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發的深,空中高懸的明月散發著瑩瑩的光輝,群星璀璨。
幽寂的古村中聯排的燭臺點綴著光,晚風吹拂,劃過建筑,像是有什么在低語。
路明非迷迷糊糊的起夜,回來時卻發現大廳內少了個人,陸師兄不在。
“會長出去調查了,你既然醒了也別睡了,跟我換班。”
奇蘭打了個哈欠,他們在輪流守夜。
路明非拍了拍臉,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望了一眼,感覺黑夜中像是藏著什么鬼怪,莫名令人發寒。
而此時陸晨則是在村中閑逛,他想看看晚上到底會發生些什么邪門兒的事,期間還去看了那座金字塔。
最后他坐在金字塔頂端,看著起落的黑潮,沒發現什么異況。
他拿出手機,確認,光線投到他的臉上,畫面中是執行部指揮室。
“有什么發現嗎?”
施耐德問道,學院本部一直有在關注這個任務。
“除了這座不該存在的金字塔外,目前沒發現什么異常,夜間我巡邏了一圈,沒有龍族生物出沒。”
陸晨說著,反問道:“關于這座金字塔,學院本部的終身教授們怎么說?”
施耐德說道:“終身教授們更傾向于這是尼伯龍根的反向投影。”
“反向投影?”
陸晨不太理解這個說法。
“簡單來說,這座金字塔原本就存在于瑪雅人的村落,我讓諾瑪調集了七十年代以后對這附近的航拍圖,經對比后,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這座金字塔都是在的,它是真實存在的。”
施耐德繼續道:“相反,因為這是個小地方,衛星也不會經常對這里拍攝,所以之前我們疏忽了一點,當看到這里是空地時,專員們并沒有疑問,畢竟就算調最近的航拍記錄,金字塔也是不在的,所以起初沒有人懷疑。”
陸晨摸著身下的金字塔若有所思,導師說的有道理,如果來這邊看到的是空蕩蕩的懸崖,瑪雅人又不主動提起說這里有過金字塔的話,專員們誰也不會對這處地方有疑問。
“所以……只有專員們上兩次來的時候,金字塔不在,我們看到的反而是常態?”
陸晨確認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終身教授們推測當金字塔消失的時候,是尼伯龍根虛幻照進現實,將這處金字塔給抹除了,也就是說之前的專員進入村子后很可能就處于尼伯龍根的夾縫中,只是大家沒有察覺。”
陸晨聽了有些不解,“可日常通訊沒有出問題,如果是在夾縫中,處于龍族領域力場的情況下,電子設備應該是會失效的吧?”
他曾經和楚兄一起被困在極北冰原上,那時候連強信號的衛星電話都時零了,而且那是走不出的迷宮,村子的出入沒有問題,他剛剛還嘗試去海灘上溜了一圈。
施耐德沉默了片刻,“……終身教授們的話只能參考,我們對龍族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陸晨笑了笑,“仔細想想,教授們總坑我。”
說著,他起身,“我會在這里待幾天,若是沒有結果,就讓執行部花錢開路清場吧,把這里翻個底朝天看看。”
“已經在和當地政府溝通,我們會買下那片地。”
施耐德點頭,陸晨是秘黨的寶貴戰力,就算是為了培養新生,戰爭實踐課也不能耽誤陸晨太久的時間,如果龍族銷聲匿跡,他們就會采用最強硬的手段。
陸晨切斷了通訊,返回屋子,還剩幾個小時天就亮了,可以小憩一會兒養神。
清晨十分,陽關透過藤蔓編織的簾子,刺入木屋中。
陸晨睜開雙眼,一夜無事,沒有任何異常現象發生。
之前的兩組專員都是在第一個夜晚失蹤的,他本以為這里每晚都不安生。
可昨晚出奇的安靜,讓陸晨感覺越發無聊。
村民們都是天剛亮就離開了,基本都是去海灘上做生意賺錢。
和昨晚一樣,他們在伊希切爾的大房間中用早餐。
“各位,昨晚休息的怎么樣?”
伊希切爾上菜時跟眾人打招呼。
“也算是體會了瑪雅的民族風情。”
陸晨回道,其實昨晚沒有人睡囫圇覺,不論男生女生都警惕著輪流守夜,只是混血種們精力旺盛,少睡幾個小時不太影響。
在餐桌上的新生們都不說話,他們度過了之前被傳為“失蹤夜”的晚上,但沒有什么實質線索。
用餐時,一只灰褐色條紋的土貓從門外悠閑的走進來,看它那耷拉在肚子下方的原始袋,就知道這家伙平時營養很不錯。
小肥貓看見伊希切爾,就邁著歡快的步伐小跑過來,在伊希切爾腿上親昵的蹭了蹭,也不在意屋內有很多陌生人。
“哇,好可愛的貓貓。”
繪梨衣雙眼放光,琴乃和格麗斯也多看了兩眼。
“它叫嘟嘟。”
伊希切爾蹲下來,摸了摸嘟嘟的腦袋,嘟嘟也仰起頭往手心里頂,很享受的樣子。
清晨的陽光灑在少女和貓咪身上,說不盡的溫情,很難想象這座村子正在發生著聳人聽聞的失蹤事件。
“喵~喵~”
見主人摸完自己,就起身繼續去盛飯,嘟嘟有點急了,跟在主人身旁邊蹭邊叫,誓要討到吃的才罷休。
“嘟嘟,早起不是喂過你了嗎,你該減肥了。”
伊希切爾無動于衷,腿踢了踢,想將嘟嘟趕走,不要纏著她。
見那些人都坐在位置上用餐,嘟嘟就在餐桌地下竄來竄去,似乎想看看有沒有哪個好心的陌生人給它點吃的。
作為一只原流浪貓,在過了低級的叢林捕食和翻垃圾桶階段后,它掌握了更高端的技能,那就是賣萌要飯。
嘟嘟轉了一圈,大家都無動于衷,最后它跑到繪梨衣腳邊,用圓圓的腦袋蹭了蹭少女的小腿,喵喵叫著。
繪梨衣俯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嘟嘟的腦袋,嘟嘟也不抵抗,讓她很高興,就順勢捏了捏嘟嘟的臉。
“喵~喵~”
嘟嘟抬頭一臉渴望的看著繪梨衣,希望這個好看的人類女孩兒能給它加個餐。
繪梨衣頂不住,就把碗中的一塊雞胸肉用筷子夾起,放到手心里,小心的往下放。
嘟嘟鼻子嗅了嗅,感覺這東西好像味道不錯,張開小口準備叼走,但被另一只手給無情的打斷了。
繪梨衣的手被拍了下,雞胸肉掉在了地上,伊希切爾緊張的聲音傳來,“不能給它吃!”
繪梨衣抬頭看著伊希切爾有些手足無措,以為自己做錯了事,不應該喂別人的貓。
場面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眾人都把目光匯聚在伊希切爾身上。
伊希切爾先是把盛米的盆子放在桌子上,又把那塊雞胸肉撿起,隨后歉意的對繪梨衣笑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嘟嘟不能吃這些東西的。”
“貓不是很喜歡吃雞胸肉之類的東西嗎?”
陸晨小時候也村里也有只流浪貓,他知道貓吃什么,雖然人類烹飪的食物貓吃了不太好,但總比餓死強。
伊希切爾在嘟嘟失望的目光中,將雞胸肉扔進垃圾桶,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坐到她的位置上,摸了摸嘟嘟的頭。
“我們吃的東西加了太多調料,一般的貓偶爾當零食吃一點還沒事,嘟嘟它……不能吃。”
伊希切爾解釋道,人類的調料食鹽等,被貓咪大量涉入是有害的,“嘟嘟它……患有絕癥,吃這些東西容易發病的。”
“絕……癥?”
繪梨衣看著嘟嘟,有些疑惑,嘟嘟看起來很健康。
伊希切爾摸了摸嘟嘟的腦袋,嘆息道:“嘟嘟有先天性心肌肥大,之前因為這個應激后出現過肺水腫,并發貓血栓。”
“啊,這么嚴重?”
其實繪梨衣沒有很聽懂那都是什么病,但聽起來很可怕。
零看了眼在地上享受主人撫摸的嘟嘟,“它沒死?”
一下讓場中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同學們都深深感慨不愧是冰山女皇,問話一點都不委婉。
似乎察覺到同學們異樣的目光,零解釋道:“這確實是絕癥,而貓血栓和肺水腫并發的三天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七,而貓血栓治愈的案例……全球為零。”
她并不是在咒嘟嘟,貓血栓一旦發病,就算不死,剩下的時間也絕對是肢體癱瘓,而且沒有能活過一年的,下次發病就是百分百要命。
但這只貓現在看起來生龍活虎,行動沒有任何不便,就像是一只正常的貓。
伊希切爾抱起嘟嘟,笑了笑,“那現在就不是零了。”
“你是怎么治好它的?”
路明非好奇的問道,不如說大家都很好奇,難道瑪雅人還有什么神秘醫術?
伊希切爾將嘟嘟放在地上,走到一邊,拿了個罐子,倒了點她自制的貓糧,嘟嘟才欣喜的過去埋頭猛拱。
伊希切爾坐回位置上,“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大概是兩年前吧,嘟嘟不知道晚上看到了什么東西,被嚇了一跳,叫的可慘了,我起床后去安撫它,也沒見到有什么小偷,沒很在意,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嘟嘟就不會走路了,當時把我嚇壞了。”
她拿起木勺,幫眾人盛米,“然后我就趕忙騎車送嘟嘟去了城里的寵物醫院。”
“寵物醫院?”
路明非有些納悶,他本以為是科雅婆婆那種看上去是高人的巫師治好的。
伊希切爾把一碗米放在路明非面前,“那不然呢?科雅婆婆懂點醫術,但都是土法子,給人治病都不好使,別說治嘟嘟了,我只能去城里找獸醫。”
沒有人插話,她就繼續道:“送到醫院后,醫生看了看,就喊我到他辦公室里,遞給我一張紙……”女孩兒的聲音有些顫抖,就算隔了兩年,她也能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病危通知書。”
繪梨衣捂住小口,也在擔心,“啊,那怎么辦?”
“只能簽,不簽醫生是不會治療的,因為他們怕糾紛,簡單來說,簽了后他們治療,嘟嘟如果最后不行了,我不能追責。”
伊希切爾將一個小盆盛滿了米,放在了陸晨面前,“第一天醫生用了很多藥,讓嘟嘟住進了氧倉,但到了晚上,醫生把我喊出來,讓我建議……”
伊希切爾顫抖著,握著木勺的手都很用力,“……安樂死。”
她回頭看了眼正沒心沒肺吃貓糧的嘟嘟,“因為醫生說了,這是絕癥,沒得治,而嘟嘟在貓血栓和肺水腫的影響下,每一秒鐘都是極其痛苦的,我也能看到嘟嘟疼的發抖,醫生說這種情況他們一般都會建議直接安樂死的,只是看我很愛嘟嘟,所以上午沒說。”
她慘笑了下,“可能是醫生看我是個村里來的瑪雅姑娘,沒什么錢,他也是好心,在那里接受頂尖治療,對我來說每天都是天文數字。”
“可你沒有放棄。”
陸晨看著這個瑪雅人女孩兒。
伊希切爾點頭,“我當然沒有放棄,我怎么能放棄呢?我小時候就跟嘟嘟在一起,除了科雅婆婆,嘟嘟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它在我傷心時會逗我笑,它在冬天寒冷時會躺在我腳上給我取暖,我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嘟嘟,在偌大的房子里,寒冷的夜晚孤獨一人,該是怎樣的日子……我又怎么能放棄嘟嘟呢?”
“也許是我太自私了,不舍得嘟嘟離開我,明明它與病魔做抗爭時,是那么的痛苦。”
伊希切爾給大家盛完米,坐在位置上,“我回到高價申請到的單獨病房,打開氧倉的小口子,把手伸進去,嘟嘟就十分吃力的轉過頭來看著我,它很疼,也很虛弱,但它還是竭力睜開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我。”
飯已經盛好了,但沒有人動筷子,都被瑪雅少女沉重的故事給吸引了。
繪梨衣想象著那是怎樣的場面,十五歲的少女和嘟嘟隔著氧倉對視,人和貓眼中映著的都是對方,盡是不舍。
一個不舍得走,一個竭盡全力想挽留。
伊希切爾繼續道:“我能看懂嘟嘟的意思,嘟嘟也不想死,它很痛苦,但它還在堅持,于是我就撕碎了手中安樂死文件,出門對醫生說,我要繼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