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不敢保證,但學院內是沒人敢覬覦繪梨衣的,其他校董們也被我警告過了,亂伸手的下場就是被剁掉,何況和龍王的龍骨十字比起來,他們拎得清主次。”
陸晨看了眼還在屋內檢查裝備的繪梨衣。
“都忘了,你現在也是校董了,上學嗎,也好,繪梨衣是應該做些同齡人該做的事。”
源稚生有些感慨,“只是家族的人多半會很抗拒,雖然我不這么想,但基本所有人都把她當做家族的決戰兵器,不會輕易拱手讓人的。”
“決戰兵器?跟誰決戰?白王嗎?還是猛鬼眾?”
陸晨嗤笑,“把擁有力量的人當做秘密武器這種事我很熟悉,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首先你們要搞清楚三點,首先所謂的人形兵器,兵器都有著自覺,一般都是上過戰場的戰士,而繪梨衣在我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兒。”
他頓了下繼續道:“其次,先不說繪梨衣進一步使用力量身體會被摧殘到何等程度,她能否斬殺你們口中的神還是個疑問,而現在有我在,我會做完你們想讓繪梨衣做的事,不會影響你們的目標。”
源稚生聽到這里調笑道:“聽起來像是聘禮?”
陸晨原本嚴肅的神情閃過一絲局促,但隨后又立馬板起臉道:“最后,在我們國家有一句話是真理,飛鳥盡良弓藏,就算你們把繪梨衣當做一件兵器,等神死后,你們還需要這么強大的武力做什么?對抗秘黨嗎?稱霸世界嗎?你想想是否現實。”
源稚生陷入沉思,最后的話由陸晨說出來,顯然和其他任何秘黨中人來說性質都不同,飛鳥盡良弓藏,但神死后真的就是飛鳥盡嗎?
龍族死盡后,總會有人想成為新的龍族,就連他也不能肯定蛇岐八家會高尚到就此退隱山林,那繪梨衣的存在看似又是必要的。
但那只是看似,因為秘黨有著陸晨這樣的超級怪物在,連初代種都死在陸晨刀下了,當所謂的決戰兵器力量不對等時,那么決戰兵器就失去了其作為兵器的意義。
這么想想,蛇岐八家好像確實沒有留繪梨衣的理由。
“可這也只是理想,希望家族的其他人能和我一樣想通。”
源稚生在心中嘆息,所謂理論,很多時候是行不通的,人的欲望可不是那么簡單的東西。
陸晨笑道:“最好能想通,不然我會幫他們想通,我只是表個態,又不想搞得像是搶人那樣,繪梨衣會不開心,但如果蛇岐八家不放人,我不排除動用武力,而剩下的爛攤子,就和我無關了。”
源稚生聽懂了陸晨的隱語,意思就是接受了皆大歡喜,他會留下來幫忙處理白王的事,如果不同意,他就直接帶著繪梨衣走人,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源稚生知道陸晨說的是真的,在他所知的人類武器中,基本已經沒有能對眼前少年造成威脅的了,有幾種對其有威脅,但日本沒有。
如果陸晨真的“搶親”,蛇岐八家也只能干瞪眼。
“好了,不聊這個,說說你,之前聽你說準備事情結束后去法國賣防曬油,現在還想去嗎?”
陸晨結束了這個話題,聊點輕松的。
源稚生笑了笑,“原本是想去的,但現在看來那始終只是個遙遠的夢想。”
“在我看來,作為蛇岐八家未來的大家長,混血種中的皇,有這種夢想本來就很奇怪,我最初聽說有皇存在的時候,以為你們都應該是那種生殺予奪,高高在上的權力者,但實際見到后發現沒一個是這樣。”
陸晨有些感慨,上杉越去賣拉面了,源稚女他不清楚,但眼前的源稚生想著去賣防曬油,而繪梨衣就是個渴望外出的小宅女。
“感覺不可思議?但陸兄你要明白,有些東西看起來很好,但并非是每個人都想要的,你知道孤獨的喬治嗎?”
源稚生反問道。
“喬治?你魔獸最近玩多了?”
陸晨還以為對方說的是圣騎士喬治。
“不是,孤獨的喬治是一只平塔島象龜。”
源稚生有些無語,心說你才是游戲玩多了,“因為人類對環境的破壞和捕殺,平塔島象龜幾乎絕種,孤獨的喬治是這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島象龜。”
陸晨不說話,源稚生就繼續講:“作為最后一只平塔島象龜,大家都希望喬治生下后代,就算是和其他亞種的母象龜也好,至少可以保留平塔島象龜的部分基因。新聞里說動物學家給它找了其他種類的母象龜來,但喬治卻不愿意親近他們找來的母象龜,動物學家們很焦急,不知道喬治喜歡什么樣的母象龜。”
“所以說人類有時候挺可笑的。”
陸晨有些感慨,一邊有人捕殺動物,一邊有人保護動物,而越是瀕危的物種,人們就越稀罕,越想要它們身上的東西。
源稚生嘆息:“誰說不是呢,當我讀到那則新聞的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不是喬治不喜歡動物學家們給它物色的母象龜,而是喬治根本不想跟母象龜們搞在一起,有沒有后代對它來說根本不重要,它只是想離開國家公園爬向自己當年的水坑,去泥里打滾。”
說著他看向陸晨,“陸兄,假如你是喬治,你會選擇呆在國家公園里跟母象龜努力繁殖后代,還是咬開國家公園的鐵絲網爬回你當年的水坑呢?”
陸晨沉默良久,說出了讓源稚生有些意外的答案,“我不知道。”
他當年的水坑早已不再了。
源稚生看著少年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嘆息道:“人們認為喬治應該為了平塔島象龜的延續而努力交配,而我在眾人眼中作為源家最后的皇血繼承者,也應該努力重振蛇岐八家,但我其實原本只想去法國海灘賣防曬油,個人來說,我對蛇岐八家振興與否并不太在意,但我恰巧是個有點責任感的人,重擔壓在身上,便走不開了。”
陸晨看著源稚生,心說你這可不是有點責任感,你為了心中的正義和責任,曾經面對弟弟都下刀了。
但源稚生所說的話他也信了,他能看出對方確實很累很累了,不管是為了逃避還是什么,他想去法國海灘賣防曬油,都是發自內心的美好愿景。
“那現在呢?”
他也注意到了源稚生的說辭,是“原本”
源稚生又點燃一支香煙,長出一口氣道:“現在,我只想把稚女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
“你就準備玩一出殺了弟弟,再陪弟弟去死的悲情大戲?”
陸晨看著源稚生,面無表情。
源稚生一時語塞,他確實是有這個想法,即使是有第二人格,但他弟弟罪行無數是抹消不掉的,如果沒法讓稚女的人格重新覺醒,他作為一個斬鬼人,最終還是要揮下屠刀,作為一個哥哥,他又只能陪弟弟走那漆黑的黃泉路。
“你是不是傻?”
陸晨拍了下源稚生的肩膀,“這都什么年代了,不興這種悲情戲了,要是拍出來,絕對是三流爛作。”
在源稚生呆滯的目光下,陸晨又道:“我會想辦法讓你弟弟復原的,活捉他對我來說不是難題,至于他變正常后,你是想隨心點帶他一起去法國賣防曬油也好,還是帶著他做社會公益贖罪也好,都隨你。”
陸晨轉身拉開陽臺的門,走向已經等急了的繪梨衣,心中還有句話沒對源稚生說。
你要是死了,繪梨衣可是會傷心的。
作為哥哥,只想著為弟弟而死,不為妹妹而活,是不是有些太偏心了呢?
源稚生站在陽臺上看著已經坐在位置上的陸晨,良久,直到手前的煙灰落在地面,才微微回神,搖頭笑了笑。
“源兄快點,差個奶!”
陸晨在座位上催促。
“來了。”
東京郊外的山中,午后明媚的春光灑落在神社的屋頂,屋檐上神像雕塑遙望著天邊的太陽,園中的百年櫻樹下著落寞的櫻雪。
身穿黑衣的男人們腰插白鞘的短刀,從燒焦的鳥居下經過,他們的動作一絲不茍,走過灑滿櫻雪的臺階,在本殿前朱紅色的石壁下停步,深鞠躬三次,而后敞開在兩列站好。
隨后踏入神社的是穿著正式和服的人們,男人們穿著黑紋付羽織,女人們穿著黑留袖,足下是白襪和木屐,目視前方,跟隨著那位銀發的老人,邁出堅定的步伐。
兩側穿著黑衣的男人們再次深鞠躬,一言不發。
銀發的老人點燃三支香,插在盡頭的石壁前,看著落櫻與煙霧糾纏,春日的美好變得縹緲起來。
六個人進入本殿后,大隊人馬跟隨涌入了神社,井然有序,列隊前行至神殿前的石壁后再次深鞠躬。
這座古典的神社常年被維護翻修,沒有什么破落感,唯獨門前那座被燒焦的鳥居、和朱紅色的石壁透著沉重的歷史感,石壁上有著大片干涸的血跡,滲進了石縫中,訴說著當年這里曾爆發過的慘烈戰斗。
本殿地上是傳統的榻榻米,內壁則是畫著浮世繪,描述著一場妖魔神鬼的戰爭,幾百個黑衣男女跪坐在各自的位置,正襟危坐。
“大家長,參會人員基本到齊,戰略部石舟齋、丹生嚴……關東支部長及組長十七人、巖流研究所十四人……供給四百三十九人,政宗先生請過目。”
之所以是基本到齊,是因為今日蛇岐八家的八家家主這會兒只到了六位。
“少主傷勢未愈,還需幾日靜養。”
跪坐在后排的烏鴉小步出列,主動解釋道。
橘政宗點點頭,“無妨,稚生的身體要緊。”
此時神殿前后近百輛車封鎖了道路,站在陰影中的男人們衣袍下鼓起的是槍支,腰間挎著的是長刀,沒有人敢接近這座朱紅色建筑半步。
單是這些暴徒們的兇煞氣息,就足以嚇退路過的行人……本應該是這樣的。
一輛普通出租車停在了神社外不遠處的路邊,司機膽戰心驚的催促乘快下車,他可不敢在這里久待,這里明顯在進行黑道集會。
穿著黑色風衣的少年下車,將一位穿著巫女服的女孩兒接下來。
隨后少年抬頭看向那長長的山道,以及諸多封鎖道路的黑道暴徒。
頓時,這些暴徒們的兇煞氣勢消散于無形,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他們感到自己仿佛面對的是一頭威嚴的古龍,他們所謂的兇狠在對方面前就像是小奶狗的叫喊,兇狠、但無用,出乎與生物本能的危機感,他們都緊張的將手扶在刀柄上。
踏上臺階的少年牽著少女的手,腰跨雙刀,就這么緩步開始走向神社。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少年,手扶在刀柄上卻大氣不敢出一聲,身體僵硬難以動彈,同樣是出于生物的直感,他們感覺自己只要有任何表露敵意的動作,下一刻就會被狂潮所吞噬。
少年少女所過之處,人群不自覺的散開,有不少人僵硬的退后兩步,踩在臺階的邊緣,摔倒在地。
他們之中有些殺過人、有些殺過死侍,曾看不起大洋對岸的本部學員,認為都是欠缺實戰的軟蛋。
但他們今天才知道,當最強的獅王蒞臨,兇狠的鬣狗也只能瑟瑟發抖。
今天來此的少女和少年,一位是他們的上杉家主,蛇岐八家的終極兵器,而另一位則是當今世界上公認的……最強混血種啊!
可這位最強混血種,今天像是來著不善。
陸晨牽著繪梨衣的手,一步步踏上臺階,穿過朱紅色鳥居,走過庭院,所過之處,執行局的混血種紛紛深鞠躬,以示對上杉家主和陸晨的敬意。
直到走入前殿,陸晨和繪梨衣站在幾百名蛇岐八家族內要人外,越過那些跪坐之人的頭頂,看向那個坐在盡頭的銀發老人。
橘政宗一身白色麻衣,跪坐在地露出和煦的微笑,“陸校董,初次見面,久仰大名。”
“我或許是第一個學院本部見到大家長的人?”
陸晨也露出禮儀式的笑容。
橘政宗單手抬起,指向近處的空位,“陸校董,請入座吧,繪梨衣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