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多時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是常態。
在木華黎眼里,像兀魯圖斯這樣身份并不尊貴的王爺能憑借一己之力,將東蒙古草原叔伯輩的老王爺都一窩端了。甚至連唯一還活到現在的別里古臺,也安安分分的在上京城他好好看家。
這就是一種本事!
因此不管兀魯圖斯是真情還是假意,
別里古臺都佯裝信了,應聲道:“殿下既有內情,老夫就暫且信了。但山東西路之地,乃是汗庭直屬的領地。殿下此前既是誤會,那合該盡數退走才是。若是繼續強留,那老夫可就不得不懷疑殿下剛才所言了。”
話又回到了原點,
兀魯圖斯已有應對,馬上道:“太師有所不知。若是晚輩與汗庭和睦相處,
那就難以取信于金夏宋三國了。而這山東西路,就是晚輩交出的投名狀。”
此時廳內的人都已經退了出去,只有廖廖幾個親信還守在內里。聽到兀魯圖斯這樣的解釋,木華黎心下想想,也算合情合理。便道:“如是為這般,山東西路之地倒是給得。但這賦稅嘛······”
后面的話雖沒說,但暗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兀魯圖斯早就決定給出一定的資材,以充作拿走山東西路的費用,便道:“賦稅定然是要上供的。而且大汗那里不僅有,中都也會送一份的。汗庭在漢地的威勢,還靠太師的大軍維持呢。”
如此上道,木華黎面色終于露出了幾分喜色,滿意道:“別的東西,本太師倒是不稀罕。只有那火器,可得多送一些過來。大汗曾給老夫寫信,言明火器之利。老夫已在中都建了工坊,但仿制出的火器總沒有明國所產的這般好用。若是殿下真送幾個工匠來指導一二,那賦稅都說不得可以免了。”
如果是在新一代的火器沒有研發且批量生產出來以前,兀魯圖斯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個提議。但是自己人知道自家事,
現在市面上流通的火器已經成了可以隨時被取代的淘汰品,因而也沒有什么不能泄露了。
何況兀魯圖斯還想除了明國以外的勢力,都賣力的造,可勁兒的造這些注定被淘汰的火器。等到日后與明國發生武力爭端時,新一代的火器定然會讓這些拿著淘汰品火器的勢力大吃一驚。
只是為了避免露出馬腳,兀魯圖斯還是裝作為難道:“其實這工匠也是給得的!但奈何眼下明軍在倭國的戰事上急需火器,那些懂得些的工匠都在工坊里忙得連軸轉,實在是抽不出人手啊。”
“大汗在西邊擴地萬里,殿下在東邊跨海遠征。這可是奇功,待老夫為大汗稟明,定會少不得一番賞賜。但對大汗而言,最好的功勞莫不是火器了。只要在西邊能完整的造出火器來,什么不世之功也不及火器的十分之一。”木華黎的眼光非常敏銳。他已經注意到了火器在戰事上可以發揮出的巨大助益,所以更加賣力的說動兀魯圖斯獻出火器制造之法。
“太師如此說,真叫晚輩度量小了。”兀魯圖斯的語氣越發客氣,接著道:“既如此,等此事了結,定會獻上火器鍛造之法。”
談到了這里,木華黎的目的也算達成了。雖然沒能讓兀魯圖斯吐出山東西路,但來之前也沒想過動動嘴皮子就讓對方退步的。現在能拿到火器的鍛造之法,也算是對大汗有個交待。
而后的騎獵也是賓主盡歡,氣氛十分融洽。在木華黎和兀魯圖斯的授意下,雙方的談判也進展得非常迅速。基本就以北清河為界,只在吾山,往西南包括壽張、濮陽、范縣在內,都劃入明國的山東行省中。
大致就相當于后世的黃河河道走向,眼下還沒有人瞧得出來。雙方再次約定,不再邊境駐扎大軍。同時汗庭這邊也要約束好地方世侯,不準再越境前往山東行省打草谷。
若有發生,明軍也不得擅自北進。得派使者告知汗庭統治區的官府,讓其代為緝拿盜匪。
條條款款倒是寫得非常詳細,但能不能遵守,就很難說了。無論是木華黎還是兀魯圖斯,都沒太將這一紙協議當回事兒。在這個一切以拳頭大小來解決的時代,任何紙面上的協議都是可以被隨意撕毀的。
所以兀魯圖斯偷偷修黃河的心思,也就越發迫切了。
木華黎雖然有半分信了兀魯圖斯離間中原三國關系的說辭,但也還是命在三國間的探子,加緊探查此次在山東行省四國會面的消息,任何不利于汗庭的消息,都得第一時間送到中都。
于是一場可能大動干戈的戰事,就此平息了下來。不提完顏守純與李德旺希望能隔岸觀火的失望,倭國這邊,一艘龐大的船隊已經停靠在了登州港。
原本這只船隊的目的地是大連新港的,但在濟州他們就接到了兀魯圖斯的消息,讓其直接先在登州停靠。
船隊里年齡最老的是幕府的尼將軍北條政子,由于身份尊貴,所以在一眾俘虜中是受到了些優待的。當然,這也因為對方年紀實在大了,要是萬一死在了船上,水師將士們的功勞就得減半了。
所以在船上時,不僅可以單獨在一個艙室,還能得到兩名倭國婢女的照料。只不過這婢女是明國這邊的人,所以也相當于就近監視。似乎是已經認命了,這個老女人自倭國登船后,反而消停了不少。而不是像最初關在營地時,總是想著法子自尋短見。
且其身體竟然出奇的好,這種遠洋航行,按道理風浪很大,一般人是受不住的。至少在最初的時候,絕對會頭暈嘔吐,好些天才能緩過來。
但這老太婆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看不出暈船的跡象。倒是幕府的小將軍九條三寅一直身體不適,吃什么吐什么,差點丟了半條命。除此以外還有幕府的一些別當、執事、御家人,都有嚴重的暈船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