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回到學校后,花了點時間找到正愉快遛彎的瓦倫——因為此前開會氣氛太過嚴肅,所以菲利克斯把它留在了學校。一段時間沒見,瓦倫的性子更野了。
菲利克斯用一種打探內幕消息的語氣問:“聽說最近禁林附近游蕩著一只會飛的嗅嗅?”
瓦倫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真的?”它拍拍胸脯,煞有介事地提建議說可以問問海格,他可能知道。
“……禁林里有很多危險生物。”菲利克斯警告它。
瓦倫不在意地擺手。
菲利克斯順著它的視線看到它圍巾上系著的小鈴鐺,伸出手一把撈過來——
“沒收——這是保護你安全用的,不是冒險道具。”瓦倫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菲利克斯手指一晃,可愛的銀色鈴鐺舒展開,變成一只銀色的小鳥。
這是菲利克斯專門布置的一道守護神魔法。守護神不是重點,重點是它內部藏有部分曼德拉草的魔法回路——真遇到危險,守護神吼一嗓子完全可以喊暈幾個沒有防備的巫師。這招對禁林附近的生物也有效果。
他們朝著城堡走去。
“你喜歡禁林?我知道幾種特別美味的香料……斯普勞特教授藏得可好了。”
當第二天菲利克斯被一陣誘人的烤南瓜香氣喚醒時,他站在窗臺前,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遠處的群山銀裝素裹,山腳下的黑湖結了薄薄一層冰,只等一場大雪的到來。
他在學校里度過了萬圣節,又抽時間重新認識了一遍自己的學生,真奇怪竟然沒人把他和記憶體區分開,菲利克斯覺得自己給學生上課時要正經和嚴肅得多。
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參加了斯拉格霍恩辦的聚會,斯內普依然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不過他不動聲色地提及自己在魔藥方面取得的‘微小的進展’——菲利克斯強忍住沒詢問具體情況,這樣對方就沒辦法炫耀了。愛米琳·萬斯對宴會上的食物不感興趣,但對會上彈奏的古典樂情有獨鐘,她詢問斯拉格霍恩唱片的名字,斯拉格霍恩輕描淡寫地說道:
“別的地方買不到,從麻瓜商店進的貨……是的,經過了特殊處理,我在麻瓜政府那兒有點兒關系……可以送你一套……”
萬圣節過后,菲利克斯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掛著副校長的名,于是跑到麥格教授面前準備履行職責——順便和分院帽聊聊天,可惜這頂臟兮兮的帽子不領情,一個勁兒大喊大叫,把菲利克斯列為拒絕交流對象。菲利克斯有些悻悻。輕松的日子沒能持續多久,眼下是關鍵時期,因此過了一個星期他就返回聯合會總部,像一個大號的信息收發器,不斷接收和發出各類信息,有段時間聯合會總部的大廳里同時出現十幾種不同形態的守護神。
連日的工作帶來的進境十分喜人,一些談判進程較快的國家已經走到最后一步,聯合會總部上下都感到振奮。一天早上,從美國回來的阿金巴德帶來一個壞消息。
“情況有點兒不妙。”他言簡意賅地遞過來一份報紙,菲利克斯接過來一看,報紙上的頭條用鮮紅的字跡寫著“傲羅小隊不幸罹難”。
放下報紙,阿金巴德簡短地解釋了事情的經過,一支三人傲羅小隊在調查當地政府秘密控制小巫師事件時,發生了意外,沒有幸存者。
“有軍隊參與了?”菲利克斯吃驚地問。
“是施法者,另一撥施法者。”阿金巴德說:“事情是昨晚發生的,其他小隊接收到了最后的信號,等他們趕到時已經晚了,這事被守在國會的記者看到了……”
半個小時后,菲利克斯出現在美國魔法國會——伍爾沃斯大樓。
他的面前擺著三具尸體。美國魔法國會主席霍勒斯·葛林斯汀奇、伊法魔尼魔法學校校長、魔法安全主管、作為副手的尤瑞亞和幾名國會高官都在場,他們的臉色十分難看。
“目前有什么線索嗎?”
“可能有其它巫師組織參與進來了,”霍勒斯·葛林斯汀奇陰沉地說:“我懷疑是肅清者的后代。我在萬圣節前后派出了大量人手,監查過往的形跡可疑的人——理論上完全可行,過節期間很多巫師都有采購計劃,我判斷有人會趁此機會渾水摸魚……”
這就是他跟菲利克斯提到的計劃。但計劃成功了一半,傲羅們確實發現了異常,但沒能活著回來報告情況。
菲利克斯對‘肅清者’這個猜測不置可否。肅清者在歷史上扮演了極不光彩的巫師叛徒的角色,類似拿錢辦事的雇傭兵,美洲巫師對他們一度談之色變,恨之入骨。等到美國魔法國會成立后,立刻對這些人進行了清算,只有一小部分逃脫懲罰,隱藏在人群中。
他們無力報復國會,更不敢使用魔法,為此甚至主動拋棄有魔法天賦的孩子,而從后續發展來看,這些人在很長的時間里也沒有選擇與官方合作——作為曾經為了錢把自己同胞出賣給清教徒和官方極端組織的劊子手,他們太清楚會受到什么折磨了,這種恐懼和對魔法國會的仇視代代流傳。
所以前段時間十二名魔法天賦孩童事件真的是一個意外。不,也許不是意外。菲利克斯猛然想到,如果上次是一些人的試探呢?對巫師和公眾輿論的試探?假設那些孩子一直受到一小撮人的注視,等到時機合適就會運往無法標繪的海上基地,他們是每一年的‘固定份額’,只不過今年拿來做別的用途……
菲利克斯仔細檢查了三名遇害者的遺體,半晌,他抬起頭。
“我認為這三名傲羅碰到了我們一直要找的人,只不過那些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更是成為了我們的敵人。”
這幾乎是最糟糕的情況。
“難道這項秘密計劃已經持續了幾十年……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對抗受過正規訓練的傲羅,那些人甚至都沒接受過完整的魔法教育。”現場的一名大胡子巫師——他是魔法安全主管——失聲嚷道。
“是沒接受過完整的‘學校教育’。”菲利克斯糾正道:“他們的確很難接受正統的魔法教導,但不代表必須從頭摸索,最簡單的做法……只要博取任意一名巫師的信任,他們就能隨意出入魔法界,輕而易舉地在魔法店鋪購買到公開出版的魔法書、魔藥材料和二手魔杖……”
“至于他們的真實水平是否超過傲羅……我暫時還看不出來,真實經過有多種可能,比如這幾名傲羅大意了,被欺騙了,或者真的技不如人,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的對手不是尋常的民眾,而是受過嚴苛訓練、被人精心培育的專業人士。”
菲利克斯的手指尖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像,他湊近了仔細端詳那張沒有面孔的臉,輕聲說道:
“任何魔法學校的建校目的都不是為了培養特工、刺客,或是殺手——我們學習魔法是為了更好地控制魔力,同時也是巫師群體潛意識里想要發展壯大、至少也是避免走向衰落的心理在起作用。于是巫師從最早的家庭教育、師徒教育走向學校教育,建立了社區,衍生出許多在我看來可有可無的職業,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讓人與人之間發生交集。但藏在暗中的對手不是這么考慮的,他們只想在短期內盡可能地壓榨出某一方面的才能。”
“不妨試著去勾勒那些人的成長環境。不考慮因為各種意外死掉的,他們普遍在十一歲前離開父母,此后幾年一直漂泊在海上,接受各種試驗、洗腦、訓練……等稍微大一點兒,就會出來執行任務,那么那些任務是什么呢?”
霍勒斯·葛林斯汀奇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心思快速轉動,接著突然扭頭看向一人,急迫地說道:“尤瑞亞,你立刻去常見的魔法店鋪詢問那些店主是否接待過年紀不大的巫師,他們的共同特點是都曾不止一次批量購買各種魔法材料,還有——”他有些艱澀地說:“調查那些離群索居的巫師,查查最近幾年是不是有人不明不白地失蹤?”
尤瑞亞表情嚴肅地匆匆離開了。
在場幾人神情各異,半天沒有說話,最后還是伊法魔尼魔法學校的校長出聲打破了寂靜:“海普先生,按照這種情況推測,對方是否有可能已經培養出足夠強大的施法者?”
菲利克斯思考片刻后否定了這種可能。
“那些人的綜合素質差不多能有一般優秀傲羅的水平就是極限了,而且還只是在某一方面比肩,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更別提探索魔法的真諦了……至于證據,從留下的傷口看,他們施展常規咒語時都帶著明顯的黑魔法特征,這可不是說明他們的魔法造詣有多高深,而是魔力失衡的體現。”
“由此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不管對方是誰,他們這么做的時間跨度不會太長,絕對不超過三十年。”
“為什么這么說?”
“——時間再長的話,這些人自己就會遭受反噬了,要知道,巫師的魔力可是直接和靈魂相連,會直接反饋在性格上……”
漫長的沉默后。
“接下來要怎么做?”
“談判照常進行。我預感到接下來的談判不會太順利,有一股隱藏得很深的勢力會千方百計阻撓合約達成……不過有人主動跳出來,才方便我們抽絲剝繭找到關鍵人物。另外,我還需要制作一副地圖。”
整個十一月份都在令人不安的氣氛中度過,世界范圍內雖然有十幾個魔法部和當地政府簽訂了合約,承認了《聯合會暨聯盟憲章》的地位,但也有不少人公開質疑這部法律的效力,認為像國際巫師聯合會這樣凌駕于各國巫師、甚至凌駕于各國政府意志之上的組織是非法的,理應被取締。
尤其是上面的一些條款,對某些國家的財團和政府來說簡直無法忍受。
美國魔法國會的代表團先后和當地政府進行了三輪談判,但隨著談判的深入,一些原則性問題擺在眼前,成為雙方無法調和的矛盾,談判再度陷入僵局。一些強硬的聲音公開出現在新聞媒體上:一個偏遠州的不出名議員提出由政府出資建立特殊學校,打造并接管屬于美國人的魔法界,這番言論立刻獲得醫藥財團和軍火財團的支持,紛紛表示愿意為這一偉大事業進行捐款。
但隔天這名議員就在記者面前痛哭流涕,訴說自己犯下的“邪惡罪行”,而這幾乎立刻成了巫師蠱惑人心的證據,隨后一系列惡性事件都被‘間接’證明和巫師有關,魔法國會的代表團談判了大半個月,結果發現外界的輿論環境完全變了。
美國魔法國會代表團的遇冷、國際巫師聯合會受到抵制,以及世界范圍內逐漸蔓延的輿論,一切都導向一個結果——這也正是許多政府智囊得出的結論——一場正面沖突在所難免。
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是所有人共同期盼的結果——前提是沖突不發生在自己國家——對許多人而言,拖這么久才令人感到不可思議,讓人不禁懷疑是魔法的作用。
一個隱藏在水面下超過兩百萬人的群體,與世界秩序格格不入,還掌握著只存在于文學作品和童話故事中的能力……但截止到目前為止,竟然沒有爆發任何一場具備一定體量和規模的沖突,仿佛一切都是被設計好的,這太奇怪了。
戰爭的陰影從未遠離,一開始游蕩在英國,隨著英國局勢穩定下來,各國的目光又轉向最為混亂的非洲,但非洲雖然亂,小沖突也屢屢發生,但從來沒有失控過,一些人等啊等,結果等來了《聯合會暨聯盟憲章》的出臺,接著就是大刀闊斧的幾十個國家同時展開談判……事情發展到這步簡直是奇跡。
但有些事無法避免,其它手段僅僅起到拖延和威懾的作用,只發生在紙面上的推演,唯有正面較量一番才最能體現兩個不同群體間的實力。到底是巫師不堪一擊,還是現代武器對魔法完全不起作用,只有真刀真槍比試過,那些越發躁動的陰暗心思才會重新沉進腐爛的淤泥里,默認新的秩序的誕生。
讓各國智囊出現分歧的是,這場沖突究竟會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爆發,由誰挑起,以及——最后會死傷多少人,能否控制在一定范圍?
十一月份的壞天氣延續到十二月初,在一群人屏氣凝神、翹首以盼中,時間來到1997年最后一個月,終于,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巴巴吉德·阿金巴德和國際泛魔法聯盟第一任會長菲利克斯·海普向全體巫師鄭重發出警告。
一石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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