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生轉過頭,眼前出現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牽著個圓頭圓腦的小和尚。
  怎么會有和尚來這兒?
  和尚不是都在西天仙界的佛國嗎?
  不著痕跡的往后退了幾步,李長生暗暗調動魔氣,警惕的問道:
  “兩位是?”
  “道友不必緊張。”
  行了個佛家的禮儀,老和尚識趣的停在李長生百步外的地方,輕聲道:
  “貧僧是姑蘇城寒山寺的圓寂和尚。”
  自我介紹完,圓寂和尚又指了指身旁看上去有些呆萌的小和尚,道:
  “這位是貧僧的弟子,寒獄。”
  圓寂?
  怎么有佛家僧人起這個名字?
  這不是咒自己死嗎?
  怪異的審視著二人,李長生說道:
  “寒山寺我知道,你們兩個...不認識。”
  姑蘇城外寒山寺,寒山寺內絕嗔癡,寒山寺的名頭,在西天算是比較響亮的。
  可是他真沒聽說過,寒山寺有位叫圓寂的和尚啊...
  這么奇葩的名字,總不會是什么籍籍無名之輩吧?
  “貧僧深入簡出,極少拋頭露面,道友不認識也正常,哈哈。”
  老和尚打了個哈哈,笑道: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貧僧是專程來東天找道友你的。”
  “找我,我們素不相識,找我干甚?”
  “貧僧聽聞天外天遭逢大變,太上長老東方如意犯上作亂,致道友流離失所。”
  說著,圓寂和尚頓了頓,想觀測觀測李長生被揭開傷疤后的反應。
  但讓圓寂驚嘆的是:李長生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是靜如止水,未有點滴動容!
  年紀輕輕,養氣功夫和道心之境便已修到這般田地,此少年,有仙人之資啊!
  圓寂暗自點頭,贊一聲“貧僧果然沒有看錯人”,接著道:
  “故,貧僧想請道友前往寒山寺,成為我寒山寺的佛子,再建不世之功!”
  “我?做佛子?”
  仿佛聽到了個十分好笑的笑話,李長生捧腹大笑,挪揄道:
  “老和尚,你搞錯了吧?我是魔,我手上沾的血,恐怕比你吃的齋還多吧?”
  “我出生那年,天上的血云濃到橫跨仙魔妖三界,足足綿延了三百萬里呢!”
  “你要我做寒山寺的佛子?你就不怕我把你們西天佛界攪得天翻地覆啊?”
  老和尚卻手指拈花,吟誦佛號,口吐金蓮,淺笑道:
  “阿彌陀佛,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所謂佛魔,不過是道心所向罷了。”
  “道友心懷黎民百姓,為民立命,便是殺人如山,亦是無上真佛,在我佛門,也有金剛浮屠不是?”
  這段話宛若一聲平地驚雷,炸響李長生的腦海:好玄妙的大道哲理!
  他這才明白,這圓寂哪里是和尚啊?分明是一尊修得大自在的佛祖啊!
  “大師真言,令長生茅塞頓開吶。”
  李長生微微俯首,雙手合十,感慨道:
  “我總算知道,大師為何沒有名號了。”
  如此高僧大佛,何須名號?
  他們又怎會在意世俗的眼光呢?
  “道友,著相了。”
  圓寂不驕不躁,如既往淡泊,笑道:
  “貧僧才疏學淺,不敢自立名號,但道友卻是有真本事的。”
  “小小年紀便憂天下之憂而憂,樂天下之了而樂,前途無量啊!”
  李長生再躬身,承了和尚的贊譽,道:
  “大師看得起長生,長生不勝歡喜。”
  這倒不是他自大。
  別人夸人,或許有奉承的意思,但圓寂和尚夸人,便是真的覺得此人有過人之處。
  在圓寂和尚這樣的高僧面前,自謙,反而會失了風度的。
  “哈哈。”
  圓寂爽朗大笑,隨即神色一正,問道:
  “那貧僧的提議...”
  李長生沒有答應,也沒有謝絕,而是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大師既曉得長生為民立命,那也應該曉得長生有個師傅吧?”
  圓寂面色不改,答道:
  “知道。”
  “嗯。”
  李長生笑著摸了摸寒獄小和尚光禿禿的小腦袋,平靜的說道:
  “長生的師傅是只大妖,自古妖族與西天佛門的關系皆不太友好。”
  “但她救過長生的命,所謂救命之恩,涌泉相報,長生當尊師傅如親母。”
  說著,李長生朝林中隱約可見的華麗宮殿努了努嘴,又道:
  “大師的提議,長生是有所心動的,只是師傅那邊,得靠大師去勸。”
  “如果大師能勸動長生的師傅,同意長生加入寒山寺,那長生就隨大師回去。”
  “如果大師勸不動師傅她老人家,那只能怪長生與寒山寺無緣了。”
  這意思很明確了。
  我可以加入寒山寺做佛子,但前提是我師傅同意,她不同意,就拜拜!
  乍一聽,這條件有些刁難人了:妖族跟佛國的關系,就像魔修跟仙修,可以算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但圓寂和尚忖量后,對李長生是越看越喜歡。
  為何?
  因為這少年雖為魔修,卻有情有義,知恩圖報。
  這是圓寂最中意的品質!
  至于心狠手辣...
  能在這個徒弟為了重寶背棄師傅,兄弟為了財富殘殺手足的修真界活下來的,又有哪個是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又有哪個能活得久?
  “道友有這顆孝心,甚好。”
  圓寂和尚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道:
  “那就勞煩道友,帶貧僧去見一見你那位大妖師傅吧。”
  “善。”
  李長生點頭,擺了個請的手勢,道:
  “大師請。”
  “等等。”
  溘然,圓寂喚停少年,道:
  “空手去,似乎不太好,道友稍等,貧僧備點見面禮。”
  見面禮?
  李長生困惑的看向和尚。
  這荒蕪之地,哪來的禮物?
  圓寂接下來的舉動,顛覆了李長生對道庭山的認知:
  只見圓寂手一攤,手從虛空攝來一根九冕琉璃法仗。
  他用權杖一點大地,一道金光燦爛的陣法憑空出現,猛然轉動。
  道庭山,大顫!
  一道裂縫自圓寂和尚為中心,向左右兩邊擴散,深不見底。
  李長生朝裂縫望去...
  那裂縫下,居然是一條長達數千米的靈石礦脈!
  “這條礦脈,能買下一個二流宗門了吧?”
  “確切的說,可以買下一個一流宗門。”
  圓寂淡笑著補充一聲,權杖再點大地,將一條礦脈收入須彌空間。
  道庭山的靈氣,瞬間減少了三分之一!
  “大師也是個...性情中人吶!”
  李長生古怪的說道。
  原本在他的印象里,佛門講究因果輪回,像剝奪一山靈脈,斷絕道庭數萬生靈前途之事,他們是萬不可能做的。
  可結果...
  是他閱歷少了!
  “阿彌陀佛。”
  圓寂卻渾然不在意,道:
  “道友,走吧。”
  李長生笑了,這和尚,有趣:
  “大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