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看著老和尚的狠辣手段,李沐風心中凜然,可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獵奇時,在一本書上看到一段話:
一書生與一和尚坐而論道,書生詢問道:“佛法慈悲,普渡眾生,那如果讓你殺一人,卻可救百人,你殺也不殺?”
和尚搖搖頭,只是笑看向書生,并不言語。
見和尚不說話,書生也不如何惱怒,而是繼續問道:“殺一人,卻可救千人,殺也不殺?”
老和尚依舊不言不語,但卻斂住笑意,閉目頌唱了一聲佛號。
書生站起身,大袖飄搖,只是眼神卻無比犀利的看著老和尚,一字一句道:“殺一人,可救萬人,殺否?”
老和尚如同市井中人,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樸素袈裟上粘上的塵土,第一次開口道:“渡人?渡己?世人不渡己,佛如何渡人?”
想到這里,李沐風不屑的笑了笑,不由脫口而出道:“渡個屁!”
誰也沒有預料到,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開口之人居然是個看著半點不出奇的年青人,說的話還很是莫名其妙。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原本面帶微笑的老和尚嘴角微微抽動,但很快就恢復正常,看著李沐風問道:“施主,何意?”
可不待李沐風開口解釋,眾人只感覺一陣頭皮發麻,無數只羽箭從陳秀消失處激射向眾人。
不待眾人反應,老和尚已經消失在原地,面向激射而來的無數箭矢,渾身金光大作,原本和煦的臉上寶相莊嚴,仰頭沖著無數羽箭發出了怒吼。
肉眼可見的一道道漣漪,在空氣中蕩開,就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扔了顆石子,蕩起一圈圈波瀾,一支支羽箭撞擊在波瀾中如同泥牛入海,隨即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一旁毫無防備的李沐風只感覺大腦被無數根鋼針狠狠扎入,一瞬間的劇痛讓他整個人直接卷曲在地上,雙臂抱頭,無聲的痛苦嗚咽,觸目的鮮血從他的七竅中緩緩流出,讓他的整張臉顯的異常猙獰。
相較于李沐風,其他人無疑要好上些許,但臉上都浮現出痛苦之色,一些內力稍差的,更是被這一聲怒吼震的雙耳流血。
待吼聲過后,場中只剩下小和尚依舊面色如常,其余人即便是擁有二品實力的熊顯武,此刻臉色也難免一陣泛白。
不理會眾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老和尚一聲佛唱,對著漆黑樹林平心靜氣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望施主莫要徒增殺戮。”
聽到老和尚的話,接二連三被逗弄的陳秀怒火早就難以抑制,扛著霸王槍就站了出來,面色不善的看著老和尚,語氣很是不客氣道:“你們佛門不是不理江湖多年嗎?怎的,見到好東西就跟老狗見了屎一樣,迫不及待跳出來了?”
在陳秀身后還站著兩人,一人自然是柳葉商行的少東家柳葉,至于另外一人則是一身黑衣,臉上裹著面紗,從身段上來看,依稀能夠辨認出是個女子。
從他們的站位可以看出,三人并不是盟友,但陳秀明顯更加信任柳葉,因為柳葉要更靠近陳秀些,至于黑衣人,雖然也在陳秀身后,但差了幾個身位,而且,就陳秀的站位可以看出,他也在提防身后之人,扛在肩上的霸王槍更是槍尖直指背后。
剛剛三人為了秘籍打生打死,卻沒有想到,居然有人半路劫了他們的胡,這讓同樣年少輕狂心氣高的三人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只是,此刻三人卻無一人敢跨前一步,因為,他們都在眼前老和尚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氣息,他們甚至可以猜想到,如果他們膽敢跨出一步,那么迎接他們的只能是雷霆之擊。
面對老和尚依舊和煦的目光,即便是怒火中燒的陳秀,也只敢嘴上嘲諷幾句,卻是不敢真的去摸老虎屁股,觸怒對方。他心里也明白,即便對方顧忌他是陳家嫡傳弟子,不敢真的殺了自己,可是讓自己受點皮肉之苦,卻是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老和尚目光平靜的看了陳秀三人一眼,隨即將目光轉向了李沐風,饒有興致道:“小施主,不知剛才那句是何意啊?”
被老和尚盯著看,李沐風頓時感覺渾身不自在,連忙擺手道:“那什么,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到一位前輩給自己講過的一個故事,所以才會脫口而出,并沒有對大師不敬的意思。”
聽到他這話,老和尚頓時來了幾分興致,也不管一臉忌憚的陳秀三人,開口詢問道:“是何故事,不知道小施主能否說與貧僧聽聽?”
看著對方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本打算敷衍了事的李沐風不由一陣頭發,尤其是感受到陳秀三人被老和尚無視后對自己投來的古怪眼神,李沐風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是赤裸裸的在給自己拉仇恨啊。
娘的,這個老和尚壞的很!
此刻李沐風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心里大罵自己嘴賤,當一個沒有存在感的跑龍套不敢嗎?非要多嘴,這下玩脫了吧!
同樣,李沐風也把老和尚給恨上了,媽的,老子不就是在你裝逼的時候插了句話嗎?你有必要如此的不依不饒嗎?去他娘的得道高僧。
不管心里如何誹謗咒罵,李沐風臉上表情依舊,一邊開動腦筋想著脫身的辦法,一臉將腦海中的故事講了出來。
而老和尚臉上的表情慈悲的臉隨著李沐風的故事,卻是一變再變,尤其是當李沐風說到“殺一人,可救萬人,殺否”時,老和尚的渾身氣息都跑一變,一股無形的壓迫力猛的擴散而出,猝不及防的李沐風直接被壓的雙膝跪地,如果不是雙手撐在地上,恐怕整個人都要被壓的匍匐在地。
相較于李沐風的狼狽模樣,在場其他人雖然面露震驚,但憑借自身修為,卻不至于沒有無法抵御這股壓力。
只是,相較于金剛怒目的老和尚,眾人更加驚訝于李沐風,驚訝于李沐風這一個故事竟然會引起如此劇烈的變故。
原來,在李沐風說到最后一問時,老和尚的嘴角依然滲出鮮血,雙目圓睜,真氣鼓蕩不休。
見此情形,眾人不明覺厲,只感覺李沐風這番話暗藏玄機,竟可撼動宗師之境的佛門金剛,委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一旁的小和尚見師傅受傷了,頓時大驚,卻也不敢上前幫忙,只能憤怒的注視著罪魁禍首李沐風,原本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憤恨之意。
只是,還沒等李沐風咬牙抬頭,壓力驟然消失,現在李沐風面前的老和尚同樣消失不見,而眾人的耳邊只留下這么一句話:“諸位,此事已結,還請莫要再造殺孽。”
聽到這話,陳秀三人對視一眼,雖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不耐接受。
至于還趴在地上的李沐風,眾人并沒有如何理會,一個連三品都沒有到的小人物,如何能夠讓他們重視,一個個徑直離去。
倒是熊顯武在臨走的時候,看了李沐風一眼,低聲道:“小子,有些事不是你能摻和的,今天發生的事情你就當沒看見,一輩子爛在肚子里,這樣你才能好好的活著,知道了嗎?”
李沐風低著頭,沒有試圖爬起來,甚至連頭都沒有抬,只是沉默。
見李沐風沒有回應,熊顯武也不甚在意,繼續道:“李石頭我帶走了,放心,他有不錯的習武天賦,我會帶他入神捕門,至于他的奶奶,就麻煩你幫忙下葬。”
說完,他丟下一錠銀子,單手提著昏迷的李石頭,走向了森林深處。
誰都沒有注意到,或者說誰也不會在意,此刻的李沐風嘴角滲血,五指深深的嵌入肉中,鮮血染紅了手掌,也染紅了地面的積雪。
良久,李沐風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和往常一般,帶著些許憨厚的笑容,只是在他的眼底,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心中的自尊與屈辱!
默默收拾好衣服,李沐風開始向來時的路走去,期間,他有想過去報復這些人,但終究只是想想,這種送死的行為,在他沒有實力的時候,他是不會去做的,當然,如果他今后有這個實力了,他不介意去裝裝逼,將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打趴下,讓他們也嘗嘗跪地求饒的感覺。
想到這,李沐風發出了桀桀怪笑……
摸了摸自己已經長出絨毛的下巴,李沐風心里感覺,自己似乎很有當大壞蛋的潛質,隨即又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諸腦后。
回到村子,李沐風沒有過多的言語,也沒有將今晚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只是說李石頭得了機緣,被一個高人收走當徒弟了。
說著,他還將熊顯武臨走前丟的一錠銀子拿了出來,讓住在李石頭家附近的一位村戶幫忙,將李石頭的奶奶給下葬了。
至于其他,李沐風已經無心干預其中,轉身走向了自家房屋。
第二天一早,李沐風就將自己小叔叫了起來,在一處山頭開始傳授他關于秘籍上記載的內容,同時,也將自己自己練習的內功心法傳給了他,并且叮囑他,一定不能向其他人泄露自己會武功,否則會有麻煩。
隨即,他給讓小叔代為傳授武學,花點功夫讓嬸嬸和小妹也學學內功心法,至于李沐風交給他的武學,就不要讓嬸嬸她們學習了。
畢竟,李沐風可不想等自己回來時,漂亮的嬸嬸和可愛的小妹已經變成了兩個女漢子,五大三粗,操著大嗓門找自己報仇。
似乎是腦海中想到了這個有趣的畫面,李沐風嘴角抽動,感覺自己實在是太惡趣味了。
沒有過多的告別,李沐風在和李云虎交代完一切后,再一次踏上了離家的旅程。
白茫茫的狂野上,一條銀色的匹練恒更天地,如同仙人腳踏大地,向著人間揮出的憤怒一劍,氣勢磅礴,委實是讓人心神震顫。
即便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過這樣的壯觀場景,可是,李沐風依舊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洶涌澎湃。
回到老龍口縣,李沐風沒有急著回到屬于自己的小院,而是帶著一些土特產來到宋府。
作為執掌全縣生死的地方父母官,宋時的官職雖然只是小小的正九品,但在此地,他就是老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爺,一言可決人生死。
正所謂:三年縣太爺,十萬雪花銀。在如今的明武朝,官員的糜爛程度可見一般,像宋時這樣的縣太爺,在百姓的心中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清官了。
宋府門前并不如縣里其他豪門大戶那般豪奢,但遠遠看去卻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仿佛和周圍的環境相融合,給人以親近感。
雖然在老龍口縣待的時間并不斷,但這卻是李沐風第一次來宋府拜會,以前,他是怕犯忌諱,所以,并不愿主動與其結交,但此刻,李沐風為了獲得足夠的時間,只能借宋時來狐假虎威一次了。
他有感覺,憑借這宋時的背景,絕對能夠震懾住王虎一段時間,給自己贏得足夠的時間。
接下來的見面沒有一點波瀾,對于李沐風的主動拜會,宋時顯的十分高興,拉著李沐風打算留他吃飯。對此,李沐風本想順勢答應下來,也好近一步坐實自己和宋縣令的關系。
但隨即一想,李沐風還是搖頭拒絕,面對宋時這種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人,李沐風覺得還是不要過多停留的好,免得被對方三言兩語發現了什么不妥。
對于李沐風的拒絕,宋時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不高興,反倒是一旁的宋雨燕嘟著嘴,臉上寫滿了本姑娘不高興了的表情。
感受著背后女子恨恨的目光,李沐風無語一笑,但心里卻并沒有太過在意,小丫頭片子很好哄的,隨隨便便給她講幾個故事,就可以將這件事給糊弄過去。
所以,李沐風不甚在意的轉身,信步走出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