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根根石錐如垂天的利劍,落向巨龍。
剛剛沖至山頂的次代種還未來得及發起進攻,就被漫天的巨大石錐淹沒。
連綿不絕的轟鳴巨響,掀起了更強烈的風暴,繪梨衣長袖瑟瑟作響,面無表情,一雙黃金瞳點燃,刺目的宛若天地間的唯一!
在這一瞬間,在這個場地,仿佛真的有神靈降在了少女的身上,不,她就是神靈!
玉恒欄桿附近的區域被疾風驟雨般的石錐砸的滿目瘡痍,碎石四射,煙塵騰起,空氣中最為響亮的聲音只剩那朝下滑去的次代種的痛吼。
“繪梨衣……你!?”
陸晨站起身來,滿臉都是震驚。
他萬萬沒想到,繪梨衣竟是如此強大的女孩兒,他雖從未親眼見過這種言靈,但似乎階位極高,從效果上來看像極了教科書上所說的那種極致高危的言靈——序列111.審判。
序列111是什么概念?
那距離傳說中龍王的禁忌言靈也幾乎只有一步之遙,這是混血種所能掌握的極限!
他本以為對方需要他的保護,才奮力的沖上來,不曾想,繪梨衣竟然這么強大……一時間他有些恍惚。
繪梨衣聽到陸晨的聲音,不顧那逐漸滑落哀嚎的巨大怪獸,淡定的從袖子中取出小本本,寫到:“Godil還好嗎?”
她因為血統過高而很不穩定,說出的話很可能就是帶有審判力量的龍文,所以她很少開口。
“沒事,都是些皮外傷。”
陸晨笑著說道。
他倒不是在女孩子面前強撐,雖然他背后的傷勢看起來比較慘,但確實只是皮外傷,石錐撞擊在他的肋骨上,沒有傷到要害,只是有些疼罷了,不太影響戰斗力。
以他的體質,戰斗結束后吃飽喝足休息一周后就連疤都不會留下。
他這會兒冷靜下來了,仔細想想也是,蛇岐八家再不靠譜,也不會疏忽山頂的宮本淺間大神社,繪梨衣出現在這里,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蛇岐八家的安排。
而這也是合理的,或許繪梨衣才是他在日本見過的最強者,討伐次代種級別的龍族,蛇岐八家當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與繪梨衣相比,源稚生的王權似乎都有些不夠看了。
只是他有些感慨,原來混血種的實力真的很看言靈,繪梨衣的身體力量之前也沒比正常人強多少,但言靈卻是殺傷力如此之大的審判。
此時不知是不是因為繪梨衣點亮黃金瞳,龍血在體內奔騰的原因,陸晨也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力量在增強,不然方才掀起的勁風就足以吹飛她。
可他也發現了不對的地方,他見到少女的脖頸見出現了極其細密的紋路,看形狀是龍鱗出現的前兆。
是了,擁有審判這種級別的言靈,繪梨衣的血統自然是極高的,并且很可能是不穩定的,她每次動用力量激活龍血,都在侵蝕她的身體,在朝死侍化的方向發展。
怪不得蛇岐八家不讓少女出來玩,也怪不得他和繪梨衣出行時有那么多人監視,他們不是在監視自己,他們是在監視繪梨衣!
他曾經在校長那里聽到過些往事,初代獅心會長梅涅克.卡塞爾曾經使用序列號112的言靈萊茵攻擊疑似龍王的目標,據推測只維持了0.003秒,他自身就化為了灰燼。
高階言靈的使用無疑是消耗巨大的,他不想看到繪梨衣透支自己的身體,更不想看到對方變成死侍之類的東西。
“繪梨衣,盡量別用言靈了,交給我。”
陸晨說著,走向玉恒欄桿處,而繪梨衣雖然點了頭,但還是跟上了他的腳步。
山頂斜坡,矮曲林早已一片狼藉,體型巨大的次代種伊登起身昂首怒吼。
風潮向頂部刮去,少年少女并列而站,俯視著下方的巨龍。
伊登的龍軀上出現了大量的創口,有些深可見骨,但祂扛下來了,祂扛住了審判!
也或許紅發的少女再來兩次,祂便要殞命,但黑發的少年是不會再讓她用的。
陸晨的目光鎖定了伊登,身軀內正在發生著奇妙的變化。
言靈時間耗盡?
他方才看到繪梨衣身上出現的情況,終于想起來,他還有著其他的可能性。
少年閉目,又再次睜眼,此時瞳孔又恢復了赤金色,兩種顏色的占比與正常狀態一般無二,但那赤色更加深邃,那金色更加耀眼!
皮膚表面也出現細密的紋路,那是龍鱗出現的前兆。
他同時對神之秘血和龍血使用了暴血技術!
言靈.金剛.自三階開啟。
高溫使得他的體表升騰起金紅色的霧氣,在他身邊的繪梨衣感覺好像回到了有暖氣的房間。
少年身上的創口頓時閉合了,他控制著肌肉收縮,鎖死了那些出血量較大的血管,周身虬結的肌肉高高隆起。
若不是雙血統暴血暫時極大的提升了陸晨的體質,80的力量增幅或許已經讓他的骨骼開始悲鳴。
原本枯竭的魂源奇跡般反彈了,那是暴血技術帶來的禁忌力量,龍血沖刷著他的身軀,給他帶來了新的力量。
云何得長壽,金剛不壞身!
時間不多,但也夠了。
他咧嘴笑了笑,看向山下已經站穩身形的伊登,無形的氣場在一人一龍間激蕩。
下一瞬,巨龍與少年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原地。
兩者直線距離的中部頓時爆出巨大的氣浪,震天的響聲隨后響起。
源稚生補充了些流質能量后,又給自己打了一針腎上腺素,頓時感覺精神充沛了不少。
“給我吧。”
他從推車上打開黑色的箱子,龍骨狀態開啟,在那些蛇岐八家族人贊嘆的目光中,提起了黑玄,隨后轉身義無反顧的朝山頂奔去。
堂堂蛇岐八家的少主,尊貴的皇級血脈繼承者,現在淪落到成為一個送快遞的。
元素亂流以及次代種散發的磁場風暴讓富士山上任何的直升機都無法升空,到了最后的最后,與龍族廝殺的戰場上,果然還是要靠人力。
他其實遠不像在族人面前表現的那么輕松,就算是在龍骨狀態下,提起這柄重達一點五噸的黑玄也也是極其吃力的,更何況他現在的狀態很差,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趕到戰場將刀送至陸晨手中。
但他必須去,因為他剛剛看到繪梨衣發動了審判,如此大規模的使用言靈,還是他第一次見。
可那漫天的石錐攜帶者審判的死亡意志,居然都沒能直接擊殺那位次代種,這令他很是意外。
此刻他才明白混血種對龍族的推論從來都是不準確的,他們此前還可笑的認為審判足夠殺死神,但現在看來,連次代種都無法直接擊殺。
以源稚生對繪梨衣狀態的了解,他知道方才那波攻勢絕沒有放水,即便是繪梨衣,頂多也就再來兩次這種規模威力的審判,而且有極大的風險血統徹底失控!
換了蛇岐八家的另一個人,很可能認為讓繪梨衣繼續進攻,斬殺這只次代種古龍才是正確的判斷。
但作為繪梨衣的兄長,源稚生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他不想繪梨衣也徹底失控變為極惡之鬼,作為一個斬鬼人,他不想下次面對的是自己妹妹。
所以,陸君,雖然很是自私,這場戰斗……我還是想讓你來終結啊。
富士山頂,樹木、泥土、碎石混雜在一起如同死亡的風暴。
巨龍和少年交戰的區域,是絕對的禁忌領域。
那是拳與爪的碰撞,那是力與力的交擊!
雙血統暴血又開啟三階金剛的陸晨無疑處在這輩子最為巔峰的狀態,速度又有不少提升,按照理論他應該可以把速度遜色他不少的次代種玩弄于鼓掌之間。
但實戰不是理論,伊登也不是巨大但蠢笨的生靈,祂也曾是遠古時代身經百戰的戰士。
巨大的龍軀爆發撼山般的偉力,借助場地,祂崩碎泥土,配合地鳴言靈,讓陸晨很難近身。
偶爾的近身,也都被他掌控在正面,即便這個少年的力量又有了提升,正面在力量的交鋒上也仍舊是祂占優勢。
祂不知道這個少年的言靈還能持續多久,但今日這場戰斗就快要到了盡頭,祂要終結這一切了。
山頂上的那個混血種是或許是王留下的后手產物,即便以龍族的驕傲祂也不得不承認,審判是強大的言靈,即使放在卑賤的混血種身上也一樣。
若是這兩個混血種一齊向祂發起攻擊,祂恐怕有隕落的風險。
可祂怎么能隕落呢?
祂還要等待王的歸來,祂還要等待王的寬恕。
如果作為這世界上最后的、王的血裔,連祂也隕落了,哪還有誰去歌頌王的榮光呢?還有誰去緬懷祂的族人呢?
祂曾終年望著那些碑文緬懷曾經的戰友,他筑造金倫加回廊,回憶著王曾經講述過的神話史詩,期待著有朝一日王歸來后,帶著祂開啟那諸天的神戰。
可祂等了多少年?
千年?
萬年?
還是十萬年?
王啊……您為何還不歸來?
圣骸現世數次,可我為何還未見到您的王座?
尼伯龍根如今也開始崩塌了,外面的世界也陌生了,祂在騰身時看到了那山上密密麻麻的混血種,如蟲子一般,就連卑賤的混血種都敢向祂發起圍攻了。
自己死后,尼伯龍根的一切都會崩毀,比那更可怕的是,此后世間,再無龍族等待王的歸來。
那王歸來后……會寂寞嗎?
祂又一次掌心于少年的拳頭相交,祂身形微震,少年被擊飛撞在狼藉的大地上。
祂竟然感到有些開心。
等了這么多年,祂終于找回了當年在戰場上的感覺。
驀然間祂有些恍然。
原來我不是怕王會寂寞……
寂寞的……是我啊。
陸晨再次沖鋒,想要嘗試近身擊碎龍首的額骨。
突進的路途上是泥土紛飛的鴻溝,金紅的霧氣在空氣中劃出耀眼的流光,他避開了諸多地鳴帶起的石錐,沖至了巨龍面前。
在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赤金的瞳孔與巨大的黃金瞳對視,陸晨竟在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絲落寞。
也就是詫異的一瞬間,他被煙幕遮擋下的龍尾擊中,好在他即時調整身姿沒有被帶有尖銳龍骨的部分掃到,但也是氣血震蕩,遠遠的被拋飛出去。
起身時他朝山頂神社處大喊:“交給我!”
因為他被擊飛時,抬頭看到繪梨衣又舉起了白色的祭神刀。
在陸晨的吼聲下,繪梨衣眼中的金色才慢慢的退去,她剛剛很擔心Godil。
吼——
伊登揚天咆哮,這龍吼沒有什么憤怒,只是有一絲落寞。
與其被那些卑賤的盜火者挖掘祂記憶的寶藏,不如就在此……一同終結吧。
下一刻,起風了。
富士山上方的九層落云極速下降,方圓數十公里的云層再向富士山頂聚攏,那些原本垂直飄揚的煙幕也都像中央收縮,從遠處看去,像是即將合攏為一個煙幕的穹頂。
天上的太陽被云層和煙幕遮擋,黑暗吞噬了光明,像是恐懼籠罩了人心。
富士山上所有的人都看向山頂處,天上的太陽不見了,但卻出現了另一尊太陽……黑色的太陽。
言靈.黑日。
這個本就不輸審判多少的言靈,此時由一位擁有龍軀的尊貴次代種釋放,黑色的大日超過那藍鯨大小的身軀,高懸于祂前方的頭頂。
那是極致的高溫,以及黑洞般的引力,富士山上的一切物質都在向那個方向聚集,像是要歸于混沌的源點。
此時此刻,正在東京街頭賣拉面的老人抬頭看向富士山方向,原本皺紋橫生的額頭擠得更緊了,“家族這是又把什么怪物惹出來了?富士山不會噴發吧……看來要訂張機票先出去避避風頭。”
曾經的黑道至尊,蛇岐八家最純正的皇,見到這一幕心中并沒有升起太大波瀾,早在那場世界大戰結束后,他就斷絕了與蛇岐八家之間的關系。
蛇岐八家的宿命什么的和他無關,他現在只想安安生生的賣賣拉面,過著平靜的生活,等快要老死之前,回到法國,再去看一眼當年媽媽的教堂。
至于屠龍什么的,是那個老家伙該干的活,和他上杉越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