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來臨,萬籟俱寂。
明國本土從北到南,依次進入了大雪紛飛,滴水成冰的寒冬。在龍江省的小規模部落叛亂平定后,朝廷這邊也沒有繼續北上的旨意。到底在氣候越發嚴寒的冬日里,確實是不宜行軍的。
而其他地方都較為平靜,無論是今年剛拿下的江南行省,
抑或是九州島、山東西路,得益于移民政策的強力推行,當地固有的傳統宗族勢力、地方勢力、家族勢力全部都被打破,所以地方上也就沒有力量能與明國官府抗衡。
那些稍有怨言的,也都在北邊的移民村里接受一年一度的‘冬日培訓’。傳統的掃盲班、茶話會、基礎技能培訓等一系列的活動,齊齊上陣。
每天都沒有空閑貓在家里胡思亂想,閑得發狂,怨言也就沒處發了。且若是跟別的移民說官府的不好,
保不準為了邀功,
那移民就將其舉報了上去。
那樣的話,條件相對較好,人身較為自由的移民村子是別想待下去了。一家人極有可能全都發配到又苦又累,監管很嚴的礦區。什么時候死在里面,也就無聲無息的死了。
所以為了自個兒的小命著想,即便心有怨言,這些新移民們也是不敢隨便說出口的。畢竟真正的死硬分子,早就在明國打過來的時候死了。
那些接受了移民政策的,某種程度上都是認可了明國官府的統治。無論是嘴上還是身體上,都至少認可了一種。
廣大的鄉下都安排好了,城里也沒落下。雖然生產生活會因寒冬而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明國入主遼東已有兩三年了,應對的經驗還是有的。而且那些工坊主們也都學會了一些冬日里保證生產的法子,因而大規模的停工是不會出現的。
只是相比氣候溫和的春日和夏日,那些在工坊做工的百姓就不用干那么久了。下工的時間早了,百姓的自由時間就多了,他們也有更多的精力專注于家里和旁的事情。
所以嚴寒的冬日對于一些在工坊里上工的百姓而言,還是難得的輕快日子。
不過這些對于楊妙真而言,
卻是毫無影響的。因著從益都帶出來的家什,以及隱姓埋名后商人家眷的身份,她是不用像那些普通婦人一樣去工坊賺些蒙元補貼家用的。
整日就只用安心帶著一歲半的兒子李檀。這是逃離益都前,她的相公為兒子取的。因而到了上京重新安頓后,她也沒想著改名。可能是燈下黑的道理,以及上京安置了不少從山東來的百姓,所以一直以來,日子都還算安穩。
但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她還是盡量少拋頭露面。甚至為此,還放棄了請丫鬟婆姨伺候的打算。
好歹從前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沒人服侍的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今兒她特意張羅了好一桌飯菜,并早早的將燒刀子酒燙好,就等著自家相公回來。
要說親份,這種無賴湊在一起的相公,確實沒什么親份可言。只不過對方從前是府里的護衛統領,一身武藝極為得李全的看重,并且心底醇厚,忠心可嘉,
才會在逃難時,將自己和孩子一起托付給了對方。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對方知禮守禮,對李檀也極為親厚。為了往后的日子考慮,楊妙真有了將關系更進一步的打算。
江湖人沒那么多規矩,即便后來當了誥命夫人,也不會那么講究。何況在利益面前,再多的規矩也得退讓。
大概到了晚些時候,燭火還沒點上,名義上的相公李勝就回到了院子。
在日益寸土寸金的上京,帶有院子的房子在市面上已越來越不多見。而且就算有的售賣,不說價格昂貴不說,還往往掛出來不到片刻功夫,就被得到消息的人給第一時間買了。
他們這個帶院子的房子,還是趕著上一波地價大漲前買的。因花錢從官府買了一批生產羊毛線的工具,又得到了一筆訂單,所以一開張,生意就走上了正軌。
這樣的發展模式雖然是走的很多商賈們的老路,但也勝在安全。而且商部直屬工坊的信譽向來極好,在前期,不僅會派經驗老道的工匠過來帶那些新招的工人,還會負責提供原料和回收。
直到工坊徹底走上正軌了,有了自己的銷售網后,官府就會主動提出不再合作。
這個時候,商賈們也會欣然同意。因為就算不同意,商部那邊也會主動斷開聯系的。
根據商部和工坊的合作協議,前期的收購價只有市面上均價的七折的。并且在扶持到期后,若工坊已經走上了正軌,那商部的商行就必須得退出了。
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些商行和工坊以權謀私,存在某種利益輸送的關系。就算后期因被扶持的工坊所生產的商貨質量特別優異,那價格也得按照市面上的來了。
這也就避免了強買強賣的情況發生。
李勝就是在官府這種極為人性化的政策下,開辦起了工坊,并且走上了正軌。
不過今日這么早回來,卻是為的一件大事。
不等他進入屋子,楊妙真就主動迎了出來。
“餓了吧?飯菜都已準備妥當了。”楊妙真一幅賢妻良母的姿態道。
“嗯!今兒已經與人談妥了買賣,等明日就可以與官府公正售賣了。”李勝強行移過有些癡迷的目光,害怕自己會不小心沒了規矩。
到底是成年男人,跟一個寡婦在一個屋檐下同住那么久,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喜歡的壓根就不是女人。
而李勝顯然不是這一類!
他對楊妙真其實生出過無數次的沖動,但每每想到李全的厚遇之恩,又暗罵自己是狼心狗肺。這種心里的矛盾與煎熬,隨著時間持續,著實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楊妙真也在平時刻意拉開與他的距離。今日這樣殷切著,倒著實有些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