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消融的道路邊上,李妙真不自覺的說了一大堆話語,直到遠方的太陽冉冉升起,刺人奪目的光芒開始擴散……
“你說呢,文杰兄?”
手指碾碎淚珠,李妙真側頭想問一下武文杰的意見。
只見對方搖搖晃晃,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無奈,李妙真只得雙手按住他的肩膀。
“文杰兄?文杰兄!!”搖晃著武文杰,李妙真試圖叫醒他。
“嗬……嗬……”
被人大力搖晃,武文杰喘著粗氣,若是之前,他可能還會掙扎著起來說些場面話。
但現在,他可能只是有心無力了。
身上的疼痛感幾近于無,像是痛到極致的麻木,只剩下冰寒到靈魂深處的僵硬……
“不好!”
感受到對方迅速流失的生命氣息,李妙真暗道一聲,伸手向鼻間探去,幾乎只出不進的氣息更加讓李妙真感到不妙……
“跟我來。”
雙手從對方腋下穿過,用力將對方托起。
李妙真將武文杰拖到一處背光的地方,這才停住,蹲下來,只見對方已經是面色極白,氣若游絲的模樣。
唯有不停轉動的眼珠和上下微微嚙合的嘴唇,好讓李妙真知道,對方似乎還有什么想要說的……
“文杰兄,趁你還有意識,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察言觀色,李妙真立馬俯身貼耳在他的身旁。
“照顧,好……我的、隊員……”
虛弱無比且卡頓的話音在李妙真耳邊響起,若不是他特意將元炁附著在耳邊,只怕是聽不到對方具體說的什么。
聽清楚之后,李妙真拉開點距離,一字一句的復述給他聽:“我聽到你說的了,武文杰隊長,我會照顧好你的隊員的!”
“……安心去吧”
伸手拂過對方直到他將句子復述完才咽氣的眼睛,李妙真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蹭!”
曾在百貨大樓使用過的長槍,再次被李妙真從寬大的長衫里取出。
而這一次,槍頭換成了鏟子。
“哐……”
“哐哐……”
元炁的加持下,鏟子具有非比尋常的力量,只是一小會兒就已經挖出一個可以容納武文杰的深坑。
兩米的深坑,算是不錯的深度,尋常百姓安葬的時候,大概也就這個深度。
“差不多了,文杰兄,災難以后,條件有限,希望你不要嫌棄我給你找的地方。”從深坑一躍而出,李妙真拍了拍自身的衣衫,看向坐立在一旁的武文杰。
入土為安。
這是他能想到的給予對方死后的尊重的一種方式。
再次蹭的一下收回手中的武器,李妙真攤開雙手,開始結印……
他學過的印很多,但是為一個死去的人結印還是頭一回,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他能力所能及的東西。
手掌外側朝外,雙手食指與拇指相連,像是一個倒著的愛心,隨著手中的動作再次變化,元炁也開始慢慢顯現在身外……
“去!”
越來越多的白色元炁顯現,李妙真不由分說的,控制著元炁將武文杰平穩的托在空中。
在元炁的支撐下,武文杰慢慢被李妙真轉移到提前挖好的大坑之中。
“落。”
手印變幻,元炁也應聲而動。
看著元炁穩穩的將對方放入,李妙真才大舒一口氣。
別看只是將對方慢慢的移動到坑洞之中,但這其中的難度可不小,因為這種精細的操作,并不是他之前暴力的將幾人用元炁卷起可以比擬的。
需要極強的控制力。
也需要先天的靈魂天賦,身為曾經的懸門正宗傳人,他的天賦自然是不差的,唯一差的也就是年齡方面了……
作為新時代的傳人,他自然不可能像其它的上了年齡的懸師那樣,具有一身深厚的元炁,因此,他需要用更少的元炁加上更加精確的控制力,才能做到像剛才那樣……
難度,不亞于普通人的百米跑。
“安息,文杰兄。”
將鏟出來的赤土再次送回,李妙真站在武文杰的墓碑前拱手道。
墓碑很簡陋,就是一塊條石,就連上面的字也不過是寥寥數字,還是他用武器刻上去的。
“呼”
轉過身,李妙真調整了下心態。
手一招,昏迷著的另外兩人頓時被他的元炁大力裹挾,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這個簡陋的墓地,李妙真帶著二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或許,正是因為對方是將死之人,他才能跟對方說這么多,不管怎樣,李妙真覺得自己是應該感謝對方的……
但武文杰死了,李妙真還活著。
所以,他需要繼續完成肩上背負的使命,直至他死去的那一天!
人死后到底是會上天享福,還是下地受苦?
這個問題武文杰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這種狀態就像是傳說中的鬼魂……
“我這算什么?!”
圍繞著自己的尸體,武文杰眼睜睜看著赤色的泥土化作無孔不入的細沙,一點一點的灌進他的七竅。
他伸出手,想要阻止泥土的涌入,但使勁一揮,他此刻的狀態跟世界就像是兩個位面的東西,毫不相干……
“我這是、我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再次揮了揮手,一如既往的,手掌跟泥土互不相干,互相穿過……
像是還活著,他一屁股憑空坐在滿是泥土的地下,看著自己的雙手:“呵呵,原來我是死了。”
此時此刻,他才清晰意識到自己的狀態。
其實之前只要細想一下,正常人怎么可能在泥土底下呼吸順暢,這么可能手臂穿土而過呢?只是他剛才有些慌了……
所以才沒有及時的認知到自己。
回過神來之后,武文杰開始思考,自己如今這個狀態到底可以做什么……
“鬼魂,鬼魂可以做什么呢?”
也不管能不能發出聲音,武文杰就那樣憑空自言自語。
上天入地?穿墻而行?夜游百里?
腦海里胡思亂想著,武文杰將以前看過的諸多傳說中的神奇威能,都加諸于想象中的靈魂上……
一時之間,他仿佛看到了很多美好的未來。
“鬼修、散仙、老祖,嘿嘿嘿”
一連串的遐想不禁在腦海中浮現,武文杰有些發癡的笑著,如同他此刻就是想象中的那些厲害人物。
“砰!”
沉浸在美好幻想之中,武文杰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人大力的打了一下,那股力道很大。
大到他感覺整個人,或者說整個靈魂都震了震,有種恢復清醒的感覺。
“誰,誰打我?”
手在身上各處摸著,武文杰怕什么地方有缺。
最重要的是其它地方有什么損失也就算了,反正都是靈魂了,但是那玩意兒不能少!萬一以后就復活了呢?
傳說中,鬼怪不都可以俯身的嗎。
于是他趕緊朝身下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都靈魂狀態了,他還是穿著死去之時的服裝。
也就是有著特殊符文的陣符服裝。
一陣寬衣解帶的窸窣聲中,他終于如愿以償的看到了自己的寶器。
“呼”見到寶貝的那一刻,他不由得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還在!”
“收起你的那些行為。”
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男音浮現在武文杰耳畔。
“誰?!”
“你是誰?”
猛然將褲頭系緊,武文杰大聲喊著。
他知道剛才一定是有人,或者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打了他一下,不然他為何會有被打的感覺。
但他還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真真實實的人。
而且看樣子,還不知道對方是從哪兒傳來的聲音,那聲音實在是離他太近了,就像有人在耳邊說話那樣清晰無比。
“看來你并沒有認出我。”
跌坐在赤色泥土的地下,武文杰再次聽到對方的聲音。
這一次,對方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變化,他感覺有點熟悉感了……
黑界的中心地下室,王落坐在曾經司藤的位置。
“算了,我直接過來吧。”
看著身前維力所投射出來的畫面,王落搖頭嘆道。
看對方一臉懵的樣子,很明顯是早已忘記曾經和他搭檔過的那兩天了,不得以,他只能親自過去一趟。
“什么??”
懵逼之間,武文杰還沒搞清楚什么情況。
他只聽到一句對方說要過來的消息,他想不通什么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過來,這可是地下!
難不成,對方要用鏟子將他的墳墓挖開?
“靠,不會吧?!”
腦海里冒出這個想法,連武文杰自己都嚇了一跳……
“以前曾跟你搭檔的那兩天,以為你是一個穩重的人,沒想到你的想法居然這么活潑。”
空間像是鏡面,開始無聲破碎。
清冷男音人還沒到,話倒是先到了,嚇得武文杰一個哆嗦。
“你、你這是什么?”武文杰看著破碎的空間,伸出一根手指,作死的想要碰一碰破碎的地方。
“勸你最好別動,如果你不想連僅剩的靈魂都消失的話!”
武文杰手指還沒有觸及,聲音便勸誡道。
“好、好吧。”訕訕地收回手,武文杰一改剛才表現出來的態度:“那么,能否告訴我,你是誰?”
“還有,你說我曾跟你搭檔過,但是對不起,跟我搭檔過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你是誰。”
從赤色泥土的地下站起,一米八幾的身高差一點就夠到了墳墓的邊緣,武文杰拍了拍屁股不曾存在的泥土。
“王落。”
話音落下,一只手也隨之從破碎空間伸出。
“原來是你。”
皺眉看著對方的行為,武文杰有些錯愕。
實在是對方此刻表現出來的無論是形式、還是實力、又或者出現方式,都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
“不錯,就是我。”
王落從空間洞口探出半個身體。
因為頭一次跨越整個半球進行空間跳躍,他有些不熟練,這才導致,手先出來,之后才是身體。
這一次他沒有嘗試使用BIC輔助,純粹是靠他自己計算的方位,因此才出現了些紕漏,不過還好,問題不大!
“你這是……什么情況?”
指著王落的半身,武文杰睜大了眼睛。
“無妨,空間跳躍出了點紕漏而已,問題不大。”加大了維力的輸出,王落終于將最后的半邊身體弄了出來。
淡淡的白光在身軀上顯現,比之元炁更加的純粹,因為本就是模擬出來的顏色,當然更加的極致。
“哦”順著王落的話,武文杰點了點頭,突然,他猛地反應過來:“……等會兒,你是說,空間跳躍?!”
“啵”
從空間出來,王落打了個響指。
空間洞口頓時應聲消失,唯有消失的時候,那一聲清脆的氣泡炸裂聲在提醒著武文杰,剛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虛幻,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實。
“這,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我這個、我這個……”武文杰先是指著王落,又指了指自己。
他很難去表述自己的心情。
本來他以為這世界上有懸師、有苅族這種東西就已經夠離譜了!
但是沒想到此刻還有更離譜的,一個是他的死了,但沒有完全死的狀態,另一個是,對方居然能夠劃破空間,從空間中走出來,而且還聲稱自己是空間跳躍!
一時之間,他感覺這個世界似乎都有些魔幻了起來。
就像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
“看來你似乎有點過于激動了,讓我來幫幫你。”王落看著對方一時之間的復雜表情,沒有多說什么。
憑空一指,一道白光驟然射出。
“額……”
白光接觸到武文杰額頭,他頓時像是中了定身術一樣呆愣起來。
唯有睜大點眼睛里,眼珠在快速的轉動,像是睡眠時候的快速眼動期……
約莫一刻鐘。
“啪啪”拍著手,王落的身側有淡淡白光環繞,赤色泥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像是磁鐵的斥力,徹底被白光排開。
“差不多了,夢,該醒了!”
說著,王落“啪嗒”一聲打了個響指。
清脆的回響在武文杰的靈魂前蕩然響起,像是一口來自靈魂深處的洪鐘。
“啊、啊、呼呼”
溺水之人從水里起來是什么表情,武文杰就是什么表情。
剛才他像是做了一場無比真實的夢,夢里有個默默的聲音向他訴說了一切,隨著聲音訴說走到尾聲,他也隨之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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