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遍野的綠草綠花平鋪在官道兩旁,由煤灰和碎石頭鋪就的官道在綠意的映襯下,顯得尤為亮眼。原高麗國主王皞坐在車架上,安裝了彈簧的馬車大大降低了震動性,讓王皞不得不感嘆東蒙古竟然也有這么精巧的車子。
自生在王室以來,他最自由的時候,應該還是沒當上國主之前。那時候他年歲尚小,也沒人將他放在眼里。因而可以時常出門看看,而不是每天都待在囚籠一般的宮室了。
如今還是他十幾年光景后,頭一次離開開京,難得看到這么充滿生機的大好河山了。
只是看到蜿蜒向前的褐色煤灰路,他就不得不認清了現實。高麗的大好河山已經不屬于自己,也不屬于那個權傾朝野的崔氏,而是如同洪水猛獸般攻伐高麗的蒙古人。
隨著開京被拿下,蒙古人的馬蹄也開始征伐高麗南境。在他的車駕后面,還有大量騎馬和乘車的高麗貴族。這都是皇室和高麗境內的王侯貴族,以及大量的朝臣。
除了逃走或被燒死的,但凡有品級的官員和王侯將相,都被蒙古人押送到這支龐大的遷徙隊伍里。也不知經此以后,高麗國祚是否還有保存下去的可能。
想到這,王皞就不免心情悲涼。本來他在宮里起火的時候,就逃走了的。后來全城大火,他躲入水井里才活了下來。只是他沒想到,一同在水井里避難的太監里面,竟然有人認出了他。
等到蒙古人入宮,他就被那些太監和宮女們一起當做禮物獻給了蒙古人。
想到那些得到厚賞的小人們,他就更覺高麗的未來一片晦暗。
如今也不知道蒙古人到底會如何安置自己,以致再看那令人心曠神怡的青山綠水,都沒那么令人心情暢快了。
萵不阿和王皞的心情剛好相反!
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遷徙隊伍,他眼里已經看到數不清的軍功在向自己招手。此次攻伐高麗,實在是太輕松了,大仗幾乎沒有,小仗倒是在開京往南后,遇到了不少。
但抵抗的多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那些真正成編制的軍隊,幾乎都是投降或逃跑。本來他還想繼續往南展開軍事行動的,可惜阿當罕交給了他押送高麗王室和大量物資返回東蒙古的任務。因此他不得不遵守軍令,放棄了高麗南部唾手可得的軍功。
不過在得知此行的終點是遼東城,并且兀魯圖斯大王也在那里等著了之后,他的心情就舒爽得不像話。畢竟帶著這么多的收獲去面圣,肯定少不得一番厚賞。
只是人多東西多,行程就無可避免的慢了。雖說阿當罕已緊急發動平州和遼州兩地的百姓,緊急大修通往開京的官道。甚至沿途的高麗百姓,也都采取邊修邊往北遷移的法子。
但是缺少可運送貨物的牲畜,腳程還是走得不快。
現在阿當罕已經一面命高麗境內的降官們搜羅可運送貨物的牲畜,一面向遼寧行省請求補充,并且還讓其多造獨輪車和雙輪車,以便運送物資。
這是兀魯圖斯部早年起家時造出來的車駕,節省人力不說,還非常方便。一般的山石路,也都能通行。雖說舒適性無法保證,但不用肩挑背扛,累死累活就很不錯了。
這樣一路前行五天時間,遷移的隊伍終于到了遼寧行省的首府遼陽城。
因早先便得到了命令,所以在遼陽城坐鎮的移剌不阿早讓人做好了準備。不僅在城外布置好了營帳,還安排大量治安軍入駐,幫著維持秩序。
大量的簡易灶臺也都搭建好了,香噴噴的飯食讓很多剛來到遼陽城的高麗百姓都不由自主的摸起了空蕩蕩的肚子。另外在護城河邊上,還安排了足夠的‘搓澡工’。
這都是從遼陽城內臨時招過來的,為的就是幫即將入駐臨時營地的高麗百姓洗澡。
有鑒于這時代的醫療衛生條件有限,兀魯圖斯可不希望流感或是什么疫病在自己的統治區內大肆傳播。因而這些外來人口,都會被集中清洗一遍。
很多普通高麗百姓都被這陣仗嚇到了!
尤其是那些使出吃奶的力氣來搓澡的搓澡工,看他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頭頭即將出籠的肥豬。也是戳澡工們是按照‘人頭’收費的,搓的越多,得到的報酬也就越多。而且官府安排的治安軍還會隨意抽查是否搓干凈,所以在這些搓澡工眼里,這些惶恐不安的高麗百姓都是一枚枚飄過的蒙古銅元。
王皞看到有高麗百姓被三下五除二的脫光衣服,然后麻溜的剃掉頭發,成了個大光頭,就嚇了一跳。更別說還被趕進河里,被人在身上使勁的搓來搓去。看他們齜牙咧嘴的模樣,似乎不是在享受。
再等到從河里撈出來,就成了一只只‘紅皮豬’了。如此野蠻的行徑,讓王皞感覺與其被羞辱,還不如直接咬舌自盡。但是他試著咬了咬舌頭,還真的挺痛,這使得他又自我安慰的暫時放棄了。
好在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像他這樣有身份的高麗貴族,是不用下餃子似的,被趕到河里洗集體澡。移剌不阿也是考慮到這樣很容易激起高麗百姓的同仇敵愾之心,所以對這些人進行分別對待。
到底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和大王口中的‘清潔衛生’有什么干系。以及什么預防傳染病之類,他更是不懂。
但不懂沒關系,只要按照大王說的做就行。他現在可是急需表現自己,以免又惹得大王不喜。
至于王皞等人的區別對待,其實也區別得有限。只是將集體澡堂改成了設在帳篷里的小型澡堂,但也是十幾人排隊一起進入,完全像是后世那種‘流水線’的‘生產模式’。
不過他們的頭發都沒剪,因為這些人對頭發看得極重。有的還為了護住頭發,竟然撞墻死了。移剌不阿可不想這些有些身份的人就這么死了,到時候問罪起來,他可擔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