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中,李家老爺子看不過去了,開口道:“我等這種舞刀弄槍的粗人聚會,就算請了你,你也不會感興趣吧?”
肖萬誠手前伸敞開,“李老爺子說笑了,肖某最喜歡的,便是與你們這些世家多交流啊,這樣才能一起興盛道盟嘛……”
他雙手十指交錯,臉上皮笑肉不笑,“道盟,本是一家嘛。”
李老爺子皺眉道:“楊家納婿而已,扯這些干嘛?”
肖萬誠看向臺上的新郎,“對啊,說起納婿,這新郎原先不過是楊家開采部的一位小隊長,這突然入贅楊府,嘖嘖嘖,也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楊雁擋在丈夫身前,“肖大人,我夫君是干什么的,我喜歡就好,我父母都沒張嘴,輪不到你這位大監察長,評頭論足吧?”
肖萬誠點頭,“哎呀真是,雁兒小姐不必惱怒,肖某失言了,我這么問只是覺得,既然楊家納他為婿,那應該對他很清楚嘍?”
“老夫的女婿,雖只是個小小的開采隊長,沒有多值得稱道,但……也算不得丟人。”
揚老面無表情,實則內心慍怒,搞不清肖萬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哦,哦,楊老爺子說的對。”
肖萬誠點頭一幅贊同的樣子,向前走去。
李老爺子怒道:“肖萬誠,我知道你最近整治了不少道盟門派,但我想女婿地位不高,不犯什么道門規矩吧?楊老先生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你要找他的麻煩,我李某第一個不答應。”
肖萬誠聽著李老爺子的話,忽然暢快的大笑起來,在紅毯上轉著圈走動,長袖搖擺,就像是一個癲狂的小丑。
“哈哈哈,李老爺子說得好啊……”
他以走至紅毯后半部分,臉面對賓客,雙手攤開,后退著邊走邊道:“可正是為了楊老先生的一世英名,肖某才非來不可啊。”
他雙臂張開,在原地轉著圈,掃視四周,“我們修道之人,窮,不要緊,天賦低,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骨氣!要心存正義!”
他神情癲狂,“這正義便是,不要忘記,自己是個人,要為道盟著想,想想在坐的各位,有多少親人死于妖怪之手,他們死的多餐吶!我們必須為他們報仇啊!而今天……”
他手指向高臺上的新郎,“有一個背叛種族,勾結妖怪之人!還妄圖飛上枝頭變鳳凰,做豪門女婿!”
此話一出,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楊家人更是懵了。
楊雁看向自己的丈夫,臺下人在起初的震驚過后,也是竊竊私語。
木公子看向新婚的妻子,開口解釋道:“我沒做過,我從來沒有勾結過任何妖怪。”
肖萬誠陰惻惻的笑道,指著新郎道:“是嗎?你的副隊長可不是這么說的,他說親眼看見你,放走了來搶礦物的妖怪,你還多次收到那妖怪的禮物。”
新郎木公子瞇著眼,滿臉無辜,“……是沒錯,但……”
他還沒有進一步解釋,肖萬誠便笑了起來,“哈哈哈,當場認罪。”
隨后大手一揮,“抓!”
四名黑袍紫衣的監察使行動起來,沖向高臺。
揚老看到這一幕,怒發沖冠,“你們敢!”
但被他身旁的李老爺子拉住了,“別沖動。”
現在肖家勢大,并不是說實力有多強,只是在體系內,握住了權柄,若是落人把柄,他日肖萬誠可以用一千種辦法惡心死楊家。
揚老咬了咬牙,準備再看看后續。
陸晨坐在席間,吃了口點心,取出落日葫飲了口酒,而身旁的楊一嘆和王權霸業的身影則消失了。
幾名監察使還未沖到楊雁夫婦身前,便被白發正太攔下,紫色天眼忘穿破綻,太極陰陽的發力方式,只一瞬間,便撂倒了四名監察使。
那個跟隨肖萬誠的胖子,手持金劍沖上前,“哪里來的小鬼,膽敢攻擊監察使!”
他法力涌動,神速突進,黃金劍出鞘,劍為至,氣已逼上前,“看劍!”
楊雁見到這一幕,擔憂的提醒道:“嘆兒小心!”
叮——
可這一劍并未刺在楊一嘆身上,被兩根手指夾住,王權霸業負手而立,那黃金劍距離他眉心不足三寸,劍風吹的他長發向后飄揚。
那胖子無論如何催動法力,都不得寸進。
王權霸業看著胖子,淡淡道:“你……會使劍?”
胖子奮力掙扎,卻抽也抽不出來。
“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揮劍,于劍理難容,棄劍吧。”
說罷,手上發力,連帶著胖子旋轉了起來,胖子終于握不住劍,被王權霸業奪走。
王權霸業雙指夾著黃金劍,隨意的扔到一旁的地面。
胖監察使墜地后憤憤道:“你、你居然敢打監察使……”
話還沒說完,就又被一雙小巧的腳踩在頭上,女孩兒的身影跳過,落在王權霸業身邊。
她甜甜的叫著,“霸業哥哥~”
胖子氣急了,指著三個孩子道:“襲擊監察使,你們也是妖怪的同黨!”
王權醉吐了吐舌頭,“呸,你才是壞人。”
楊雁站在后方,看著這偌大的楊府,高朋滿座,但此時敢出手的,卻只有幾個孩子。
一時間對如今的天下,如今的道盟,十分絕望。
肖萬誠在下方正欲開口,但卻見王權山莊的費管家走了出來,便耐下了性子,想看看這老胖子要出什么招。
陸晨看著肖萬誠的表情變換,感覺十分可笑。
說白了,還是欺軟怕硬。
楊家天眼雖出名,但已經許多年沒有出過絕頂高手了,這就是人類中依靠自身修煉家族的弊端,王權家就算再沒落,也不會有人敢去放肆。
因為王權家的家主就算再菜,手持王權劍,也是當世人類世界第一梯隊。
今天這事如果放在王權家,肖萬誠連個屁都不敢放。
但因為是楊府家事,王權家就算要出頭,也不能落人口舌,被人扣上幫與妖怪勾連之人說話的帽子。
好在費管家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出面后一番言論,就能和稀泥,把事差不多揭過去了。
常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的。
但陸晨知道,楊家的老爺子是個牛脾氣老實人,這新郎木公子,也是個老實人。
老丈人問你有沒有放,他就說他放了,也不說清楚,再者,費先生都已經暗示的很明白了,沒證據,咬死不認就好。
可這倆愣頭青,一個敢問,一個敢答,費老先生只能說……帶不動。
陸晨領著酒葫,走向場中,他之所以等一會兒再動手,不過是為了讓這些世家前輩們看看肖萬誠有多惡心,一會兒別來攔自己,還有就是在等人。
胖嘟嘟的費管家剛走上地毯,卻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道袍的孩子出現在自己前方,愣了下,他記得這是和少爺一桌的孩子,難道這孩子也想出手?
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我怎么沒印象?
臺階上,王權霸業和楊一嘆見陸晨走出來,也是帶著好奇的目光,原本他們還覺得陸晨是慫包呢。
陸晨邊走邊道:“這位叔叔不過是和妖怪說了句話而已,就是犯罪?你們說他放走妖怪,若有人根本沒能力擊殺或留住妖怪,也要判罪嗎?”
他語氣帶著嘲諷,“一個認證,口說無憑,哦,我想起來了,你們根本不關心證據,不過是想借此事敲打下楊家罷了,只要今天能抓走人,進了天牢,你們說什么,還不就是什么?”
他轉身看向肖萬誠,“你說是吧,肖監察長?”
此話一出,在場人紛紛色變,肖萬誠的目的誰都清楚,但沒有人好把事情直接放在臺面上說。
那相當于直面道盟的黑暗,挑釁道盟整體司法公正的威嚴。
陸晨轉頭看了眼那個一臉茫然心大的新郎官,“木叔叔,你沒有勾結妖怪想要謀害人類,對不對?”
新郎點了點頭,“對,我沒有勾結妖怪。”
陸晨滿意的點頭,問話,要這么問才對。
他看向在場的各位世家前輩,“各位前輩都聽到了,揚老前輩您應該也聽到了,想必木叔叔的性子你應該比我了解,他會不會說謊,你也清楚。”
楊雁看著眼前的場景,感覺怪異極了,先是孩子們幫忙出手攔下黑耀監察使,然后又有一個孩子站出來說話,而且調理清晰,只是她有些疑惑,這是哪家的孩子,自己怎么從沒見過?
不遠處的王權山莊大管家費先生,看著陸晨,眼神中帶著贊許。
有些話大人不能說,就像大人不能出手攻擊黑耀監察使,但孩子可以,能說成是“小孩子不懂事”
而這孩子話里話外都堵死了肖萬誠繼續抓人的路子,直接把肖家的無恥放在了臺面上,新郎也否認了勾結妖怪,肖萬誠如果繼續逼迫,那他們這些人,就可以聯合發難了。
小小年紀,倒是挺成熟的,只是他是哪家的孩子?身上也不像有法力,這么站出來說話,倒是挺有勇氣的。
“這又是哪家的小公子啊,需知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你家長輩沒教過你嗎?”
肖萬誠面色陰沉,他今天是來立威的,抓走新郎,說不定還能搞垮楊家。
原以為費老先生會給自己添麻煩,沒想到被一個小孩兒搞得下不來臺。
陸晨走到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的胖監察使身邊,那胖子火氣上涌,心說今天臉真是丟盡了,連你這個無名小卒也想來踩爺一腳?
于是他便運氣法力,準備將這個敢出頭的小子弄死。
然而黑光閃過,全場皆驚,紅色的地毯上,更添一抹殷紅。
陸晨手持弒君,看著肖萬誠,“長輩?哦,我的確沒有長輩教過這些,因為我的父母,就是被你那下作的套路害死的。”
他揮刀血振,在地毯上灑下殷紅的圓弧,“你問我是哪家的?南宮清風、李若塵之子,南宮日落。”
肖萬誠見自己的心腹被斬殺,面色陰沉,但聽了陸晨的話,隨后又猖狂的的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想起來了,原來是勾結妖怪的南宮家的小雜種。”
他張開雙手,掃視四周,“大家看看,這就是勾結妖怪者的后代,一樣的兇殘,屠殺自己的同胞,完全就是人類的叛徒啊!”
他看著陸晨,“嘖嘖嘖嘖,小小年紀,便有了如此修為,一定是和妖怪勾結得來的吧?還用法寶遮遮掩掩,南宮家早已落魄,這些東西也定是妖怪給的吧。”
他抬手抽出一名退到他身邊監察使的黃金劍,“今日我肖某,便替天行道,斬了你這小妖怪,揚我道盟正氣!”
“肖萬誠,你敢!”
楊老爺子落在陸晨身前,法力因暴怒而躁動,女婿的事已揭過,但南宮家的孩子卻要遭殃,他當年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
“楊老爺子,他可是殺了黑耀監察使,按一氣道盟律法,理應處死,你這么護著這個小妖怪,傳出去后,也不知道天下人怎么說啊,還是說,楊老爺子今天也要殺幾個監察使……玩玩?”
肖萬誠猖狂的道。
陸晨沒有再看肖萬誠丑惡的嘴臉,轉頭對楊一嘆他們道:“切磋,只能等到下次了。”
隨后走到楊老爺子身邊,抱拳道:“揚老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但這是晚輩家事,父母之仇,理應親身而為。”
“你……你才幾歲!”
楊老爺子怒道,想把陸晨拉回身后,肖萬誠的那隨從修為平平,但其作為監察長,自然實力不俗,弱一些的妖王都不是其對手,怎么可能是個八歲孩子能打過的,就算再天才也不行。
陸晨沒有再解釋,身形微微壓低,緊接著在場的人感受到大地猛烈的震顫。
紅毯逆卷而上,在空中凸顯出碎石的形狀,過百米長的紅毯如同地龍起身,可還未升至頂端,紅毯又從中斷分開。
黑色的身影突進而過,在翻涌的紅毯間,如同漆黑的怒龍破浪而行。
肖萬誠瞳孔一縮,單手掐訣,法力涌動,黃金劍橫在身前,諸多道法符文在他周身形成屏障,而那道小小的黑影已至。
凌空起跳,黑刃斬出,寂寥的刀意像是百年的孤獨,蒼茫飄雪四月而下。
這一刀,斬斷因果!
黑耀監察使制式的黃金金法寶頃刻而斷,那刀光迅猛,那刀意無情,就像他曾經對那些人一般無情。
身影交錯而過,怒龍的長鳴聲在楊府內回蕩,雪花緩緩飄落,落在男孩兒的發梢前,身不染血,一刀斃命!
在場的只有幾人看出了那一刀的玄妙,站在臺階上的王權霸業更是臉上罕見的露出激動的神情,楊一嘆的天眼中浮現別樣的神采。
八歲男孩兒,一刀斬殺監察長肖萬誠!
紅毯落下,由原本的平整,化為一片破亂。
起初由震驚帶來的安靜過后,有人起身,“他……他殺了黑耀監察長。”
人群中有低語聲,“要……要把他抓起來嗎?不然一氣道盟中如何交代?”
楊老爺子也沒意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如果只殺了個普通的黑耀監察使,只要挺過今天,就算陸晨被抓進去,他也可以再想想辦法撈人。
可現在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肖萬誠!
雖然他們都看肖萬誠不爽,但這是公然挑釁道盟律法的行為,陸晨已經在一氣道盟犯下了大罪。
陸晨邁步向前,朝楊府外走去,卻被人攔了下來。
攔住他的幾名長輩也面色復雜,但他們又不能不出面,陸晨現在是明罪,若說在場這么多高手,留不下一個孩子,一氣道盟誰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