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彥烏古拉城,深沉的夜色里,喧囂聲也在逐漸減弱。除了時而響起的火筒發射和爆炸聲,以及被這動靜逐漸掩蓋的慘叫聲,便再沒有其他的聲響。似乎每個有智慧的生靈,都盡量不發出一點動靜。以免在這充斥著爆炸與死亡的夜晚,被殃及了池魚。
不過兀魯圖斯自然不是那個需要擔心被殃及的池魚,他是那一捧點燃城門的火,是這個夜晚的主宰,也是這座城未來的主人。
這么騎著馬走在不算寬闊的街道上,他的心境也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從去年剛穿越過來時,還要提心吊膽的考慮生存問題,現在的自己已經成了可以決定上萬生靈死活的王者。這是一個質的跨越,從前韜光養晦的策略,現在已經沒那么有效了。
尤其是火器的功效,一定會傳到蒙古汗庭,也一定會傳到那個在后世,留下濃墨重彩的王者耳中。
“王叔,對于東蒙古,對于火器,對于我,你的決定是什么呢?”,兀魯圖斯抬頭看向天空,云層很厚,天上的星辰也寥寥。就像看不見的未來,讓人忽的心生幾分彷徨。
就在這時候,阿巴圖領著一隊騎兵迎面向兀魯圖斯趕來。待到了跟前,立即稟告道:“大王!內城拿下了。”,見兀魯圖斯面上顯出幾分欣喜,又補充道:“別力古臺王爺已經投降,正在宮里等著大王!”。
今夜過后,兀魯圖斯已經配的上大王的稱號了。在東蒙古,除了他自己,也沒人再能與他比肩。阿巴圖身為跟著兀魯圖斯的老人,自然希望自己的主子地位也水漲船高。所以他已經非常自覺的改了稱謂。
對此,兀魯圖斯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剛才仿徨的心態也一掃而空。
“好!”,兀魯圖斯看向遠處敞開的內城大門,就好像看見王位在向自己招手。
“呵呵,看來我也是個貪戀權貴的俗人啊!”,兀魯圖斯心里想著,對未來也有了決斷。無論那位素未謀面的皇叔怎么對付自己,這條通往權利的路都只能前進不能退。何況西征才開始沒兩年,而根據歷史的記載,還有三四年才能結束呢。
就算西征大軍回到了草原,西夏和金國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以極大的牽制住蒙古的大部分兵力。等到料理完這些,自己的那位皇叔也應該受到長生天的召喚,沒機會跟自己見面了。
至于他留下的幾個兒子,也絕對會因為空懸的汗位而要內耗一會兒。到時候,自己也該有了與其正面分庭抗禮的實力了吧?!
想著這些,兀魯圖斯的心里就越發自信。表現在外表上,便是整個人都有種讓人相信的力量。
阿巴圖跟在兀魯圖斯后面,瞧著兀魯圖斯不算高大,但卻厚實的背影。長長的影子在街道兩旁的篝火下,被拉得長長的。
回想去年還在兀魯圖斯部的情景,他覺得現在都有種夢幻般的不真實的感覺。畢竟誰能相信,一個不受寵,去年還病得快死了的小部落王爺,現在竟然有了成為東蒙古大王的實力。
那個原本已經非常熟悉的少年,現在卻讓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不過這是一件好事兒!
上位者的心思,總是讓底下人難懂的嘛!
想到這,他的臉上也不自覺浮現出幾分笑意。
當兀魯圖斯一路穿過內城,進入昔日象征巴彥烏古拉城權利中心的圓頂宮殿,已經被人看押在里面的別力古臺等人都倉皇著,等待那個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王者。
等清脆又透著幾分沉重的馬蹄聲在殿外響起,別力古臺等人的心跳都跟著撲通撲通的,像被鐵錘一遍遍的擊打著。
“大王到!”,還沒進來,有人就在殿外喊了起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像霜打的茄子,透著幾分對未來的絕望與不安。
別里古臺現在的腦袋亂糟糟的,各種對未來的揣測不斷從腦海里浮現。曾經的他以為自己是個不懼生死的勇士,在跟著大哥鐵木真逐鹿草原的時候,無數次都差點沒了性命,但他卻從沒跑過。
可是現在,他卻發覺自己是有多么的害怕死亡。那么多的牛羊,那么舒適的綾羅綢緞,那么美的妻妾,一切的美好享受,現在都快要和自己無緣了。
正是這樣,他才在兀魯圖斯部的騎兵攻入殿內后,沒有第一時間投降。
這么胡思亂想著,一個身著鐵甲的少年就領著一幫氣勢凌然的兵將走了進來。
和典型的蒙古人相貌不同,對方的臉型相對較小,下巴較尖,但眼睛卻和孛兒只斤家族一樣,都充滿了睿智而又讓人信服的神采。
不過對方個頭不高,目測才剛剛七尺。但想到對方的年齡,他就有些釋然的同時,又有些嫉妒。
憑什么合撒兒那個短命鬼有這么出色的兒子,憑什么自己縱橫戰場數十年會輸給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為什么長生天不公,為什么那么眷顧合撒兒的后代。
難道就因為對方和汗王是同父同母,血脈更純正么?
越往下想,他的心里就越氣。看向兀魯圖斯的眼神,也像充了血那么紅。
“五叔,小九兀魯圖斯給你行禮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兀魯圖斯語氣平和,第一句話,第一個動作就是向別力古臺行禮。
見此,別力古臺怔楞的同時,也恢復了些王爺的架子。就要說話,卻不想兀魯圖斯又笑著道:“此次能奪得巴彥烏古拉城,還得謝過五叔和王叔的扶持。若不是你們斗得厲害,我這個小輩怎么能取得這番偉業!”。
“噗通······”,別力古臺兩眼一翻,沉沉的栽倒在地。到底是養尊處優多年的胖子,又不禁酒水和美色,加上草原的實物都偏向熱量高的葷腥之物,所以高血壓這種肥胖病也就跟著來了。現在經歷了大起大落,又被兀魯圖斯故意拿話刺激,頓時就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而聚攏在別力古臺身邊的那顏們見此,最后一點抵抗之心也就此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