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總愿意給不錯的對手見識一下自己的巔峰。
原本在暗中突進的修斯停下了腳步,龍化后更敏銳的直覺在警告他不要再繼續靠近了,這次突進的結果可能是死亡。
讓他停下來的還有一個原因,他內置的耳麥傳來了老板的聲音,告訴他任務結束,可以撤退了。
他體內脊椎處埋藏有小型煉金炸彈,同時也有監測他生命體征的功能,可以將他的各項狀態反饋給老板,此時戰到這一步,老板顯然察覺到他可能無法拿下對手,不想再讓他繼續冒險了。
可是……您明明說陸晨的血對封神之路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是大業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就這么輕易的放棄嗎?
修斯比誰都清楚這次任務表面優先度不高,但實際上在老板的心中七宗罪都比不上陸晨的活性血!
他在心中輕聲嘆息。
我已經是您的最高戰力,如果我都做不到,還有誰能為您獻上這份禮物呢?
廢墟戰場中的氣氛忽然平靜了下來,修斯和陸晨都站定不動,一方暴血后正在蓄力給對手一個出招的機會,一方則是將手伸到后頸,利爪嵌入某個部位,拔出了一個連接著線路的小瓶子。
小瓶子中是血清,他們混血君主攀升血統也并非是零風險的,過高的龍化度仍舊有讓他們喪失理智的風險,心智和理念會完全的化為龍族。
伴隨著血統的進一步攀升,力量如度一般深入他的骨髓,但那并非是完全受控的。
強化的過程中,修士目光緊盯那個少年,一時間不知為何回想起了從前的事。
他小時候是被人販子賣到中東的,后來又被征召為童子軍,從九歲開始就上戰場迎著槍林彈雨廝殺了。
那個時候他就覺醒了血統,發現世界在他眼中有時會變慢,后來他明白,原來是自己能變得更快。
他覺醒了言靈,剎那,這是一個很適合槍手的言靈。
他憑借著血統的優勢,在中東的戰場上活躍了十年,那時候的他是麻木的,沒有追求的。
他沒有報復訓練自己的機構,也沒有痛恨那個將他販賣的人販子,因為他是麻木的。
殺了那些人又能如何呢?他還是要在戰場上廝殺,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對他來說生活就是戰場,離開了戰場他不知道怎么活,他也聽聞和平的國度中生活是多么的有滋有味,可是他莫名的恐懼,他不敢離開自己的心理舒適圈。
直到那次他在塞浦路斯沙漠中打完一場仗,所有的隊友都死完了,交通載具也都盡數毀壞,他一個人徒步走了三天,走到離公路還有十幾公里的時候,他坐在砂巖的陰影下,忽然不想走了。
他覺得沒什么意思。
這么費力求生,為了什么呢?
就在他口干舌裂,快要昏睡過去的時候,他聽見了螺旋槳的聲音,他睜開眼,見到有一個穿著華貴西裝的男人走向他,是老板。
“是不是很渴?”
老板問他。
他恍惚的點了點頭。
“這里真曬啊。”
老板感慨著,拆開了一袋棒棒冰,掰開后將有嘴的那一邊送入口中,舒爽的吸吮的一口,緊鎖的眉頭都張開了,仿佛此時此刻他正處于無上的享受。
隨后老板伸手將剩下的一半棒棒冰遞給自己,“藍莓味兒的,很不錯,大熱天的來一支棒極了,嘗嘗看。”
或許是因為好奇這從未嘗試過的食物,又或者是本能的求生欲望,他接過了那一半棒棒冰,棒棒冰帶著的清涼感透過手,傳導至他的全身,雖然還沒有吃,但他似乎覺得沒有那么酷熱難忍了。
他手顫抖著將棒棒冰送入口中,起初是小心無力的輕咬吮吸,當那股冰爽進入口中,又順著食道貫入體內后,他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全身的細胞都似乎在歡呼雀躍。
那是為生命的復蘇而歡呼,也是為了他從未嘗過的美味而歡呼,他此前日復一日的戰斗,隨同他的只有行軍干糧和白開水。
求生的欲望和棒棒冰的美味讓他瘋狂的吮吸,一直到最后,塑料軟殼中還剩一點,他也不想放過這難得的美味,仰起頭,用力吸盡了最后一滴果汁,感覺整個都活了過來。
現在回頭想想,他對愛麗絲所說的話好像跑偏了,最初的最初,他想把棒棒冰吸干凈,只是因為覺得它很美味而已。
吸完了棒棒冰,他那時感覺恢復了幾分力量,老板朝他伸出手,“美味嗎?其實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好吃好喝的,這些在戰場上是體會不到的,與其躺在這里等死,不如跟我去看看這精彩的世界如何?”
鬼使神差的,他抓住了對方的手,跟老板上了飛機。
之后他成功的進化了,成為了老板所說的混血君主,這些年來他吃喝享樂,偶爾出出任務,倒也逍遙快活。
老板實現了他的承諾,將自己帶出了心里舒適區,讓自己見識了更廣闊的的天地。
可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有些話說的不錯,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真的很大,原來他最懷念的還是當年在戰場上沖殺的時光,迎著槍林彈雨,在死亡的夾縫中穿梭,讓他感受到自己切實的活著。
久違的,他又找回了那種感覺,活著的感覺。
況且……男人說話就要算數,出發前我說了會帶陸晨的血給您。
您的承諾都做到了,我也不想掉鏈子啊……
愛麗絲驚訝的看著修斯,因為對方身上的冥界言靈效果解除了,他堂堂正正的站在了陸晨的對面!
海風刮過修斯披著龍骨的面龐,又刮起少年額前的碎發,場中無形的氣機起起落落,最終又歸于平靜。
陸晨看著解除了言靈隱身效果的修斯,咧嘴笑了笑:“這才像是個爺們。”
說罷,他橫刀于身前微側,左腳前踏,腳下蓋著砂石的鋼板微微下陷,飄雪的刀身在陽光的照射下寒光澈澈,“用盡全力的攻過來吧……”
話音落下,修斯龍翼扇動,刮起的罡風瞬間改變了海風的走向,他身后的樹木偏折,腳下的大地崩碎,刺耳的音鳴聲引爆全場,兩柄小太刀在極速的突進下化為了十字的幻影刀光。
在不遠處無所適從的愛麗絲根本無法看清修斯的身影,而只是慢了一霎,幾乎是同時的,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騰起的煙塵又因凸起的勁風成環狀向后過濾,這是神速者的巔峰對決!
在只有雙方能看清的世界中,陸晨的胸膛因吸入大量的氧氣高高聳起,腹部的肌肉群繃緊讓人聯想到花崗巖,腿部奔行間力量向上傳導,雙臂虬結的肌肉又膨脹了一分,壓力大到讓少年的骨骼都在悲鳴。
雙血統暴血,五階金剛。
320力量增幅!
飄雪的刀柄也發出吱呀的悲鳴聲,盡管這是冰窖內除了黑玄幾乎最好的煉金刀具,但在這一瞬灌注在上面的力量超過百噸!
冰藍色的刀身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圓弧,煉金領域本該帶起極寒的飛雪,但周遭卻沒有這種雅致的異像,冰藍色的刀刃帶起白色的水汽,那是物理法則與煉金領域的碰撞,飄雪煉金領域引發的極寒凝結了水汽,刀身與空氣的極速摩擦又帶起了高溫,寒冰與熾熱相遇,便化為了縹緲的水霧。
這一記橫切集力量、速度、技巧與一身,像是能斬斷攔在它面前的一切阻擋,就算是山脈,也要劈開!
戰場流刀法.共工!
陸晨自千年大派中的神兵錄中研習改編出的刀法,據老掌門鼓吹,這門刀法是取自神話傳說中的共工,立意勢大力沉,無堅不摧,出刀一往無前!
就算前面是不周山,也要攜著斬斷它的氣勢砍下!
叮——
刺目的火花亮起,又在剎那間閃滅,兩柄小太刀與飄雪交接而過,在絕對的暴力下分離。
在最后的對視中,修斯雙目帶著一絲瘋狂,顯然他已經開始受到龍血的嚴重侵蝕了,這種狀態下,即使他沒有堅定的目標,龍族基因帶來的好戰也不容他面對敵人時退縮。
陸晨與修斯錯身而過,飄雪與切口摩擦產生的高熱讓鮮血升騰如霧,在逐漸降低的速度中寒冰領域再次占據優勢,血霧又凝結為一朵朵殷紅的冰花,落在少年的肩頭。
陸晨揮刀血振,一顆披著龍骨面甲的頭顱還在空中未曾落下,“……然后不留遺憾的去死。”
說罷,他不再看身后倒下的修斯,一雙赤金色的眸子看向遠方站在樹上的愛麗絲。
被盯住的愛麗絲在這一瞬間感覺像是回到了她幼年還未覺醒血統時,在草原上觀光時遇到離群的雄獅,她感覺手腳冰涼,竟然連跳下去逃跑都做不到,她僵住了。
少年并非是突進式的前進,只是在廢墟間,踩著泥土一步步向她走來,可是她卻動不了。
她被那充塞天地的,戰神一般的威嚴給壓制了,那一雙赤金的眸子帶著乏味的殺機,像是來者只是處理一件小事,準備碾死一只蟲子。
一時間愛麗絲瘋狂的笑了起來,“這才是獅心會長嘛,我是假的……是假的……”
陸晨冷眼看著愛麗絲,“蓋德·巴倫西亞,雙腿截肢,韋爾夫·希恩,全身癱瘓。”
愛麗絲低頭看向走到樹下的少年,“你在說什么?”
少年騰身而起,又在樹后輕盈的降落,空氣中拉起血色的冰花,愛麗絲的身影從樹上墜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被你襲擊的那兩個專員的名字。”
陸晨淡淡道,揮刀血振,收刀入鞘。
他向來信守承諾,但前提是和他做約定的人別變卦。
現在他想收集“王座的鑰匙碎片”,愛麗絲又傷了他的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沒理由放過對方。
大戰結束,他解除了暴血狀態,并沒有上次和伊登大戰后的那種虛弱感。
修斯實力挺強,言靈也很麻煩,但力量太小了,和他交手不需要消耗太大力量進行卸力。
和伊登交手就不一樣了,每一次沖撞如果他調整不當,卸力失敗承受了對方全力的話,他被拍在墻上很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
但并不是說修斯就差很多,他最后全力爆發,修斯也龍化到了極深的狀態,使用上剎那后,起碼在速度領域兩人不相上下,絕對都比“笨重”的伊登要快的多。
所以這幫人的自信也不是沒有理由,有這種實力的人坐鎮,幾乎相當于個次代種了,行事稍微猖狂些也可以理解。
只可惜選錯了對手。
他又看了眼修斯的遺體……也或許跟錯了人。
抽出飄雪檢查了一下,看著刀身上的兩道裂痕有些心疼,只能回去再讓副校長幫他補一下了,他可不想跑裝備部。
他朝空中揮手,知道學院的人應該通過衛星在觀察這場戰斗,他不想游泳回去。
太平洋的一艘豪華游輪上,一處裝修奢靡的房間。
男人坐在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紅酒,看了眼大屏幕上的衛星實況,然后按下手邊的觸摸板,關閉了實況。
戰斗已經結束了。
“老板,修斯他……”
站在身邊的女性忐忑的看著坐在那里的男人,男人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修斯的確是老板手下目前最能打的,所以這個一向冷酷的男人才會下令讓修斯折返,但她沒想到一向忠誠聽話的修斯居然沒有聽指示!
她知道比起手下強大與否,老板更在意其是否聽話,修斯這是明顯的抗命,只是她想不通,為何修斯不惜違背老板的命令,也要冒險與陸晨一戰呢?
在沒有希望得到對方活性鮮血的情況下,修斯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意義,無法為老板創造價值。
男人沉默了幾息,淡淡的舉杯,“敬修斯。”
隨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老板,那件東西我們……”
女人請示道。
老板擺了擺手,“算了,最近鬧得動靜有點大,那件東西就不插手了,先放在學院那也可以,有需要的時候我會去拿。”
隨后他又看向那已經關閉的大屏幕,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