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聞言，面孔上浮現一絲怒意來。
這等祭祀之法，當真有用么……
風不調，雨不順，連連大旱。
百姓祭祀祈雨，的確沒有不妥之處。
但是，這等以童男童女活祭給水中惡蛟的方式，實在是太過于殘忍了……
一切的根源，都來自于這水中的惡蛟。
“公子，我們暫且不知那五色蛟龍的實力，還是……”曹十感受著陳識身上洶涌的氣機，心頭凜然。
陳識抿了抿嘴唇，“我知道的，我們回去吧。”
隨后他大袖一甩，將阿啞的尸體卷入袖子里，便帶著曹十，飛離了這通冥河。
大晉在西南邊境設下十八座鎮妖城。
為的就是防范西荒妖族攻破此處，長驅直入到內地。
而西荒妖族大部分都在天淵以西，只有很少一部分妖怪，悄悄地潛入到鎮妖城四周。
妖族里也有著人族軍隊般森嚴的等級。
其中威望最高者稱為妖皇，其麾下有許多統領軍隊的妖王。
而妖王手下又設置諸多妖將，層層分賜下來，倒是跟人族軍隊制度差不多。
不過，妖善力且多智，所以在與人族的戰斗之中，經常會給人族帶來慘重的傷害。
在百年前的數次人妖大戰中，人族一方，最出名的還要屬那只讓諸多妖將聞風喪膽的“血甲軍”。
這些軍士，身披森然血甲，左手屠妖刺，右手天王斬鬼刀，渾身血煞氣沖天，像是從尸山血海里練就的軍隊。
而妖族方面，則要屬漓江水系的妖族對人族的怨念最大。
漓江龍王，據傳是上古真龍的一片龍鱗所化，落入漓江后，自行修成龍身，興云布雨，潤澤一方。
不過，漓江龍王卻因得不到朝廷的認可，并且不為它修筑龍王廟，也不供奉祭祀，而心生怨氣，一怒之下投去了西荒妖族……
陳識回到鋪子里，將阿啞的尸體放置在冷榻之上。
“阿啞，進來。”陳識讓她的魂魄進入了尸體之中，這樣才能看到其生前的場景。
接著曹十自覺地進入了內堂后，陳識便開始了鑒尸。
阿啞的尸體與小虎是一樣的，所以鑒定結果自然也就一樣。
不過，陳識還是特意將阿啞的尸體翻了個面。
“果然，她也被種下了‘寄魂圖騰’……”陳識眸光閃爍冷光，屈指一彈，射出一道藍光，將那圖騰籠罩起來。
片刻后，鑒尸圖錄浮現。
不過，這回，卻不是翻開了新的一頁，而依舊是那副村民跪地祈雨的祭祀圖。
畫面旋轉起來，場景緩緩浮現……
通冥河邊某處村落。
村長站在白旗密布的高臺上，底下皆是陰沉著臉的村民。
“諸位，祭水之日不遠了，誰家還沒出力的，站出來吧。”
沒人說話，氣氛沉得就像陰云密布的天空。
每個村民的手都緊緊攥著。
通冥河里有條大蛟，每月十五，便要吃童子。
若不給，就會水淹農田，房屋俱損。
即便將此事反應給了錦衣司，反應給了鎮妖城內的朝廷命官。
可他們只是派人來此轉悠一圈，便以“無事發生”，打發了村民。
其實也不怪錦衣司不作為。
他們是知道的。
通冥河里的蛟龍與漓江龍王有不淺的關系。
惹了小的，勢必會跑出老的。
為了一個村莊而惹怒一位在妖族權勢極大的龍王，不值得。
而且再說，那通冥河里的蛟龍，其妖力足足有二品，與人族仙人第二境的修士相當……
所以權衡利弊之后，錦衣司也只得望而興嘆。
畫面微微一動。
忽然有一個小女孩兒跑進了這氣氛沉重的場所。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
“她是哪家……娃娃？”有人語氣顫抖地問道。
拿這個小女孩兒去祭祀，就不用我家娃去了！
“她，她好像是村口大壯的妹妹。”有人目光死死地盯著小女孩兒，生怕她給跑掉。
村長后背的冷汗直冒。
他顫顫巍巍地說道：“天，天意。”
大壯站在人群里，身子抖成了糠篩。
在這一瞬間，他面無人色，萬念俱灰。
“妹啊，我不是叫你在家乖乖呆著么……妹啊……”
阿啞站在遠處。
她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人要這樣看著自己。
他們的眼神很復雜。
有人面無表情，有人閉眼流淚，甚至還有人手舞足蹈……
他們怎么了？
嫂嫂叫自己來這里找哥哥回去，嫂嫂叫我來的。
阿啞回過頭去。
她嫂嫂站在遠處一顆楊樹下，手止不住戰栗，數著一堆碎銀子。
嘴里碎碎念：“妹啊，有錢能使鬼推磨……怪不得嫂嫂啊。”
夜晚，夜色凄涼。
撕心裂肺的慘叫從一間破爛木屋里傳來。
木屋外，站著一群手拿火把，面色木然的村民。
“下一家該找誰？”有人漠然問道。
“小虎吧，那孩子被他父母藏得可嚴實了……”
屋內，一張方桌上，阿啞坐在上面，小臉上滿是驚懼。
“嫂嫂，你要干什么？”
面前的女人，穿針引線，手巧之極。
“嫂嫂，阿啞錯了，阿啞再也不買糖葫蘆了！”小女孩兒看見兇相畢露的嫂嫂，驚恐萬狀。
肯定是自己今天吵著要買糖葫蘆，惹得嫂嫂生氣了。
可那女人置若罔聞。
她一手按著奮力掙扎的阿啞，一手捏著細針。
銀針入肉，血線出頭。
一針下去，便是撕心裂肺的慘叫。
直到阿啞的嘴巴上被細線密密麻麻地縫合了起來。
血流如注。
她嫂子拿針的手顫顫巍巍。
“妹啊，嫂嫂把你嘴縫起來，是讓你死后別去閻王那兒亂說。”
女人尖酸刻薄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痛惜。
“你就安心去吧。”
夜色籠罩的江邊，一群人打著火把。
一張小木筏，上面掛著五彩蛟龍畫像，一個嘴巴被縫上的小女孩兒孤零零地坐在上面。
阿啞望著越來越遠的點點火光。
淚水如注。
不久后，隨著一道“撲通”的水浪聲。
阿啞消失在茫茫河面上……
畫面到此驟然間崩潰。
圖錄消失不見，陳識手里多了一根針，一截線。
千針萬線，縫尸化兇。
仙家術法，縫尸術。
與蛻皮術同出一源，都是仙界之內對修仙者使用的酷刑。
陳識回過神來，久久默然。
這事很殘酷，但也很真實。
誰家都不想祭祀自己的娃娃。
將這些事壓在心底，陳識將目光投向那血紅的圖騰。
寄魂圖騰，里面就有一縷五色蛟龍的精魂。
于是，他并起雙指，準備將其引導出來。
可就在他要施展術法的一霎那，血紅的圖騰竟然自行活絡起來。
隨后血光大盛之間，一條丈許大小的五色蛟龍便飛奔了出來。
“是你！是你吃了本王的精魂！”
“居然還是個五彩丹胎，呵呵，等城破以后，本王便要吃了你的丹胎！”
片刻后，血光爆燃，五色蛟龍沖入了一旁的虛空，消失不見。
曹十一感知到妖魂的波動，便沖了出來，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它居然不惜燃燒妖魂也要跑……”
陳識目中殺機大盛。
這蛟龍居然在暗中觀察自己鑒尸。
也就是說，它看見了自己獲得獎勵的過程……
陳識目光冰冷，“走，殺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