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冰棍七拐八繞地在小巷里頭兜轉了一圈,最后鉆到了一間小平房的里頭。
最近的腥臭味也在幾里開外的地方,附近也完全聽不到任何其它的動靜,這般先決條件之下,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落腳點。
房門反鎖,窗簾下放,再翻找出一些能夠點燃用作光源的油燈。簡單地處理一番過后,一行人于客廳處再度聚首。
靜安在茉莉的幫助下半倚在了長凳上,在調整到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坐姿之后,他便嘗試著抬起胳膊,試圖去觸碰一下自己額頭上的創口。
左手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
尚且還能動彈的右手在此時微微顫抖著,半舉著抬升到了靜安的面前。
“先生!請不要亂動!”
未等到手指觸碰傷口,艾莎的聲音從一旁橫插了進來。一雙熾熱的手使勁地將他的胳膊重新拽下,帶著一股不由分說的堅定。
“您的傷口比較嚴重,不能隨便用手去碰!我這邊還有消毒用的藥水,請忍著點。”
隨后,冰涼的觸感便從他的額前傳來。
沒來由得觸感,讓靜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還未等他說些什么,突兀而又鮮明的痛覺便一股腦地從額頭處傳來。
如同炸裂的煙花一般,繽紛的觸感于此時混成了一團,在靜安的腦海之中橫沖直撞,將他的思緒都給攪成了一團亂泥。
下意識緊咬的牙關,讓涌到了嘴邊的痛呼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去。靜安的拳頭在瞬間攥緊,青筋根根上浮,飽含著折磨與苦痛的表情也在他的臉上浮現。
老實說,這種感受非常奇怪。
僅是涂抹傷藥,即便是再如何夸張的痛覺,都不應當會產生這般夸張的反應才對。
毫無疑問,自己的情況很反常。
就在靜安這般思索著的同時,抹藥的動作在此刻停頓。
“先生,要是痛您可以說出來,我可以慢點……”
“不用,繼續。”
靜安的喉頭上下翻滾,連帶著汗滴一并下滑,與低沉的聲音混成一團,帶著一股濃重不化的苦痛之意。
“我們時間,不多。得盡快處理完這些事,不然……很有可能,就出不去了。”
在夾層空間里待的太久,不論是出于什么目的,最后都只會趨向于一個結果。
被空間同化,進而成為它的奴隸。
并非是靜安不想多湊一些時間用來休息,調整。實際上卻是已經完全沒有了多余的時間。
即便對這個空間并沒有什么了解,但僅是直覺上的預感,靜安也覺得不能拖到第二天去——若是在這里等到天明,似乎會發生一些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快點,繼續。”
催促之下,清涼的藥水再度落于額前,激起了靜安的一陣雞皮疙瘩。迅猛的痛覺如潮水般瞬間上漲,一下子便吞沒掉了他僅存的意識。
“吭……”
近乎于失去意識的掙扎之間,靜安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緊繃著的無形鋼絲在此刻斷裂。
“咦?!這是什么!”
茉莉的驚呼從靜安的耳邊傳來,伴隨著瓶罐落地,以及一陣手忙腳亂般的動靜。
發生了什么?
靜安的嘴唇囁嚅著,正向要詢問出口,卻又聽到了艾莎的聲音。
“先生,您腦袋上的傷口……突然長出了粉紅色的新肉。”
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說法。
些許遲鈍的反應,讓靜安此時的思考能力直線下降。他足足思考了兩秒鐘,這才大概明白了眼下的狀況——源頭是自己額頭上的傷口。
試探著抬起了右手,靜安輕輕地摸了一把,當即便明白了自己的創口的恐怖之處。
自左眉角開裂,橫跨了整個額前,直至右邊太陽穴旁的長條形創口。
粗略地估算,都能有嬰兒小嘴般粗細的寬度,再加上翻卷的皮肉,以及外露而出的內骨,僅以視覺而言,的確有著非同尋常的沖擊力。
而在這時,一層微妙的薄膜卻覆蓋在了這個創口之上。柔軟,甚至還帶有著一絲余溫的詭異觸感入手,如果不是艾莎提醒,靜安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長在了腦袋上。
足以令人發狂的痛覺也在不知何時消散,靜安一言不發地摸索著自己的創口,隨后半轉過頭,對著一旁輕聲問道。
“……艾莎,能不能仔細描述一下,剛才具體都發生了什么事、”
“好的先生,我剛剛想幫您繼續上藥,卻看到了粉紅色的血肉突然從傷口處冒了出來,就像是瘋長的野草一般,不過一小會兒就把這個裂口給填上了。”
超乎尋常的恢復能力。
僅是乍眼看去,就像是使用了超強的自愈能力一般的視覺效果。
可是靜安卻明白,自己剛才根本就沒有使用巨人之心的逆向能量——
或者說,逆向運轉并未在剛才使用。
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
沒有等到靜安想明白這一點,他的右手便突然傳來了一股莫名的觸感。使整條手臂麻痹的痛感在瞬間退卻,取而代之的,則是另一種難以言狀的酸脹感。
仿佛什么無名之物正在撕扯他的肌肉,血管,想要進一步地破體而出一般。難以言狀的脹痛感,讓靜安也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呃……”
在靜安發出沉悶的哼聲過后,一旁的艾莎與茉莉同樣也驚呼出聲。
“先生,您的手!”
即便眼睛不能視物,靜安依舊清晰地感知到了在右臂處發生的變化。
只見一個膿包正在肩部飛速膨脹,充血,它撐開了衣袖與外袍,直至懸掛在了靜安的肩側,變成了一個畸形肉瘤般的龐然大物。
通體泛紅如血,裹挾著渾濁而又濃郁的液體。如同異形一般的詭異構造,卻又與靜安的呼吸一并收縮著,彰顯著一股隱晦而又帶著邪性的生命感。
這并非是源自于他自身的東西——靜安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肉正被這個難以言狀的肉瘤所汲取。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對于這個沒有來源的異物,靜安并未輕舉妄動。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摸清底細之后,再行處理這個詭異的玩意兒。
現場頓時陷入到了微妙的沉默之中,但卻并未持久。
不過幾秒鐘過后,是艾莎率先打破了這份平衡。
“先生,您沒事嗎?”
話音剛落,靜安那緊閉著雙目,進而嚴肅的表情便突然開始轉變。
“所有人,都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