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沃琳看到史傳梅的時候,感覺史傳梅比掃描定位那天看起來要好多了:“阿姨,您今天氣色不錯!”
史傳梅笑笑:“小沃,又要麻煩你了。”
沃琳也笑著向史傳梅說明:“阿姨,您今天就像掃描定位那天一樣,躺著不動就行了,放射治療沒什么感覺,不痛不癢的,就是機器運作的時候有點噪音,這個是正常現象。”
“好,聽你的。”今天的史傳梅愿意說話,說的話雖比起健康的時候實在少得很,可也代表她精神有好轉。
今天是史傳梅第一次做三維適形放療,沃琳這個物理師必須全程在場監督指導,給史傳梅的整個擺位過程中,史傳梅顯得都很平和,還和李博聊了幾句家常。
即使李博話不多,做為醫院子弟,李博還是和史傳梅有話說的。
給史傳梅擺好位,沃琳讓韶華先出機房,她監督技師在直加機頭托架插入第一個鉛擋塊及將機架轉到相應的角度,確定不會出現什么問題,然后自己也出機房,剩下的就是技師的事了。
看著韶華在程文跟前一副乖巧的神態,沃琳玩笑:“阿姨今天精神這么好,是不是看到你們倆相處得這么好,真如恬姐所說,考慮要給你們帶孩子了?”
眼見著韶華耳朵變紅,沃琳起了捉弄之心:“或者說,你兩個本來就在處對象?”
“沃琳姐!”韶華頂著一張嬌憨羞惱的臉,要打沃琳。
“哇,看來是被我說中了,要不你害什么羞啊?”沃琳躲開韶華沒有丁點威力的小拳頭,笑著往樓上沖,“我還有事要忙,暫時就不陪你們了,有空再聊。”
下一個是給汪成鳳做適形放療,她得趕緊把汪成鳳的鉛擋塊處理好。
還好,汪成鳳的鉛擋塊只是還有點溫熱,已經不燙手了,沃琳戴上手套,把鉛擋塊中間的泡沫模擬腫瘤摳出來,用銼子挫平毛刺,在每個鉛擋塊上標上射野編號。
沃琳聽到外面有人說話:“醫生說讓到二樓什么室來拿什么塊,怎么沒看見人呀?”
另一個人說:“是物理室,拿鉛擋塊,人家醫生說了好幾遍,你咋還是什么室,什么塊。”
“哎喲,我又沒見過那個什么室什么塊,記不住也正常呀?”
“嘿,這還成理由了,那你也沒見過巧克力,你咋記得要給你外孫買巧克力哪?”
“我沒見過我會問呢,問售貨員,那啥,什么力,人家就給我拿了巧克力,比你聰明。”
“這話說的,是你比我聰明,還是售貨員比我聰明?”
“你最笨!”
沃琳聽得直樂,說話的正是汪成鳳和她女兒,這母女倆開口就互懟,跟說相聲一樣。
“人在這兒哪。”沃琳從鉛模室探出頭喊。
鉛模室是物理室的小隔間,在物理室里面,難怪別人看不到她。
“沃醫生,下面的醫生說讓我們來搬鉛擋塊。”汪成鳳的女兒走進物理室,汪成鳳隨后。
物理室在二樓,直線加速器室在一樓,患者和家屬口中所說的下面的醫生,一般是指的是技師。
“喏,就是這些。”沃琳指了指臺面上的鉛擋塊。
汪成鳳越過女兒,用手摸鉛擋塊:“這干啥用的?”
沃琳解釋:“中間空的這個樣子,是要照的,外面這鉛邊,是擋住不要照的。”
“哦,也就是說,我的瘤子就長這樣?”汪成鳳的手在鉛擋塊鏤空部分進進出出,像小孩子見到了新玩具一樣,玩了一塊又一塊,五個鉛擋塊她玩了個遍。
汪成鳳搬起一個鉛擋塊:“走吧。”
嚇得沃琳趕緊雙手拖住汪成鳳的手:“阿姨,您小心點,這是鉛做的,很重。”
汪成鳳搬的是最大的一塊,別看中間是鏤空的,也差不多有三十多斤呢,沃琳心里下意識想的是,汪成鳳是病人,她怕汪成鳳拿不穩鉛擋塊,一松手把腳給砸了。
“沃醫生,別緊張,我媽力氣大著呢,你別把她當病人,”汪成鳳的女兒掂了掂剩余四個鉛擋塊中的最大一塊,“也沒多重,本來下面的醫生只讓我來搬這個,我媽非得跟上來,沒事,就讓我媽搬吧,你不讓她干點啥,她沒事也能給你整出事來。”
汪成鳳樂呵:“這下我記住了,這叫鉛擋塊,鉛做的,擋不照射的地方。”
她女兒夸她:“對,我媽就是聰明,一點就透。”
沃琳被這母女倆逗樂,慢慢松開手,但還是囑咐:“阿姨,下樓時小心點,這東西很重。”
汪成鳳搬走最大的一塊鉛擋塊,她女兒一手一塊,拎走了剩余四塊中的最大兩塊,看看剩余兩塊最小的,沃琳苦笑,她一直自詡力氣不輸一般男人,看來是太看高自己了。
沃琳準備將剩余兩個鉛擋塊搬到樓下時,程文來找她:“星期六請你吃飯,你有沒有時間?”
沃琳調侃程文:“那要看是以什么名義請吃飯,是以老鄉的名義呢,還是以患者家屬的名義,要是以老鄉的名義,應該是我請你,盡我的地主之誼,要是以患者家屬的名義呢,得韶華出面和我說吧,畢竟她還沒有正式介紹過你,你這個患者家屬,名不正言不順哪!”
她這一通調侃,程文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愣愣地站在鉛模室門口。
沃琳哈哈笑:“看來你們倆還真在談哪?”
要不程文也不會是這種反應,不承認,也不否認,臉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無措。
程文的笑容透著苦澀:“不算正式談,韶華沒拒絕我,可也沒答應我,我理解她,她家就她一個孩子,家里現在這個樣子,她有她的顧慮,她爸也希望她畢業后回這邊來工作。”
“那韶華她媽呢,對你們的關系有什么看法?”沃琳記得韶華的媽媽很強勢,把韶華的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韶華很少自己拿主意。
程文搖頭:“我不懂韶華她媽什么意思,她媽說,韶華大學能重新讀一次,但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重來一次,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重來,韶華自己也不懂她媽這話什么意思。”
“先不管什么意思了,”程文再次邀請沃琳,“我是請假過來的,不能呆的時間太久,下周一得上班了,周六聚一聚吧,韶華的意思是找個農家樂之類的地方,大家好好玩一玩,你們科其他人都答應了會去,今天周三,訂好了地方我周五通知你們。”
沃琳笑:“說了半天,你這還是以患者家屬的名義請吃飯哪。”
要不干嗎要請全放療科的人,程文和李博他們又不熟,韶華本來就是醫院子弟,又在醫院上了幾年班,和放療科的多半人熟識,大家才會答應搞這么復雜的活動。
她問程文:“你自己怎么想的,要是韶華畢業后回來這邊工作,你會一起過來嗎?”
程文道:“我在B市已扎穩腳跟,要是我到這邊來,一切都得重新開始,我愿意把她爸媽接過去一起生活,她爸媽要是不愿跟我們一起過那邊去的話,我們經常過來看她爸媽也行。”
“行,只要我周六不加班,我一定去吃飯。”沃琳一手拎起一個鉛擋塊,和程文一起下樓。
休息了這么一會兒,她的力氣已基本恢復,一只手拎一個十幾斤的鉛擋塊,也不算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