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看?”
千雪想要勸阻,她覺得陸晨本身狀態就已經夠差了。
萬一等會兒看完輪回湖,要投湖自盡怎么辦?
陸晨擺了擺手,“不妨事,只是想印證些事情。”
說著,他小心的走到湖畔旁,靠近湖水邊緣時,
小金龍的那種秘術似乎有些不太穩定,讓陸晨出了一陣冷汗。
這里的白霧侵略性極強,若是被針對,別說是他,即便是大師姐陸水流來了,也是化作水霧的下場。
在湖水旁站定,
陸晨朝下方望去,身后還傳來鯤鵬神藥的提醒,
“上仙,您得往湖水中央看,若是覺得不對,就回來吧。”
陸晨的目光逐漸前移,在邊緣處還只是蕩著波瀾的水光,與天上的血月交相輝映,那紅暈自湖水中央擴散,像是染料落入水中,暈開黃粱一夢。
陸晨也不知何時視線停頓,他好似身上的傷痛都不在了,眼前所見再不是這昏暗天地下的一片湖泊,
而是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畫面上先是出現了一個男人,黑衣黑刀,身姿挺拔,氣質威嚴,
煞氣縱橫星河,一幅君臨天下的姿態掃視寰宇。
也不知是什么時代,
九天十地都在下著血雨,星河中的恒星透著血色的光,男人在那上古的戰場中邁步,出刀時天地色變,星河辟易,諸神皆滅。
陸晨聽到有生靈在大喊,“你會遭報應的……會永世詛咒你!”
中間有些聲音聽不真切,那惡毒的意念卻像是透過時空傳達,令人不寒而栗。
畫面嘈雜,斷斷續續,陸晨只看到了少許片段,最后男人坐在一座山巔,又尸骨堆砌而成,一幅孤獨寂寥的樣子,身邊再無旁人。
他單手持著漆黑的刀鋒,眺望遠方恒星傳來的光芒,灑在他的臉上,終于令陸晨看清了幾分。
就在此時,男人回頭,像是與陸晨對視,
那眸子中充滿了靈性,
不像是一次畫面展示,而像是察覺到了陸晨的窺探。
殷紅如血的瞳孔中透著疲憊,那張臉在大日升起時被照亮,與陸晨一般無二,隨著光輝灑落,一條橫天的漆黑巨蟒浮現,盤旋在尸山之上,拱衛著男人。
男人像是跨越時空在于陸晨對視,張了張嘴,聲音沒有傳達,陸晨只通過口型看到了前兩個字,“不要……”
下一剎,陸晨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回到了輪回湖畔,正在被千雪拉著飛速后退。
他渾身冷汗,完全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何事。
落地后,千雪開口道:“隊長你剛剛想走入湖中,明明道基都快裂完了,還出力極大,我險些沒拉住。”
陸晨驚悚的查看自身狀況,因為他方才動用法力,身體的狀況又惡化了,者字秘根本修復不回來。
他驚疑不定的看向輪回湖,自己剛剛在被誘導著朝里面走?
“上仙,小的剛剛已經說了,這片沙漠形成的原因您想必也都猜到了,這輪回湖不是什么善地,沒有一定境界,是看不得的,都會被這妖異的湖泊勾引進去。”
鯤鵬神藥說道,“所以可千萬別讓這位仙子朝湖中看,否則你們都會走進去,沒有人救援。”
陸晨穩定心神,仙臺的金色小人誦著度人經,讓自己清醒幾分。
他長出一口氣,“千雪,你用神鐵的鎖鏈拉住我,我再去看看。”
千雪秀眉微皺,“風險太大了。”
陸晨搖頭,“我剛剛看到了,和在天劫中所見那人一般,他好像想對我說什么,我沒有看清。”
千雪沉默片刻才緩緩點頭,從儲物空間內抽出一根漆黑鎖鏈,拴在了陸晨腰上,這是極其珍貴的神材鍛造,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叫法,在遮天世界內,被稱為龍紋黑金。
“嗷嗚~”
小金龍也往前湊了湊,顯然對輪回湖很好奇。
陸晨無力的扒拉了下小金龍,“別鬧,一會兒你要飛進去了,就會變成真水兒。”
小金龍想了想被輪回湖水沾染的下場,打了個哆嗦,又退了回去,不敢往湖心看。
一切準備就緒,陸晨又走到湖畔,再次望向湖中央。
不多時,他就再次迷失了自我,整個人處于一種奇異的狀態,透過那氤氳的紅,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象。
在觀輪回湖時,人的自我意識是被限制到極點的,那種感覺像是在做夢,并不會過多的思考,就像是在迷糊的觀看一場電影。
陸晨忘卻了自己原本的目的,而他所看到的場景也和方才不同,不再是那上古的戰場。
這次他看到了一個小嬰兒呱呱墜地,那是一處昏暗的帳篷,躺在床鋪上的女人若以年齡來論,也只是年方二八,卻已經在那個時代當媽媽了。
與平常女人在生產后虛脫不同,女人雖然面色蒼白,但一雙略帶紅意的眸子仍舊清明,透著堅定。
在昏暗的燭火下,可以看到女人清麗的容顏,如高嶺之花,透著一股冷冽的氣質,常年作戰殺人積累的煞氣,讓她看起來十分凌厲,即便是剛剛生產,也帶著不容人靠近的氣息。
但下一刻,女人笑了,如夜月下曇花盛開,是難以捕捉的剎那之美。
因為一個男人來到她身邊,將嬰兒擦洗干凈后,拖在手掌上,抱到女人身邊,“芷妤,伱看,他多健壯,足有十斤呢,將來一定會是一名強大的戰士。”
小嬰兒眼中十分有靈性,不哭不鬧,笑著伸出小手,要去摸女人的臉。
陸晨看著這一幕,即便是神識不清,心神也仍在撼動。
女人的面孔他當然認得,那是他早年多少次夢中回想的面孔,跪在床前嚎啕大哭時,一動不動的身影。
那是他媽媽!
而另一個男人,身高大概一米八出頭,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陽剛,比之陸晨多帶了兩分粗獷,此時臉上正帶著溫柔的笑,掩去了一身煞氣。
陸晨記事較早,但對于父親也有些模糊了,此時在場景中看到他,恍了一會兒才認出對方,是自己的父親無誤。
如同做夢一般,當人清醒時,確切的以旁觀者視角回想事情,就會被拉出來。
陸晨也是一般,還想再看看兩人的容貌時,眼前的畫面就如泡影一般消失了。
當他再次回神,已經離輪回湖有一段距離,是千雪把他拉了回來。
“隊長,你又差點沖進去,比剛剛反應更加激烈,到底看到什么了?”
千雪好奇道,關懷的看著陸晨,她覺得要是每次都這般激烈的動用法力,陸晨的道基情況會更加嚴重。
“這次看到的,應該是‘來世’”
陸晨若有所思,平復了下心緒,因為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如今又成了先驅者,所以他看到的人應該都是自己才對。
某種意義上來說,輪回湖對于自己來說沒有過去,只有未來,是一種預言性質,或查看歷史的東西。
硬來劃分的話,他看到的未來是對于自身體感的過去,看到的過去反而是未來。
他體內武帝經轟鳴,者字秘飛速運轉,穩固體內即將開裂分開的道基,“我再去看看,有些事沒看完。”
他不僅想要看清“未來”的自己到底想要說什么,也想就這方才的畫面繼續看下去。
陸晨就算再神童,也不可能記得兩歲以前的事,所以對于自己出生的時代,到底發生了什么十分好奇。
從林江教官口中,他只知道母親當年在秘血武者軍隊中的地位很高,關于自己的父親,消息就很少了。
而且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事,母親薛芷妤的資料在軍營中已經被抹去了,同樣也沒有自己父親的記錄。
陸晨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唯一一名,由秘血武者和秘血武者生下的孩子。
在葬神歷的時代,被武神山稱之為返祖者,止戈峰上這樣的人并不少,但在自己所處的時代,幾乎已經絕跡了。
他再次走到湖畔,看向湖心處,不多時,透過那氤氳的紅,再次看到了畫面。
這次畫面不知為何沒有轉換,而是巧妙的接續在了他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場景中的女人抱著小嬰兒,臉上露出難得溫婉的笑容。
所謂青芷佳人,婕妤才女,或許就是當年姥爺姥姥給予其的厚望吧。
只是到頭來,女人或許只與名字沾了一半的邊。
在陸晨記憶中,母親可不算什么文化人,盡管面對自己時總是那么溫柔,愛笑,可連針線活都做不好,也不會做飯,四書五經更是一竅不通。
這也導致他童年除了玩鬧外,幾乎沒有讀書寫字。
“你用涼水洗的!?”
薛芷妤臉上的表情忽然晴轉多云,摸著嬰兒的小手,感受到其體表的溫度,目光不善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有些局促,“這會兒哪能燒水啊,何況我們的孩子一定很強壯,不妨事。”
“多冷的天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女人怒斥。
男人站在那里手足無措,只能低頭認錯,想要哄哄老婆。
結果下一刻,女人拉過男人的手,道:“冷吧,幫你暖暖。”
陸晨:???
他看著被女人抱在懷中的嬰兒,嬰兒忽然哭了,陸晨有些懷疑人生,原來自己這么不值錢嗎?
男人也笑了,“沒事,這孩子是個奇跡,一點寒冷怎么打得到他,他可是我陸秋的兒子,將來是要成為大英雄的。”
“可別,還什么大英雄。”
薛芷妤打斷了自己丈夫的話語,慈祥看著趴在她胸口的男嬰,“讓他做個普通人,平安長大就好。”
“我已經想好名字了,希望等他長大時,戰爭的長夜已經結束,溫暖的黎明到來,就叫他……陸晨吧。”
陸秋坐在臨時搭起來的床榻旁,伸出大手捏了捏小嬰兒的臉。
小嬰兒似乎有些不滿,還咬了陸秋一口,只是牙都沒長全,又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哪能咬得動皮粗肉厚的秘血武者?
陸秋見狀哈哈大笑,還戳著小嬰兒的肚皮。
這時陸晨才發現,這小寶寶根本連衣服都沒裹。
聯想到方才男人是用冬日河水給小嬰兒洗的澡,他一時間開始懷疑,自己小時候能活下來,是不是個奇跡?
如果自己不是返祖者,早就被這沒有常識的父母給玩死了吧?
“晨晨嗎,也挺好的,像是個陽光男孩兒的名字,你這個粗人偶然也能表現不錯嘛。”
薛芷妤笑道,幫孩子喂了奶,就從床上隨便扯下一片被褥,將小嬰兒裹起來。
她一點也不像是剛生產完后虛弱的樣子,整理好衣衫,就變成了一個凌厲的女軍人。
她將孩子裹起來,綁在自己背上,神情嚴肅了起來,“人是不是快到了?”
陸秋也收起了笑容,“我設下的陷阱應該也都差不多了,以北大營那些人的速度,此時應該已經開始上山。”
“那還愣什么?跑啊,你還想跟他們打?”
薛芷妤錘了下丈夫的胸口,將男人一拳打了出去,撞在外面的樹木上。
陸晨這才看清這昏暗的場景是怎么回事,原來只是由樹木等東西,配合行軍布匹搭建的臨時扎營地,床鋪下方也只是干樹葉。
自己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出生的?而且好像還是在逃難路上?自己的父母為什么要逃?
因為心中思索過多,他的意識清醒起來,被千雪拉出了這跨越萬古的黃粱一夢。
陸晨沉默不語,運轉者字秘穩定傷勢,他或許潛意識的想弄清某些事,又或者是想要觸碰那泡影,所以才會往輪回湖內沖。
還好有千雪在外面拉住他,否則他會變成輪回湖中的水。
調息了一番后,他又走到湖畔,結果場景依舊在接續,他看不到遠古時代的場景了。
薛芷妤和陸秋在山林中穿行,陸秋在前面開路,由于環境還沒有被破壞,山中依舊有著猛虎走獸。
一只體型碩大的東北虎察覺到動靜,感覺自己的領地受到的冒犯,在山丘上起落,體型大的離譜,看樣子幾乎快到四百公斤了。
它是這片區域的王,其他猛虎都被它驅趕或是殺死了,沒想到在這蕭索的冬日,居然還有人類敢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