一人舉盾將文士劍磕開,另外兩人沖上去將其制服。

  “這里還有兩個當官的!“

  吳安國的塞嘴布被扯出,連忙用漢話大喊:“不是我募兵守城的,與我無關,

  都是姓范的螳臂當車!“

  袁時中、徐學昌很快帶兵進城,得知范守禮被熱油燙傷還孤身守城,徐學昌贊嘆道:“想不到安南小國也有忠義之士,快快讓軍醫給他治傷。就算保不住雙腳,截肢也要救下來!“

  袁時中卻掃向跪在面前的吳安國、陳番二人,不屑道:“聽說你們兩個,是義安省的布政使?人家大法官都知道守城,你們兩個主官卻貪生怕死,想必平時也都是貪官污吏!“

  吳安國和陳番有些傻眼,咋不守城還被罵了,而守城的受到贊賞?

  陳番嚇得連連磕頭,跪著解釋說:“將軍容稟,我倆不守城,是知道王師仁義,不會傷及百姓分毫。這姓范的蠱惑民心,恐嚇百姓說天兵會屠城!”

  袁時中咧嘴笑道:“他說對了。“

  “啊?真……真要屠城?”吳安國渾身哆嗦。

  陳番磕頭磕得更利索:“將軍若是屠城,只屠小民就好,求放過小人一條狗命。小人出身清化陳氏,若天兵進攻清化,小人愿意帶路勸降。“

  袁時中咬牙切齒說:“果然是狗官,一句詐言就將全城百姓給賣了!“

  “詐言?”

  吳安國怔了怔,反復在做過山車,剛剛一顆心沉入谷地,現在又高興得飛到天上。

  他冒出一身冷汗,帶著哭腔磕頭:“將軍仁義,全城百姓賴以活命,小人叩謝將軍不殺之恩!”

  “別逗他們了,”徐學昌說道,“都起來吧,你們是主官,幫助我軍接收城池。把全城官吏都招來,治安也要維持,讓他們挨家挨戶告之,我大同軍不行劫掠之事。誰敢趁火打劫,抓到了就當場處斬!”

  “是是是,小人馬上就去!“

  兩位主官歡欣鼓舞,他們能當狗腿子了,漢兵畢竟是外來者,治理地方還得靠他們這些官員啊。

  袁時中笑道:“攻克城池,一兵未損,不逗他們耍耍,實在是無聊得很。“

  徐學昌說道:“多虧了細作打探消息,咱們才能直奔義安城。若是從廣西出兵,敵軍必然死守,一旦久攻不下,染上熱病都得死很多人。這義安和清化,

  就似前明的南京,承平日久,花花世界,不可能齊心守城的。

  “你說的都有道理,不曉得廣西那邊出兵沒有。”袁時中望向北邊。

  李定國帶兵在海南駐扎,最先收到鄭主戰敗的消息,立即揮師前來攻打。而廣西的兩個大同師,出兵肯定稍晚。

  卻說鄭枇、鄭柞父子倆,帶著幾干殘兵回到升龍府,立即召集大臣緊急議事。

  禮番知番(禮部尚書)鄭榮福,跟鄭是一族的,說起話來也更直接:“殿下,此番我朝兵敗,又有漢軍趁機侵略,這兩個消息都已傳回京城。如今,京城之內人心惶惶,都說是殿下欺君而招至天罰。“

  “胡說八道!”鄭柞問道,“哪些人造謠,立即查明,定將他碎尸萬段!“

  鄭枇倒是沒生氣,抬手示意兒子閉嘴,他自己說道:“清化、義安皆有敵軍,

  諒山那邊可還安好?“

  兵番知番李綱說:“未有動靜,下官已經派人前去,命令諒山總兵好生防守。

  鄭征募六萬大軍南征,并沒有從諒山抽兵,那里常駐1500士卒,在山區半耕半戰,類似大明的邊疆軍屯。

  鄭枇問戶番知番吳宗儒:“還能抽調多少錢糧募兵?”

  義安城的怕死鬼吳安國,就是吳宗儒的族親。

  吳宗儒口干舌燥道:“回稟殿下,前番出兵征討阮氏,國庫錢糧已所剩無幾。

  若是都拿出來募兵,官員俸祿就發不出來了。“

  “我是問你,還有多少錢糧用來募兵!”鄭加重語氣。

  吳宗儒回答說:“還有銀錢四萬多兩,米谷七萬多石。“

  鄭梉說道:“全部交給兵番,能募多少兵,就募多少兵!還有,傳令各道官員,讓士紳募集鄉勇,速速到升龍府聚兵勤王!“

  鄭榮福說:“殿下,還應派出使者,去清化責問漢軍主將,為何不宣而戰侵我國土。或許事情還有回轉的余地,看能不能說服對方退兵。“

  前些年鬧著要跟中國打的李綱,此刻說道:“跟帶兵主將交涉有什么用?他們巴不得打仗立功。得派使者去南京,帶銀子賄賂官員,讓官員說服中國皇帝退兵!”

  這些家伙都慌了,他們不怕中國從越北出兵,山高林密防守關隘便可。

  但大同軍不按常理出牌,竟然渡海登陸作戰,而且直取越南貴族們的老家。現在一個個都擔驚受怕,不是怕丟城失地,而是怕自己被大同軍滅族抄家。

  安南國可以亡,但自己的家族不能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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