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鄰城,這里屬于長白山的余脈了。在后世,這里屬于牡丹江市的寧安市,如今是大真國胡里改路西南端的山城,往西是會寧府,往東是速頻路,而往南,便是大真國的重城南京了。
就區位優勢而言,還是非常明顯的。
當前因其位于粑忽嶺與張廣才嶺之間,又有牡丹江流過,形成了長條形的丘陵盆地地形,并且也是大真國北方進入南京城的重要關隘和山城。
全旭領著大軍匆匆趕到時,山城的守軍已經得到會寧府失守的消息。所以提前關閉了城門,讓余旭的大軍,吃了個閉門羹。
隨后余旭也命人嘗試著攻打了幾次,但是仗著地勢之優,特鄰城的守軍讓兀魯圖斯部的兵馬連城墻都沒摸到,就丟下了上百條人命。
見此,余旭也就命人暫時在城下扎營,等待援手。
此刻軍營內,一眾軍將濟濟一堂,商量著攻城的法子。
在草原,因城池不多,所以打仗很少會用到大型攻城器械。而在遼東,因漢化的緣故,關隘和城池較多,沒有大型攻城器械,很難攻破城池。而全旭他們此前是打著快速行軍,好讓敵人措手不及的法子。所以那些隨軍工匠和大型攻城器械,并沒有跟上他們的速度。
現在一邊缺乏攻城器械,一邊又擔心城內的守軍會得到后方的支援,讓軍中的將領們,著實有些苦惱。
“萬夫長,敵人已經閉門不出。我等若彳亍不前,等到日后守軍得了援兵,就更難攻克了。”,千夫長咼不阿指著沙盤上的特鄰城,神色著急道。
他說的也是實在話!剛才的一番商議,大家討論來討論去也沒有一個能服眾的法子。咼不阿便直接向全旭問詢,好讓其拿主意。
要知道,特鄰城可不是一般的山城。它建在兩道山嶺間的丘陵上,全部采用山里的大石為建筑原料。論堅固,比一般的土墻磚塊要堅固多了。
并且大真國建國之初,為了預防蒙古人南下攻打,還對特鄰城進行了加固。依托山勢,橫跨了并不算寬闊的牡丹江上游。
內里的守軍不少,根據暗衛提供的情報,常駐有三千人。現在得到了蒙古大軍南下的消息,想必算上城里的壯丁,守城之兵一定不會少于五千人。
這么一比,雖還是比不上全旭的上萬大軍。但局限于這樣狹窄的地形,再多的大軍到來,也不可能全部鋪開。兵力的優勢,也就很難發揮出來。
更何況敵軍還能得到后方的支援,因此圍城之法也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硬拼,那得消耗多少人命。全旭不愿用人命去硬生生的攻克城池。現在的兀魯圖斯部,也沒豪氣到死傷上萬而絲毫沒有傷筋動骨的地步。
可不用人命去填,那這山城又怎么攻破呢?
這不僅是咼不阿一人的疑問,帳內的諸多將領,都對此心生疑惑。
就在這時,同為千夫長的阿當罕說話了。
“特鄰城之后,還有窩謀罕城/阿東城等山城。若一路都用這樣的法子去攻克,即便城池打下來了,咱們的兵馬也剩不了多少了。”,阿當罕雖沒升任成萬夫長,卻晉升成了大千夫長。底下常規編制五千人,在兀魯圖斯部也算得上是高層將領了。
因上次解開誤會,他現在跟全旭可是稱兄道弟的好兄弟。見其沒有直接回咼不阿得話,就馬上出聲維護其顏面。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是再這樣苦等,我等怕是連特鄰城都拿不下來了。到時候大王那邊,咱們可如何交待?”,咼不阿沒好氣的回道。
“那行!先讓你的營上吧!也算是為全軍鼓鼓氣!”,阿當罕毫不退讓道。
“你!”,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有人趕緊打圓場道:“這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難道就沒什么折損小的破城之法嗎?”。
這時坐在上首的全旭終于說話了,肅聲道:“諸位不必爭了!法子自然是有的,而且已經在路上了。”。
“什么,有辦法了?”,
“那太好了!是什么法子?”,諸位將領紛紛露出喜色,連聲問道。
“大王早知遼東之地山城頗多,攻打起來很可能會受阻。便命人特意制造了攻城的火器,聽說神威無敵。再是堅固的城墻,也能被其炸毀。不過具體是何面目,本將也不知曉,等過兩日,東西送來了,大家便會看到了。”,全旭對兀魯圖斯部的火器是非常有信心的!那把只有高階將領才擁有的火銃,就讓他愛不釋手。
如果能全軍配備,那在正面戰場,就幾乎無敵了。
當然這也只能想想,現在他倒是對那傳說中的攻城火器好奇且期待了起來。如果真有傳言的那么厲害,那現在這座讓他們束手無策的石頭城,就算不得什么阻礙了。
就在全旭的大軍被攔在城下的時候,特鄰城以南,一支軍隊也在急匆匆的行軍。不過他們的方向和兀魯圖斯部正好相反,全軍往北,顯然是支援特鄰城守軍的大真國兵馬。
蒲鮮萬奴是這支軍隊的首領,算是御駕親征。作為馬背上起家的武夫,他一生中也是征戰無數。面對兀魯圖斯部背信棄義,故意以和談并共同對付蒙古汗庭的幌子,大舉領軍侵入大真國的疆土,著實讓他惱怒不已。
現在得知兀魯圖斯部被阻擋在了特鄰城下,他當即沒有多做考慮,就領著大軍親自趕去支援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特鄰城易手。否則的話,南京城就危險了。
想到早些年為了避開蒙古人的鋒芒,而故意躲入海島的喪氣日子,他心里就惱恨又害怕。
這樣的覆轍,絕不會再次重復了。
如此輕車簡從,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都被他的軍隊強硬征糧。也是此次出征匆忙,還來不及準備糧草。便就地征糧,解決軍隊的糧食問題。
這可苦了沿途的百姓!
由于大真國安穩了些年,從特鄰城從到南京城的沿途山谷眾多。在戰亂之年,經常有大批北方的百姓躲入山林。所以這些年,這里的百姓是增加了好幾倍的。
正是因此,蒲鮮萬奴才敢讓軍隊沿途就食。因為他知道,這些賤民是供養得起得。
只是沿途得百姓遭了大災!這時代可沒什么軍紀可言,即便這些都是自家人,但搶劫也不是分你我的。在餓肚子的情況下,就算是親人,都可能為一袋米搶的頭破血流。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
于是沿途百姓不是逃入山林,就是被化身為匪徒的軍隊抓了壯丁。男的可以在軍隊里充當炮灰,女的則成為軍ji供士兵們玩樂。至于孩子老人,自然是浪費糧食的廢物,因此都殺了個一干二凈。
其實這樣的事兒蒲鮮萬奴沒少干!只是大真國安穩了這么些年,所以近些年沒機會干而言。現在,只不過是重拾老本行。
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這個毫無人性的決定,讓他在后續的戰事中,遭遇到了致命一擊。
當晚,大軍便到了窩謀罕城。
由于營養不良的緣故,這時代的士兵幾乎都有夜盲癥。不像兀魯圖斯部,因兀魯圖斯會讓人收集松針水,給士兵們普遍服用,從而將夜盲癥的患病率降到了最低。
所以蒲鮮萬奴的軍隊,在夜晚是不能行軍的。
不過窩謀罕城與特鄰城也就一兩個時辰的距離。這還是走山道的原因,否則的話,直接以直線距離,連一個時辰都用不了。
就在蒲鮮萬奴想著明日趕去特鄰城支援的時候,后半夜,特鄰城外。
今晚天氣不錯,是個月圓之夜。輕柔的月光灑下來,將山川河流的輪廓映照得若影若現。燈火通明的東蒙古軍營內,大多數士兵已經安歇。
但是中軍大帳內,卻突然熱鬧了起來。卻是等待已久的工匠和火器,終于到了。
只見一架木頭車被擺在中軍大帳里,一顆顆黑不溜秋的圓球被擺在木頭車上。根據工匠的介紹,這是被大王命名為‘炸彈’的東西。有填充了火油的簡易版燃燒彈,還有炸開后蹦出很多瓷片和貼片的開花彈,更有燃燒后會放出一陣毒氣的毒氣彈。
“這些炸彈我等是知曉了,可是如何將它們送上城頭?”,咼不阿疑聲道。以這種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炸彈,光靠人力用手扔,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基本上都夠不著城墻,便會被敵人的箭雨給射死在城下。哪怕有機會靠近城墻,也根本扔不上城頭。如此,爆炸得再響也威力有限了。
“呵呵,自然是用東西扔上去的!”,工匠哈卜拉笑呵呵的回道。作為火器坊的主事,他其實是不用特意跟著來的。但這次火器坊出產的商品并沒有經過戰場的檢驗,所以他還是強烈要求親自運送火器,以便拿到第一手實戰觀察資料。
兀魯圖斯對他的敬業精神也是非常佩服的,便準許了他的要求。一路上,因這些火器和一些投彈器械不好運送的緣故,哈卜拉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自己日以繼夜為了完成大王的囑托,和火器坊的諸位工匠一起完成的‘藝術品’就要在戰場上得到實踐了,他就止不住激動。以致臉上的疲憊藏不住,他也控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投彈機太過龐大,而且還需要組裝架設,一時半會兒你們是看不到的。但等到明日,一定會讓你們大開眼界。”,哈卜拉激動的介紹著,又跟著道:“但大王有言。若是石頭城,可能僅憑炸彈是沒法攻克的。因而還讓我給你們帶了重型炸彈。”,說罷,就讓人從外面抬進來一尊棺材。
“這是?”,在場的人全都不明所以,紛紛低聲揣測著。
“各位請看!”,哈卜拉推開了棺材的一角,里面裝了滿滿黑色的散裝火藥。
“大王說,只要在城墻下埋上這棺材,再堅固的城墻,也不會打不開了。”,聽著哈卜拉眉飛色舞的介紹,在場的軍將們,心思也活絡開了。
只是到底沒見過這東西爆炸的場面,也就無法切身體會到它的威力。所以期待雖有,但疑慮也不少。
次日,天色微亮,特鄰城的守將李威義來到城頭,看到遠處朦朧一片的敵軍軍營,他的眼皮子跳得厲害。也不知怎么的,今兒一大早就心緒不寧的,眼皮子直跳。連帶著剛弄到手的美嬌娘,都感覺索然無味了。
“敵軍沒有異動吧?”,來到一個值守的軍將跟前,李威義不放心的問道。
“回將軍的話,沒有異動。”,那值守的軍將討好的說道:“那些蒙古韃子也知道咱們特鄰城不好攻打,還在城下干瞪眼呢。”。
一連幾日,兀魯圖斯部都沒有發動進攻。雖然這讓作為守將的李威義大大的松了口氣,但是也讓他心生不安。畢竟事出反常必有妖,蒙古韃子那么安靜,必定是有什么陰謀。
“派出一隊斥候出去看看。蒙古韃子狡詐無比,咱們不能放松警惕。”,
“是!”,守城的將領聞言,不敢拒絕,只好苦著臉道。畢竟出城的斥候沒有上千也有一百了,但從來都是有去無回,根本就沒傳回什么消息。
這次再派人出去,估計也是命喪城外的下場吧。
就在他苦惱著指派底下的誰去送死的時候,城外的敵軍大營忽然有了動靜。
只見一群人簇擁著幾臺木頭架子緩緩向特鄰城靠來。
“那--那是投石車嗎?”,有士兵看到,臉色難看的問道。
投石車這東西,在漢化的遼東并不罕見。只是眼前的投石車和尋常的投石車相比,要大了一倍。而且樣子很怪,也沒看到大量堆積的石頭,讓很少城墻上的大真國將士感到好奇又震驚。
李威義也被敵軍的動作吸引住了注意力。起初他還有些擔心,但看到投石車距離著很遠便停了下來,便沒什么擔心的了。他可是知道,投石車的射距是有講究的,而且準頭奇差無比。以特鄰城的堅固,還不怕轟擊。
直到一顆顆黑色的圓形黑球砸在城墻上時,李威義才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沒早點逃下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