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津港港口的燈塔成為九州島北部地區最明亮的標志性建筑。
這還是從明國學來的!自大連港筑造起了第一座燈塔后,登州、釜山、濟州,宋國的臨安、泉州,都陸陸續續的建造起了燈塔。在星光黯淡的夜色下,明亮的燈塔隨即就成了最顯眼的導航塔。
只是那津港的燈塔不同于明國可以用水泥鑄造,所以燈塔相對較矮。輻射到的距離,也就只能近海很小的一片區域了。
此刻在那津港的筑紫館,相當于唐朝的鴻臚寺,明國的禮部鴻臚館,用來安置使節的重要場所。
從壹岐島逃回來的守護藤原忠二,高麗的兵部侍郎李太坤,水原縣公王章,以及少數位分很高的御家人及家臣隨筑前國守護武藤資賴,代表鎮西奉行北條時房的家老織田佐木,還有受到邀請的宋國商人韋文淵齊聚在館內的一間茶室內。
“經過我們的人打探,明國的水師已經出現在博多灣的近海。對馬、壹岐兩國也皆已落入明人之手,想必不日,就會攻打那津港了。”武藤資賴底下的御家人率先用簡單的辭藻,稟明了當前的情況。
從高麗逃來的王室后裔王章對此深有感觸,當即道:“明人與蒙古人同出一體。在漠北,蒙古汗庭出擊極西之地,滅國無數。而明人則率兵南擴,連滅東真和東遼,又跨海西征,涉足中原的山東之地。如今他們貪欲更甚,覆滅一直恭順有之的高麗,還再次跨海,定然是要讓倭國重蹈我高麗的滅國之禍啊。”
不管怎樣,他是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倭國與明國交好的。否則像他這樣的亡國之人,哪還有在倭國的容身之地。
壹岐國的守護藤原忠二在王章說完后,也馬上幫腔道:“明人所為,實乃窮兇極惡。對馬一國,全民被屠。且此禍事,不久前還在我的壹岐國再次上演。若是讓明人占據那津,登陸筑前國,那九州乃至整個倭國,唯恐生靈涂炭啊。”
他是連打都沒打,就帶著人從壹岐島逃回九州的。按照幕府的規矩,像他這樣的逃兵有著失土之責,當要問罪的。但夸大明軍的厲害,是可以從側面降低自己的罪責的。
織田佐木聽著兩人的訴苦,沒有表明態度,而是沖著筑前國守護武藤資賴道:“武藤守護,明人如此蠻橫和狠厲,你可有何見解?”
鎮西奉行是九州島的最高行政、軍事、司法機關,出任其中的家老雖在名義上不如各地的封國守護,但實際上卻沒人敢得罪。武藤資賴也毫無被織田佐木輕待的覺悟,馬上道:“明國乃是今歲新建之國,正當鋒芒畢露之際。且此番攻打我國,也是事出有因。韋兄,還請你替我向大家解惑。”
韋文淵馬上沖大家行了一個平交禮,雖說在坐的都是九州地面上的大人物,但他是中原來的漢人,在倭國地面上,天生的就比別人高人一等。
這個時候的倭國,也對中原來的人和物起著仰慕之心的。雖不如唐時那么的迷戀,但宋國的文化與經濟以及對外交往,卻是比唐時更甚,所以傳播到倭國的宋國事物,也就更多了些。
像韋文淵這樣的宋國商人,在倭國都會受到比較高的禮遇。
“在下的營生在明國也有涉獵。自明國乾武元年始,山東之地就爆發了大規模的難民潮。明國由此糧食短缺,所以四處購糧收糧。高麗身為明國藩屬,也在征糧之列。
但因高麗爆發大叛亂,導致征糧無果。且其叛臣還廢除高麗國主,另立偽王,從而引起明國朝野震怒。國主隨即發兵南下,踏平高麗全境。
而對馬、壹岐兩國,皆因收留高麗叛逆,從而被明國圍追堵截。若是倭國能主動遣使與明國交好,并交出高麗叛逆,且售賣大量糧草給明國,想必明國水師定能主動退走。”
韋文淵想著出發前,暗衛那邊的交待,有條不紊的說著自己的見解。
聽到這里,高麗兵部侍郎李太坤第一個受不了,指著韋文淵的鼻子罵道:“武藤守護,織田大人,這韋賊定然是明國的奸細。其所言所行,皆偏幫明國,實乃大奸賊。”
“我們高麗國叛亂一事,也是因明國獅子大開口,索貢納糧,迫使高麗上下沒了活路,才鋌而走險,與其魚死網破的。”王章也趕緊解釋著。
織田佐木用打量的目光盯著韋文淵,又看了看筑前守護武藤資能,出聲道:“武藤守護,此人是你帶來的。他之所言,可是授意于你?”
“韋兄乃宋國揚州人,在那津也常駐了七年有余。我與之相交甚密,知其非明國密探之流。其在明國、金國、高麗也都有營生,消息靈通,所知之事未必比旁人少。此次正是有感明國之事,才請他過來走一趟的。
中原有句古話說得好,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王氏、李氏雖是高麗人,但他們的話也不能盡信啊。且若是與明國就此化解誤會,也能消弭大禍。對倭國而言,屬實幸事啊。”
武藤資能之所以這么說,其實也是提前與明國的探子有了接觸。對方坦言,只要筑前國能交出窩藏的高麗叛逆以及挑釁明國的壹岐守護藤原忠二,那水師就會止步于博多灣,不會靠近那津港一步。
不僅如此,往后明國還會在那津港設立商行,與筑前國進行全面的商業貿易。像明國的罐頭、香皂、香水、毛制品、白瓷、玻璃等拳頭產品,都可以優先輸入那津港。
這其中的利益,讓武藤資能不眼紅都不行。
要知道,在鎮西奉行占據了太宰府后,他在筑前國的利益和權勢可是處處受制的。若是能與明國交好,取得貿易的大頭,那受損的利益,說不得就可以從商貿上補全回來了。
因此他是積極的勸說奉行乃至幕府與明國水師握手言和,這樣那津港也能免遭兵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