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了解咒術嗎?”
一輛印有紅色楓城標識的豪華馬車上,班杰·伊塞看著對面的人問。
他是落楓城新晉的事務官,紅暮家族次子,上任時間不足一個月,由于年輕,資歷不足等原因,執政官未給他安排具體職位和事務。
本次外派秋野鎮,主要是為了讓他來過個眼緣,但這足以表明執政官對其栽培的意圖。
卡門·貝爾作為曾經的超凡者,其名譽和影響力不言而喻。既是新上任的重要官員,拜訪一下這位實力派伯爵完全合乎情理。
沒錯,卡門·貝爾的爵位是伯爵!
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的班杰一度懷疑公文寫錯了,他接連確認三遍,差點耽誤了行程。
“不怎么了解,但我盡量回答您的問題,爵士先生!”對面的人說道,事實上他才是本次行程的主要人物。
和班杰同行的是一位模樣約四十歲的男子,他臉龐堅毅,線條分明,濃密的棕色頭發梳理在腦后,身上穿著深藍色的長袍,領口和袖口都鑲嵌著象征貴氣的銀邊。
他的腰上有一條寬大的皮帶,皮帶串著幾枚手鐲大小的金屬環,一看就知道是魔法道具。
“貝爾家從卡佩羅城堡繳獲了一批咒術產物,包括一顆邪惡的心臟以及喜歡惡作劇的...”班杰說到這停頓了片刻:“皮球,掃帚,矮木凳和抽屜!這真的是咒術嗎?”
咒術誰都知曉,禁忌,邪惡,令人墮落,但真正見過的人少之又少,會咒術儀式的幾乎沒有。
在如今的法斯奧人眼中,這不過是一種只存在于記載中的力量。
“無論如何,我得先看看這些東西!”
勞恩用手撩開布簾,愜意地望著車外的街道,以及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冒險者。
“瞧瞧他們,除了學院和軍隊,我從未幻想過有一天會在一個小鎮街道上瞧見如此多的職業者,每個人都是!他們許多人體內逸散著魔力,說明有相當一部分是施法者。”
班杰把剩下的布簾撩開,兩人一同注視著外面的街道。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
“我曾夢想自己成為一名魔法師,直到六歲時父親告知我沒有魔法天賦...”
“您才是正常的那類人,大部分法斯奧人都是正常人,咱們的國王陛下也是,先生,不必因此沮喪!”
“但安慰我的人卻是位列超凡的魔法師”班杰用符合正常人的目光看向對面的人,一種平淡釋懷的羨慕。
勞恩回應了他的目光,同樣打量著這位一路同行的年輕事務官。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其實,世界上的確存在讓正常人使用的魔法!”
“哦?”
班杰雖然年輕,但總歸受過貴族教育,勞恩的話并不會喚醒那早已泯滅的魔法之心。
不過人總得好奇一下不是?
“我猜那一定需要支付昂貴的代價!”
“沒錯!”勞恩放下布簾。
馬車停了,領主府到了。
隨隊騎士為他們打開車門。
迎接兩人的是貝爾家的獨女達蓮娜·貝爾。
“一路勞頓,辛苦了,勞恩叔叔,伊塞爵士!”達蓮娜淺笑著行了禮,輕聲說道。
勞恩第一個下車,后腳尚未落地便開懷大笑起來:
“許久不見,貝爾家的千金,你簡直和在學院的時候一樣美麗動人!噢,你已經是高階魔法師了!”
“僥幸得到火元素靈的青睞,趕在畢業前半年突破!”達蓮娜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說道。
勞恩撫摸著下巴的胡茬感慨:“可惜不是風元素師,用不上我的新課題的研究成果!”
“我在學院聽過您的演講,是一種組合形式的新魔法嗎?”達蓮娜回憶著,像個努力回答老師提問的學生。
“沒錯,最近我找到了非常契合的研究對象,真是的,以前怎么沒發現奇襲鳥這種生物,耽誤老夫這么多年!”
剛從車內探出身子的班杰循聲抬頭,隨即雙目一亮,眼前的女士端莊優雅的站立著,雙手相握置于身前,長發輕輕挽起,幾縷發絲隨意垂在臉龐。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裙上繡著精細的神秘圖案。
班杰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用魔法涂料繪制,以維持物品嶄新的品質,側面表明達蓮娜對這條裙子的喜愛。
簡練而不失莊重,禮節十分合襯。
班杰來時已聽聞卡門·貝爾的千金是一位邁入高階的魔法師,見面才意識到對方比自己想象中年輕許多,心底不由生出幾分敬佩。
如果只是普通伯爵千金,他或許有一絲絲機會一親芳澤,但對方是高階職業者,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達蓮娜對上班杰的目光,款款來到他面前,溫和一笑:“上好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宴會隨時可以開始,但請您務必放開了去休息,讓貴客帶著疲憊出席會讓貝爾家丟盡顏面!”
“那就打擾您了,達蓮娜小姐!”
馬上就能泡上熱騰騰的澡,再小憩片刻,然后可以在宴會上見到秋野鎮所有的貴族,班杰還能有什么不滿意呢!
貴族可是比猴子更熱衷舉辦宴會的群體。
“你們年輕人多聊聊,不必理會老夫,我找卡門去了!”
一旁的勞恩留下這句話,像風一樣飄沒影,完全不給兩人反應的機會。
“哎”
達蓮娜哭笑不得,同時心里震撼勞恩對風行術登峰造極的運用,魔法觸發的時候她壓根就沒感覺到有魔力波動。
受了打擊的大小姐只能由著勞恩去了,收拾好心情便領著班杰往府邸深處走。
一陣風吹過領主府的花園,正在閉目養神的卡門·貝爾突然睜開眼睛。
勞恩準確感知到卡門的氣息,只眨眼的功夫便出現在這位秋野鎮領主面前。
他不客氣的上前給了老朋友一個擁抱。
“看你的氣色,應該還能再活20年,哈哈!”
“都到別人家了,還要糟蹋一下,我都想過把你這沒禮貌的老東西打出去,讓你照著貴族的禮節重新進門。”
說完,兩人沉默半秒,又一同開懷大笑起來。
卡門同樣給了老友一個擁抱。
距上次見面已經過了二十年,期間僅有過幾次書信來往,勞恩本以為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沒想到卡門帶著傷口,竟然硬生生撐了二十年。
“感謝女神,群星依舊庇護于我!”
這可不是“上帝保佑”之類的場面話,卡門體內殘留著冰之滄龍的黑暗力量,之所以不再復發,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由于星海阻隔了黑暗的入侵,使其在法斯奧最大限度保持沉寂。
一切無礙,勞恩自然放心了。
此次隨同班杰走訪,一是他為了研究奇襲鳥正好逗留在落楓城;二是落楓城執政官在收到秋野鎮關于卡佩羅領咒術事變后,請身為群星高塔成員的勞恩出面處理此事;三自然是為了看望老友。
簡單敘完了舊,勞恩便聊到此行的重點:報告中提到的那批咒術產物。
“如果真出自咒術,我必須帶上它們趕回群星高塔。”
卡門也不是扭捏之人,當即帶路。
存放奧拓心臟的地方就選在卡門住處的隔壁房間,達蓮娜也暫時住在對門的臥室里,并吩咐任何人不許靠近,哪怕路過也不允許。
一位超凡者外加一位高階魔法師充當守衛,那顆心臟再能腐化人心,也不可能動搖這對父女。
鋪著名貴地毯的走廊兩側掛滿了壁燈,無死角照亮每個位置。
即便如此,那道緊閉的房門仍顯得駭人恐怖。
勞恩眉頭緊鎖,緊緊盯著這道木門,他現在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里面的東西就算不是咒術產物,也必定是極為純粹的邪惡之物。
邪惡不談大小,不論強弱,只看其是否純粹,純粹意味著接近黑暗…
黑暗是一切負面集合的根源,越接近這份根源,其對法斯奧的危害就越大!
咔咔~
解除了門上的附魔陣,勞恩轉動把手完全地打開房門。
走廊莫名刮起風,然后像是受到牽引般灌入封禁室,幾乎眨眼的時間便流淌過房間的每一寸地板和墻壁。
沒有潛藏的危險!
勞恩點點頭。
屋內并非想象中陰森昏暗,反而十分亮堂。
懸于屋頂的魔法燈二十四小時亮著,白熾的光芒照耀著下方的幾座玻璃展臺。
最中間的展臺柜里面,鎖存著屬于奧拓的那顆心臟,心臟呈紅青紫三色,表面爬滿了隆起的猙獰的血管,宛如一顆病變腐爛的心臟。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短跑由遠及近,鞋子踏在地毯上,聲音聽起來悶沉沉的。
達蓮娜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她知曉封禁室的魔法陣被解開了,于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勞恩叔叔,有什么發現嗎?”伯爵家的小姐看著急,實際上氣息平穩,絲毫看不出一路奔跑的勞累。
卡門跟著女兒一道進了封禁室,耐心地等待勞恩的回答。
腐爛心臟仍在有規律的跳動,它似乎感受到兩道超凡的目光,跳動幅度收縮了大半,只有表面的血管還在腫脹。
觀察了一會兒,勞恩尋遍記憶中的知識,終于找到了答案,于是沉聲說道:
“偽靈咒!”
“利用咒術儀式將充滿負能量的靈識附于物件上,使該物件具備畸形的意識!”
“咒術之亂戰爭時期,繁晶帝國某座主城曾被當作儀式對象,城里的居民成為儀式材料,邪靈與城市主體融合,導致整座城市變成了邪惡的咒術產物!”
說到這,勞恩忽然想起什么,巡視一圈,忙追問卡門:
“石板呢?咒術石板呢?”
施展咒術必須得念誦咒文,咒術石板是記錄咒文的唯一載體,奧拓學會了咒術,那么他一定掌握著一塊咒術石板。
“石板被暗鴉的煉金師奪走了,這塊石板原本就是暗鴉交給奧拓的!”
達蓮娜將卡佩羅領發生的事悉數告知于勞恩。
高塔出身的魔法師幾乎都是行動派,勞恩當即請求達蓮娜陪同他去了一趟卡佩羅領,調查遺留的廢墟,地宮,以及奧拓的尸體。
地宮是施展儀式的地點,但材料應該另藏他處,暫未找到。
勞恩通過探查食腐尸與卡佩羅村民的尸體,證實了存在兩顆咒術心臟的推論。
石板和心臟都流落在外,勞恩是徹底沒了開宴會的心情,他取出三份卷軸交給達蓮娜:
“對了,還有一件事,高塔議會方請求我在王國境內招攬第一批冒險者,這里有三份職業卷軸,幫我轉交給卡門,我相信他的眼光!”
達蓮娜接過卷軸,驚詫地說道:“連群星高塔也對冒險者開放了?”
“這是議會討論的結果,好了,現在,老夫得帶上這些東西回一趟高塔,有些事必須找大賢者閣下證實。”
甚至來不及與好友告別,直接帶著那批咒術產物離開了卡佩羅領。
達蓮娜知曉事情的緊迫性,識趣的未作挽留。
在探查卡佩羅領時,勞恩告訴過她,咒術之亂結束后,最后一塊咒術石板已于兩千八百多年前,由大賢者烏涅·西亞西斯親手銷毀。
他需要找大賢者,證實是否有偽靈咒石板的銷毀記錄。
若沒有記錄,說明杰羅帶走的石板很可能屬咒術之亂時期遺漏,近期被暗鴉給找到,這反而好處理,只要再次銷毀那塊石板,以及所有偽靈咒造物即可。
若有銷毀記錄,那么杰羅手上的石板極可能是新制作的,這個問題幾乎與狂霧之主一樣嚴重。
這個世界上,僅有一人有能力制造咒術石板。
當時聽了勞恩分析的達蓮娜,下意識地低聲說:
“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