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主任說出他自己管理省人民醫院腫瘤科時的模式:“給每個患者發個號牌,上面寫上他自己的放療順序號,也就是以后將他們每天的治療順序固定,這樣患者就不用為了放療先后的順序而擁擠,爭執,也可以有計劃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在住院部的治療。
“付麗是咱們開科以來第一位有特殊氣味的患者,大家需要適應期,他和家屬的工作由我來做,這是基于咱們現在患者數不多的前提下,以后患者數多起來,對因腫瘤壞死而散發臭味的患者編號,也得按正常順序來。”
現在患者數量少,放療科遵循早上四個小時下午三個小時的七小時上班制,按時上下班,等以后患者的數量多起來,放療科中午和晚上就都得加班,再把有特殊味道的患者排在最后放療,就不公平了。
再說,患者經過一段時間的放療后,壞死部位愈合,也就沒有臭味了。
當天下午,彭主任就拿來了一沓印刷好的硬紙卡片,上面印有表格,表格上有患者的姓名、性別、年齡、住院科室、住院號、照射部位、放療次數等等,相當于一個縮略版的放療單,多了一項放療編號。
彭主任把大家都叫到直加操作室開會:“明天咱們就按患者報名的順序,給患者發號牌,告訴患者,以后就都按號牌順序做放療,不再變動,患者要自己估算好時間,提前來這里等候放療,如果時間過了,患者還沒有來,后面的患者已開始治療,遲到的患者就推遲到最后。
“如果有患者想要把自己的順序往前調,讓患者自己去和其他患者商量,有人同意和他換號的話,重新給他和同他調號的患者發放號牌,舊號牌收回。放療結束的患者號牌也收回,空下來的號給新患者,或者酌情調整給其他患者。
“這是我托人趕時間印刷出來的試用品,咱們看使用的情況有沒有需要改動之處,把最后的定稿上交給醫院。”
彭主任又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套從0到9的迷你羅馬數字印章,彭主任將印章有數字的一面給大家看:“這是每天給患者做完放療后,在號牌上記錄次數用的,可以自由排列組合,記著,6的肚子里有雪花,9的腦袋里有‘井’字,省得弄反了。”
彭主任又掏出另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套從零到拾的繁體迷你數字印章。
“這個是編放療號用的,應該比手寫的和印刷的羅馬數字都防偽吧,”彭主任苦笑搖頭,“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我在省人民醫院的時候,不是沒碰到過患者為了能早一點放療而自己偽造號牌的,而且還不止一次碰到,幾乎每年都有好幾個。”
“老師英明!”郎少敏立即馬屁奉上。
“我也覺得我夠英明,”彭主任笑得慈祥,“那我就再做個英明的決定,和付麗的談話,由你出馬,一定要把編號拾伍的號牌,送到付麗的手上。”
彭主任抽出一張卡片,在編號那里蓋上“拾伍”,遞給郎少敏:“其他的項目你自己填。”
“老師,您這也太坑了吧!”郎少敏哀嚎,“是您自己說您來解決的,怎么現在變成是我和患者談話了?”
他沒有李博那能凍死人的氣場,也沒有彭主任那讓人信服的威望,只有一張偶爾唬得住陌生人的嘴,對上付麗老婆那種敵視所有感官比她靈敏的人的心理,他這張嘴的作用,真不一定管用。
“我是肯定要出馬的,不過怎么個出馬法,要看你出馬后的效果決定。”彭主任說完,背著手,心情很好地上了樓。
郎少敏懊惱:“啊,我干嘛要多嘴呀?”
“恭喜你,求仁得仁!”沃琳滿面敬意。
“提前祝賀,郎醫生,馬到功成!”段周威永葆笑容。
“你不多嘴,也是你去!”李博面無表情。
郎少敏恨得臟話都飆了出來:“我他媽算是懂得什么叫做患難見真情了!”
其他三個人集體裝聾,各干各事,沒誰再給郎少敏一個眼神。
“我還不信我就不行了。”郎少敏氣壯山河地出了放療大樓。
段周威低聲悶笑。
沃琳覺得段周威這笑有點邪性:“你笑什么?”
“我笑……”段周威解釋,接收到李博的眼刀,改口,“感覺郎醫生這是去打仗了。”
至于郎少敏和付麗夫妻談話談得怎樣,沃琳三人沒誰跟去,暫時不得而知。
從郎少敏離開后不久,彭主任也出了放療樓,且沒有像往常那樣,出去之前先向留在放療科的人交代去向這事來看,段周威猜是郎少敏請彭主任去助陣了,為了郎少敏的面子,所以彭主任保持神秘。
但很快,彭主任又領著個患者回到放療科,要沃琳上樓去先開模擬機,他和患者談完話后就上去給患者模擬定位。
沃琳沖段周威挑眉:“看來你猜錯了哦。”
段周威承認:“嘿嘿,是錯了。”
他有些好奇:“給患者定位前,不都要先做病例匯報嗎,怎么今天這個患者直接定位?”
沃琳道:“這又不是新患者,已經做過病例匯報。”
說完她才想起來:“對哦,這個患者做放療時,你還沒來,所以不認識他。”
她給段周威解釋:“這是個鼻咽癌患者,已經做了三周的放療,因沒錢繼續交醫療費,放棄了治療,時隔幾個月,今天他再次來放療,不知是他籌到了錢要繼續治療,還是因病程進展不得不再次治療。”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可能延續用原來的放療方案,畢竟已時隔幾個月,患者的腫瘤肯定有變化。從腫瘤的生物學效應來說,放療十幾次的時候,腫瘤可能已縮小,但因放療半途而廢,放療劑量沒有達到腫瘤的致死劑量,腫瘤可能反彈長得更大。”
沃琳將模擬機開機,給模擬機做過質控后,彭主任才領著患者到了模擬機室,這個談話時間可是有點久啊。
給患者擺好位,彭主任和沃琳出了機房,沃琳關好防護門后,指著自己的脖子,問彭主任:“也長了?”
沃琳記得這個是原位癌,只面部兩個對穿野,這次看彭主任讓患者躺的位置,是要給患者加頸部切線野。
彭主任點頭:“還好,只頸部淋巴結有轉移,轉移的數目不多,淋巴結也不大,表面看不出來,腫瘤長大了,但沒侵犯其他組織,也沒有遠處轉移,但愿他這次能堅持完成放療。”